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不會走的，您會好起來的！」蘇茉兒流著淚，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小三子匆匆跑了進來。

多爾袞如果不是王爺，她也不是皇妃、皇后、太后，如果他們都是平常人，是否也會像魯清一和蘇茉兒一樣？布木布泰不知道。

「看到他，也就能放心了。」蘇茉兒說完，還是眉頭緊皺。這天，她的情緒低落得異常。

蘇茉兒內心充滿了對魯清一的愧疚。這個愛她，她也愛著的男人，在等待了她三十多年後，竟然就那麼走了，一句話都沒有留。

「格格，哀家……哀家要……要走了。」

這時的她們，已經完全忘記了主子和奴才的區別，她們就是兩個已經步入老年、互相取暖的女人。

魯清一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沒有人說得清，反正他的身體冰涼。

「娘娘！」她叫。

布木布泰搖搖頭：「格格……」她叫。

屋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布木布泰和蘇茉兒同時豎起了耳朵，她們希望聽到的是兩個人的腳步聲，一個清脆、一個沉重。清脆的一定是小三子的，沉重的一定是魯清一的。然而，她們沒有聽到那熟悉的沉重腳步，她們聽到的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除了小三子的，還有女孩小碎步的聲音。

1687年的12月，布木布泰因為一場感冒，久治不愈，甚至越治越嚴重，瞬間處在了病危中。

蘇茉兒這次沒有不好意思，她點點頭說：「是有十多天沒https://read.99csw.com他的消息了。」

布木布泰走完了她不平凡的一生，以75歲高齡平靜地離開了人世。蘇茉兒悲痛欲絕，幾次想追隨而去，但都因為最後給布木布泰的那份承諾而放棄。

布木布泰的眼神亮了一下，隨即臉上帶出了一抹微笑。她看著旁邊跪著的皇上，輕輕說：「皇上，好好待她！」

布木布泰說不下去了。

布木布泰滿意地笑了。她看了看周圍的每一個人，最後把目光落到蘇茉兒身上：「我先走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著，三個人在歲月中也一天天地老去。直到有一天夜裡，蘇茉兒從睡夢中醒來后，心煩意亂、忐忑不安。她怕布木布泰有事，深夜去了布木布泰的房間，發現她正安詳地熟睡著。

「去把魯大人叫過來，就說哀家想和他說說話。」布木布泰說。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著，魯清一沒有過來，小三子也不見回來，蘇茉兒心裏著急起來。她焦躁的心情，被布木布泰捕捉到了。

蘇茉兒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衝到了門口。

魯清一沒有留隻言片語。小三子去找他，由於敲不開門，便從窗戶那朝裏面看，發現他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撞開門進去才知道他已經離開了人世。

這一天是1687年1月27日。

小三子答應一聲九*九*藏*書，正要出去，布木布泰又說：「叫他馬上過來！」

小三子跑著出去了。布木布泰帶著歉疚說：「也難為你們了。因為我，你們不能在一起，罪過啊！」

「小三子！」布木布泰喊。

魯清一的離開，彷彿帶走了蘇茉兒一半的魂，她一下子蒼老了很多，原本靈活的身體，彷彿也變得遲鈍了。她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不做夢的她，總是夢到魯清一慢慢走到她面前，微笑著，不說一句話，然後消失不見。

