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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他們想要找到第一個符號和伊格爾頓夫人之間有什麼聯繫。也許你現在看看這些照片,能發現更多東西,一些不見了的或者被移動過位置的東西。」
我記憶中唯一的焦點是伊格爾頓夫人癱在貴妃榻上的身體和她張開的雙眼。這一場景彷彿放著光,光芒強烈得將其他一切都置於陰影中。但是當我們走近時,我看到了拼字遊戲的棋盤和她那一邊的兩個字母架。有一張照片就定格於小桌上的棋盤。照片是從距離很近的位置拍的,你都看得清所有棋盤上所有的單詞。我和塞爾登討論過棋盤上的單詞,都覺得其中沒反映出什麼有意思的東西,而且怎麼都不會和那個符號扯上關係。皮特森探長也覺得這些單詞不重要。我們都認為符號是在兇殺發生前預謀好的,並非一時的靈感。我帶著好奇,從各個角度看那兩個字母架的照片。我肯定沒見過這東西。其中一個字母架上只有一個字母,A。另一個上也只有兩個:R和O。伊格爾頓夫人肯定快下完這盤棋了,她要用光袋子里的字母塊,然後睡覺。我努力想用這剩下的幾個字母能拼出棋盤上需要的什麼英文單詞,但好像沒有,而且我想,如果有,伊格爾頓夫人肯定已經拼出來了。為什麼之前我沒看到字母架呢?我努力回想它們在桌子上的位置。它們在一個角落上,最靠近上次塞爾登拿著枕頭站著的位置。我想,也許我必須找到我沒見過的東西。我又翻看這些九_九_藏_書照片,想要發現其他曾被我忽視的細節,一直翻到最後一張,那是伊格爾頓夫人那沒有生命但依然嚇人的臉。我找不到別的什麼我未曾注意的東西。因此肯定就是那三樣東西:字母架,門廳里的鍾和輪椅。
我們去有蓋集市的那天,塞爾登還說了些別的,他說他相信我會覺察到什麼,因為我不是英國人。但是,非英國人看待事情的方式是怎樣的呢?
「為什麼過了這麼久他們才把照片給你?他們覺得還能從中找到什麼呢?」
我好奇地沖她笑。
「這是因為我們還不能結婚,」貝絲說,「邁克爾的離婚手續真是曠日持久……但是不管怎樣我們都想慶祝一下。」她看到我背後散在床上的照片。「你家人的照片嗎?」
「的確,」我說道,驚訝於我們居然忽略了這一點,「我每次見她都蓋著那條毯子。為什麼兇手要讓她的傷疤露出來呢?還是因為他象走毯子作紀念品?也許另外兩起案子中他也拿了什麼紀念品。」
「算啦,隨便他怎麼想,」貝絲搖著頭說,「我只希望快點抓到他,讓一切都結束。」她一手搭在門把手上,轉過身來對我說:「當然了,也歡迎你女朋友來參加聚會。是跟你一起打網球的那個姑娘,對嗎?」
我試著按不同的順序擺放,改變幾張照片的位置。我當時看到了一些東西。我又試了一次,按照我記憶中走進伊格爾頓夫人客廳時所看到的情景擺放照片九-九-藏-書。某樣我看到而塞爾登沒看到的東西。為什麼單單是我,為什麼他就不能看見?因為只有你沒有事先收到任何信息,塞爾登曾對我說。也許它就像一幅時下已經非常流行的電腦三維立體圖像,你注意力集中的時候看得很清楚,鬆懈的時候它只會逐步顯現,轉瞬即逝。我首先看到的是塞爾登,他沿著碎石小道朝我這邊快步走來。這裏當然沒有他的照片,但我清楚地記得我們在門外的談話,以及他向我問起伊格爾頓夫人的那一刻。我指給他看了門廊里的電動輪椅。所以那把輪椅他是見過的。他擰動門把手,門悄無聲息地開了,我們一起走進客廳。接下來一切就模糊一些了:我記得鐘擺的聲音,但我不確定是不是看了一眼鍾。
貝絲走後,我慢慢把照片收進信封。邀請卡已經攤開在床上。
我回到房間,煮了一壺咖啡,整理好床,把信封里的照片攤在床單上。看著它們的時候,我想起幾句話,好像是某位象徵派畫家一句不太有名的格言:照片所捕捉到的真相永遠少於繪畫。床上這些曝光無可挑剔的照片所構成的破碎景象,似乎的確有某些東西無可挽回地消失了。
