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在你看來是蜘蛛嗎？」

她：「你又在織網了！」

我：「你能告訴我你的父母都是什麼動物嗎？」

我：「我不介意，但是我想聽你詳細的說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從我推門，進來，坐下，到拿出錄音筆，本子、筆，擺好抬頭看著她，她都一直饒有興趣的在觀察著我。

她徹底回過神來了，依舊毫不掩飾自己的驚奇：「是啊。」

她：「什麼動物都有。大型動物也有，小型動物也有。昆蟲還真不多，蜘蛛我是頭一次見，覺得好玩兒，所以剛才沒臉沒皮的傻笑了半天，你別介意啊。」

我並沒看資料或者寫什麼，只是自己在想。

她：「我能把人看成動物。」

她：「嗯，你剛才低頭看手裡的紙的時候，我虛著看你是在織網……你眼睛真亮，大燈泡似的，還能反光，嘴沒大牙……是那種螞蚱似的兩大瓣兒……」

我：「那你的表情……還有那麼一直看著我是為什麼？」

她：「又在織了！」

她：「不，你就是。」

她連說帶比劃興奮的講了她在小學的好幾件事情，邊說邊笑，最後我不得不打斷她的自娛自樂：「你等一下啊，我想知道你看人有沒有不是其他動物的？就是人？」

我覺得我有點兒費解，目前看她很正常，沒有任何病態表現，既不急躁也不偏執，性格開朗而絕對不是亢奮。但是她所說的卻匪夷所思。我決定從我自己入手。

大約兩年後一個學醫的朋友告訴我一個生物器官：鼻犁器（費爾蒙嗅器，vomeronasal orgahttps://read.99csw.comn）很多動物身上都有這個器官。那是一個特殊的感知器官，動物可以通過鼻犁器收集飄散在空氣中的殘留化學物質，從而判斷對方的性別、威脅與否，甚至可以用來獵物追蹤、預知地震。這就是人們常說很多動物擁有的「第六感」。人類雖然還存在這個器官，但都已經高度退化。我當時立刻想到了她的自我描述：鼴鼠——嗅覺遠遠強於視覺。也許她的鼻犁器特別發達吧？當然那是我瞎猜的。不過，說句無責任的感慨：有時候眼睛看到的，還真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我抬起頭：「什麼樣的網？」

我：「你看我是什麼樣的蜘蛛？」

她：「我只見過你這種，等我看看啊。」說完她靠在椅背上開始「虛」著看我。

我：「每一個人？」

她：「我媽是貓，她跟我爸鬧脾氣的時候後背毛都乍起來，背著耳朵，可凶了；我爸是一種很大的魚，我不認識，我知道什麼樣，海里的那種，很大，大翅膀、大嘴，沒牙……不是真的沒牙啊，我爸有牙，我是說他動物的時候沒牙。很大，不對，也沒那麼大……反正好像是吃小魚還是浮游生物來的一種魚，我在《動物世界》和水族館都見過。」

她：「嗯，直接看也成。我自己看自己爪子就不能虛著看，因為我不喜歡，要是沒指甲就小粉爪就好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一臉遺憾。

她是非常特殊的一個案例。至今我都認為不能稱之為病例，因為她的情況特殊到我聞所未聞。也https://read.99csw.com許是一種返祖現象，也許是一種進化現象，我不能確定到底是什麼，甚至我對這個案例成因（可能，我不確定）的更深入了解，也是在與她接觸后兩年才進一步得到的。

她笑出聲來了：「真有意思，我頭一次看蜘蛛說話哎！哈哈哈！」

我：「都是蜘蛛嗎？」

我覺得她可能具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比普通人強烈的多的感覺，她看到的人類，直接映射為某種動物。但是我需要確定，因為這太離譜了。

她：「沒有，都是動物！哈哈哈～」

她：「不，時快時慢。」

我：「呃……你好。」

她：「我是鼴鼠啊！」

她愣了一下，回了一下神：「你好。」然後接著充滿興趣的盯著我仔細看。

我：「你是說，我長得象蜘蛛嗎？」

我：「很快嗎？」

她：「嗯。」

面對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孩我怎麼會介意呢，要介意也是對別人介意嘛——比方說我們院的領導。

她：「散瞳？可能吧，我不熟你們那些說法，反正就是模糊著看就成了。大概因為我從小就是這樣，所以沒覺得怎麼可怕。但是找了不少麻煩。我們小學有個老師，是個翻鼻孔的大猩猩！哈哈哈哈，他上課撓後腦勺的時候太逗了，他還老喜歡撓，哈哈哈！我就笑，老師就不高興。那時候小，也說不明白，同學問我為什麼笑，我就說大猩猩撓後腦勺多逗啊，結果同學都私下管那個老師叫大猩猩，後來老師知道了，找了我爸去學校，很尅（音kei）了我一頓。回家的路上我跟爸爸說了，還學九九藏書給他看，他也笑得前仰後合的。不過後來跟我說不許給老師起外號，要尊敬老師……」