「他還好嗎？」蘇茉兒喃喃著，想起魯清一，她的心裏越發地慌亂起來。

「如果我能早一點去看他就好了，我對不起他。」蘇茉兒在魯清一死後的幾天里，反覆說的就是這句話。

布木布泰握住她的手，兩個人就那麼靠著坐在一起。這一年來，她們經常這麼坐著，默默地不說話，從對方手的溫度中，感受著那份溫暖。

魯清一的離世，讓布木布泰和蘇茉兒長久地沉浸在了悲傷、後悔和回憶中，但同時，她們也更加的相依為命了。

「答應我！」布木布泰依然瞪著蘇茉兒。

蘇茉兒看著她。

雖然這麼想著，但她還是怎麼都睡不著，索性起來，坐在屋外的院子里，看著天空在心裏祈禱，祈禱上天讓她最在意的三個人：布木布泰、魯清一和康熙能萬事順利，安然無恙。

天蒙蒙亮，蘇茉兒便去了布木布泰的房間，一如既往地伺候她起床。布木布泰見她臉色灰暗，九*九*藏*書便問她是不是沒睡好覺。

康熙連聲說：「太皇太後放心，她永遠是朕的額涅（媽媽）。」

「他不會有事吧。」蘇茉兒這麼想過後，又急忙安慰自己：「他不會有事的，他身體那麼好。」

「是我們的媽媽（奶奶）。」康熙帝的皇子、皇女們齊聲說。

蘇茉兒的心，像刀絞般的痛，說話也不利落起來。

「娘娘，千萬不要這麼說，奴婢也離不開您。」蘇茉兒說著說著，眼圈紅了。不知道為什麼，她很想流淚，心裏有著說不出的悲傷。

布木布泰「哦」了一聲，慢慢說：「今天讓魯大人過來吧，咱們三個人說說話，他好幾天沒來了吧？」

「娘娘，不是！不是！怪奴婢！怪奴婢，奴婢……不該讓他等，不該給他希望，讓他一等就是幾十年，讓他等了一輩子。他真的等了一輩子，等了一輩子奴婢都……他如果不等奴婢，能有個女人照顧，他也不會……不會這麼早……」

「娘娘，奴婢陪著您！您去哪，奴婢就去哪！奴婢永遠守護著您。」蘇茉兒流著淚笑著。她已經做好了決定，如果布木布泰走了，她就去陪葬。陪葬的想法，在魯清一死了后她就有，只是捨不得布木布泰。如今布木布泰也要走了，她就沒有別的牽挂了。

話音剛落，便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蘇茉兒閉上了眼睛，好久好久，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唉，這是命啊！阻止不了的。他為你生，為你死，這就ｈｔtｐｓ://read•9９csｗ.cｏｍ是他的命！」布木布泰說完，想起了自己和多爾袞，是為情多還是為政治目的多？布木布泰有時連自己都搞不清楚。

蘇茉兒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要……說……奴……婢！」布木布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布木布泰很艱難地從嘴裏擠出這幾句話，然後使勁瞪著蘇茉兒，眼神里滿是期待。

蘇茉兒放下心來，重新回到房間，卻怎麼都睡不著。

蘇茉兒嚇壞了，晝夜不離左右，伺候著她，甚至祈求上天，讓上天帶走自己，把自己的壽命給布木布泰。可布木布泰的病情還是無法好轉，在她彌留之際，雖然皇上、皇后、皇子皇孫圍聚一起，但她還是讓蘇茉兒坐在了她的床邊，並緊緊地握住蘇茉兒的手。

蘇茉兒笑笑說：「心慌意亂，睡不著。」

「怪我！在康熙帝親政的時候，就應該放你走，和他一起去過日子。可是我怕你一走，我孤單，我就說了一些話，讓你不忍心離開我。我總覺得他的身體很好，等我不在了，你們還有日子，可沒想到……」

蘇茉兒怔在那裡。

「魯大人沒了。」小三子氣喘吁吁地說。

這十多天里，布木布泰感冒咳嗽，蘇茉兒一直緊張著急，也沒有想起來聯繫魯清一。

大清朝處在了鼎盛時期。康熙的出色，已經沒有什麼讓布木布泰和蘇茉兒操心的了，蘇茉兒ｈttｐs://rｅａd.９9cｓｗ.ｃｏm要做的就是陪著布木布泰散步、聊天，過悠閑自在的生活。

看著蘇茉兒心力交瘁、面容僝僽的樣子，布木布泰很是後悔。

「答應我。」布木布泰完全忽視了身旁的皇室家族，她用只有她和蘇茉兒兩個人在一起時的語氣說：「你一定要答應我，你要替我看著大清江山，你要幫我看著皇上，你不能走！答應我！」

「不用擔心，這魯大人呀，一定是想著給我們帶什麼好吃的東西。」布木布泰笑著說。

祖母的離世，讓康熙傷心不已，他只能通過給祖母上尊崇謚號來表達無限的愛戴、敬仰、追思和懷念，布木布泰的謚號為：「孝庄仁宣誠憲恭懿翊天啟聖文皇后」。

以前的時候，不管是蘇茉兒去看魯清一，還是魯清一進宮來見蘇茉兒，他們總會六七天聯繫一次。即使不能見面，也會有信件過來，目的很簡單，就是告訴對方：我很好！

蘇茉兒「嗯，嗯」地點著頭，說不出一句話。

已經不再擔任宮廷里任何職位的魯清一，獨自住在那處宅子里，偶爾會被布木布泰召進宮裡，和蘇茉兒見面、聊天。有時候，蘇茉兒也會去宮外的小宅子，幫著魯清一做餐飯、洗洗衣服。

「你們相愛得純粹，何嘗不令人羡慕？」布木布泰說完，也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中。

「娘娘！奴婢答應娘娘！」

布木布泰凄然一笑，費力地說：「哀家的病……哀家知道。」

魯清一以前來的時候，總會拿些宮裡吃不到的小吃給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