不管怎樣,按照順序,那張含有門、衣帽架和鍾的照片是第一張。我相信,這也是兇手離開現場時所看到的最後一幕場面。我放下這幅照片,思考接下來應該是哪張。我們在發現伊格爾頓夫人之前,我是不是還看到了別的什麼東https://read•99csw•com西?我曾本能地看她是不是坐在那張她頭一天接待我時坐著的那把帶花的扶手椅上。我拿起那張菱形花紋地毯上兩把扶手椅的照片。你只能看到她輪椅的把手在其中一把扶手椅後面露了出來。我在現場時注意到椅背後的輪椅了嗎?不,我不能確定。真鬱悶吶:突然間所有一切似乎都躲著我。
我想,貝絲是地道的英國人,她的眼神同任何人一樣具有代表性。而且她是最後一個在伊格爾頓生前見過的人,也許她能從中發現什麼不尋常的東西。我招呼她走近,但是她面露恐懼的神色猶豫著。最後,她走上兩步,快速掃視了照片,似乎不敢距離更近地看。
我讓她進來,並且拾起地上的信封。信封裏面有一張卡片,上面畫著愛麗絲和蛋形人的圖案,上面用凹凸字體印著:「誠邀您參加一場非婚禮聚會。」https://read•99csw•com
開門一看,是貝絲。她趕緊直起身,兩頰通紅。她手裡還有好幾個信封。
毯子是一個小小的、令人不安的警告信號。在每一起案子里,我們有多少事情還沒能看到?這也許就是塞爾登對我所寄託的希望:希望我能想出現在已經不在、但我們本該看見的東西。
「但是我已經跟皮特森探長說過了:我不可能記得我離開時每一樣東西所在的確切位置。我下樓的時候,看到她已經睡著了,我走時都儘可能不發出聲響,甚至都沒再朝那裡看。我已經經歷過一遍這樣的事了:那天下午,阿瑟叔叔來劇院通知我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樓上客廳等我了,屍體就在那裡。」
「當然願意了,」她說,「我可不想再錯過跟你的任何一次外出。我會和你一起去,但是我相信,我們只會看到傻兔子們從禮帽中跑出來。」
上面的插圖實際上對應的是一個非生日的聚會,更準確地說,是三百六十四個非生日聚會中的一個,劉易斯·卡洛爾以此來揶揄我們。這位本質上的邏輯學家知道,每一句陳述,它本意之外的含義永遠都比本意大得多。
「我不知道,我不想再回憶這件事情了,」貝絲一邊說,一邊朝門口走去,「這是一場噩夢……但願一切都結束了。當我們看到貝尼托在音樂會上死去,而皮特森出現read.99csw.com在舞台上時,我覺得我也要死在那裡了。我當時只想到,他又想要用什麼法子把事情怪罪到我的頭上。」
「我以為你不在,」她說,「所以沒敲門。」
彷彿是為了克服恐懼的心理,她拿起伊格爾頓夫人平躺在貴妃榻上的照片。「我當時唯一能告訴他們的,」她說,用一個手指敲著照片,「就是她腿上的毯子不見了。她從來都不會腿上不蓋毯子就躺下,哪怕是天氣最炎熱的時候。她不想讓人看到她腳上的傷疤。那天我們找遍了整個屋子也沒找到毯子。」
「不是,我還沒有組成通常意義上的家庭。是警方在伊格爾頓夫人被殺那天拍的照片。」
「沒有,他很快就排除了樂團成員是兇手的可能性。兇手只可能從背後爬上去襲擊他。」
我從抽屜里找出換洗的衣服準備沖澡,腦中仍然想著貝絲。電話響了。是洛爾娜:她今晚也有空。我便問她是否願意和我們一起去看魔術表演。
我被有人試圖從我房間門底下塞進一個信封的聲音嚇了一跳。
輪椅……那會是符號的解釋嗎?三角對應打擊樂手,魚對應克拉克,對應伊格爾頓夫人的是圓圈:也許是指她輪椅的輪子。「或者是『沉默之誓』(omerta)裏面的字母O。」塞爾登曾說過的。是的,圓圈還可能是幾乎任何一樣東西但有意思的是剛好有一個O在字母架上。或者一點都沒意思,這隻是一個愚蠢的巧合?也許塞爾登已經看到字母架上的字母O,因此他才會想到「沉默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