後面大約花了幾周的時間，我先查了一些動物習性，又了解了她的父母，跟我想的有些出入，但是總體來說差的不遠。

我：「你是什麼樣的？」

我：「鼴鼠？《鼴鼠的故事》裏面那隻？」

我猛然間意識到，那是我低頭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我愣了下，低頭翻看著有關她的說明和描述，沒看到寫她有痴呆症狀，只說她有臆想。

她停止了「虛著」的狀態，回神仔細想著：「嗯……是先不知道從哪兒拉出一根線，然後纏在前腿上，又拉出一根線，也纏在前腿上，很整齊的排著……」

她：「嗯，但是沒貶義，也不是我成心這麼說的。其實我知道你們覺得我有病，可是我覺得我沒病。」她停了一下壓住了下一輪笑聲才繼續：「我也是幾年前才知道只有我這樣的，我一直以為大家都是這樣呢。」

想著她的世界都是滿街的老虎喜鵲狗熊兔子章魚，我覺得多少有點兒羡慕。

我莫名其妙：「我是蜘蛛？」

她認真的想著：「嗯……沒有，還真沒有……對了！有！我看照片，看電影電視都沒，都是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猜她看到我的織網行為就是我在思考，我把各種可能性挨個理順希望從中找出個解釋……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攥著筆不知道該寫什麼，只好接著問：「你有看人不是動物的時候嗎？比如某些時刻？」

她：「不，不一樣。各種各樣的動物。」

我觀察了一下，她的https://read.99csw.com確是放鬆了眼肌在散瞳。

她：「你……身上有花紋，但是都是直直的線條，像畫上去的……你的爪子……不對是腿可真長，不過沒有真的大蜘蛛那種毛……你像是塑料的。」

她似笑非笑的還是在看：「啊？什麼？」

她：「不不不，是真的鼴鼠。眼睛很小，還老眯著，一身黃毛，短短的，鼻子濕漉漉的，粉的，前後爪都是粉粉的，指甲都快成鏟子了，這個是我最不喜歡的。」

她：「沒有，都是我知道的，不過有我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的……還真沒有。」

她的表情絕對不是病態的興奮，而且不亢奮，是自然的那種表達，很坦誠。坦誠到我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力有問題了。

我臉紅了：「你……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

我：「我有什麼沒整理好或者臉上粘了什麼嗎？」

我：「你再虛著看一下，如果我織網就說出來。」

我：「你照鏡子能看見？」

現在的她終於表情平靜了很多：「我知道你們都不能理解，覺得我可能有病，但是我不怕，大不了說自己看人不是動物就沒事兒了。我覺得你沒惡意，那就跟你說吧：我小的時候，從我記事兒的時候就是這樣了。我看到的人，是雙重的，如果我模糊著去看，看到的人就是動物，除非我正式的看才是人。你知道什麼是模糊的看吧？就是那種發獃似的看，眼前有點兒虛影兒的感覺……」

我：「那你是什麼動物呢？」

當我按下錄音鍵后發現她還在直勾勾的盯著我時，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最後我沒辦法定義她有任何精ｈttpｓ://ｒead•９９csｗ.ｃoｍ神方面的疾病，也不可能有——完全拜她開朗的性格所致。不過我告訴她不要對誰都說這件事兒，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但是我沒告訴她我很嚮往她驚人的天賦。

她的「貓」媽媽是個小心謹慎的人，為人精細，但是外表給人漫不經心的感覺；她的「魚」爸爸是蝠鱝（魔魟），平時慢條斯理的，但是心理年齡相對年輕，啥都好奇。對於「鼴鼠」的她，的確比較形象。看著開朗，其實是那種膽小怕事的女孩，偷偷摸摸淘個氣搗個亂成，大事兒絕對沒她。基本算她性格。出於好奇，讓她見了幾個我的同事，她說的每一種動物的確對同事性格抓的比較准，這讓我很驚奇。

我：「你指的是散瞳狀態吧？」

我覺得自己有點兒噁心就打斷了她：「好了，別看了，我覺自己得很嚇人了。」我低頭仔細看對她的簡述。

她似乎是定睛仔細看了下我才確定：「沒啊，你臉上什麼的都沒有。」

她：「不好意思啊，我沒惡意，只是我頭一回見到蜘蛛。說實話你剛進來我嚇了一跳，有點怕，但是等你關門的時候我覺得不可怕，很卡通，那麼多爪子安排的井井有條的，擺本子的時候超級可愛！哈哈哈哈！」看她笑不是病態的，是真的忍不住了。

她是一個19歲看上去很開朗很漂亮的女孩。感覺就透著率真，單純。直直的長發披肩，嘴巴驚奇的半張著，充滿了好奇的看著我。容貌配合表情簡直可愛的一塌糊塗。

我：「你能講一下都有什麼動物嗎？」

我：「我大概知道你是什麼情況了，你有沒有看見過很奇怪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