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先生，打擾一下好嗎。」

警部在殉職的部下胸前抽出筆記本，以上面的內容為參考說起了桑島的親身體驗。柚乃內心期待著這下事件就可以解決了吧，不過聽完后她的頭腦就更加混亂不堪。

「嗯。不過，正因如此，也許就只有現在才會來這裏了。成為大人後，能自由使用的金錢變得比現在要多，能在書店買到精美的書籍，還能去到遠方的舊書店街，學會怎麼在網上訂書……變成這樣的話那種舒服的氣氛就會被遺忘，來這裏的次數也會減少也說不定。」

「啊，沒有，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啊哈哈哈哈。」

「那件事是？」

「怎麼了？」

「……是嗎？」

「怎麼了久我山先生。啊，如果是說我那個攤屍在那裡的部下，那請你不用在意。待會他就會起來的。」

「啊啊，那是……我覺得很抱歉不過那是為了徹底搜查清楚。」

「在圖書館就只光顧著看書。還想盡量把喜歡的書放在自己的身邊。」

「啊啊，緋天每年都有贈送校志，近幾年的話好像在那邊的書架……」

「關於他在夜間的圖書館里做過什麼，姑且算是取得了全部供述。既然遇到城峰小姐就正好了，也有幾件事情需要跟你確認。袴田，把事情說一下。」

「感謝你歸納要點。」

「就像刑警先生您自己說過的那樣啊。我們需要進行徹底的搜查。」

「唉？」

「結果犯人並不是桑島先生嗎。」

抬起頭來的她臉上的柔和笑容已不復見，相對地卻浮現出柚乃曾經見過的那種表情。無論是想要掩飾想法而緊繃起來的臉，還是大大的眼睛以及纖細的眉毛都呈現出那樣的感覺。

開頭的校長和PTA會長的致辭因為太冗長所以乾脆跳過。接下來是年內的行事報告。各個活動部門的功績。在評選會上獲獎的人的作文，以及某某誰的演講稿。偶爾會有附帶著彩色照片的一年級學生的活動記錄。

「那麼，我就告辭了。不好意思，妨礙了你調查。」

通過自動門進入裏面，冷氣馬上滲透到襯衣的內側。時隔三天再次到訪的風丘圖書館已經恢復往常的平穩。不對，反而應該說平穩過頭了。幾乎看不到其他使用者的身影，館內被如同滅火后的寂靜包圍著。看來事件留下的影響還相當濃厚。

往自動門看去，發現里染正和刑警搭檔往這邊走來。

柚乃低聲地說著，有紗帶著意外地表情轉過頭來，「可能是吧。」嫣然地微笑起來。並不是以前那種掩飾感情的笑容，而是讓人聯想到陽光般的自然笑容。

「今天也來調查事件嗎？」

而且，還能抽出點時間去調查https://read.99csw.com。

在那之中有個眼熟的少女。

「這樣好嗎。」

「呃，是學校的雜誌，這裡有存放嗎？」

「而且？」

「死前留言。」

「……是聽到事件當夜的話題而不好受吧。也許對她的打擊太大了。」

「柚乃！」柚乃揮著手往哥哥跑去，鑽入臉帶笑容回以揮手的哥哥腹間，以在夏天特訓中提升了水平的強化型迴旋叩擊打了上去。哥哥發出「咕啊！」如同被堵住呼吸的聲音倒在地板上，然後就動也不動了。

「不過我們就是在懷疑你。畢竟現場的死前留言所指示的人就是你嘛。」

「呃，這就是說，桑島先生想得到『鍵之國星』的詭計，於是就威脅了恭助先生對吧？潛入圖書館是為了得到對方的情報，然後在調查期間被某人毆打，醒來的時候就在二樓發現了屍體？」

「我、我不是犯人！」

也許自己是對袴田同學撒了謊。

從口中說出了告別的話語。不過那是對什麼告別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少女跨上自行車，把運動鞋放在踏板上，用力地踩動起來。

「難道警察做事都是那麼橫蠻的嗎？昨天半夜找上門來問了一堆問題。說話的口吻就像把我當成犯人一樣。而且還派搜查員到我妻子的娘家……」

柚乃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說了下去。仙堂也不為所動的樣子「啊啊。」回答道。

幾秒鐘之後，堅持不住的是圖書管理員。久我山疲憊不堪地垂著肩膀，無言地往連接事務室的走廊離去。關上門扉的巨大聲音響徹整個館內。

該說真不愧是緋天吧，校志的內容相當華麗，不過裏面卻沒找到里染和香織的名字。照片的角落位置也沒發現有類似的人物。

「初次讓恭助哥看『鍵之國星』的時候，也被他讚揚過詭計很好。提出把書放在圖書館也是以此為契機的。……不過我自己倒是不覺得真有那麼好。」

為了把頭腦中的思緒整理好，柚乃再次向警部問道。

「……我越來越搞不明你的方針了。」

這個倒是被人說過很多次。被提起自卑點的柚乃向對方回以苦笑。

「是聽你的哥哥說的，他說袴田同學是里染君的女朋——」

那麼說來天氣預報有說入夜之後就會下雨。也許會提早下起來也說不定。今天是踩自行車來的，不過沒有帶傘。得趕緊點才行。

久我山突然激動起來。柚乃不禁往後退去，發出的聲音大到讓櫃檯內的梨木都轉頭往這邊望了過來。久我山那張溫厚的表情歪曲成醜陋的形狀，瞪視著眼前的少年。對此里染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只是以漆黑的瞳孔回瞪著對九_九_藏_書方。

「不是，也不是說不好。」

「我不這麼認為。」里染說。「桑島法男不是犯人。」

這個委員長似乎意外地是個天然呆。

「請你們適可而止。我可不是犯人。」

突然被人搭話讓心臟猛跳起來。回過頭去，只見對方也像是被柚乃的反應嚇到那樣表情僵住了。

「不，並非如此。我只是想抗議一下。」

「你、你真清楚呀。其實我有接到刑警先生的聯絡。」

仙堂對柚乃這麼說之後，把細長的眼睛轉向有紗。『鍵之國星』的作者帶著複雜的表情歪起眉毛。

像是想蓋住那個單詞一樣，柚乃滿臉笑容地訂正道。是感覺到散發出的殺意嗎，有紗帶著畏縮的表情，「這樣啊。」回應道。

初次被人這麼說。

她那環視館內的瞳孔中閃爍著寂寞的眼色。並非當事人的柚乃也能依稀理解這種想法。並不是誰都能像城峰恭助那樣永遠眷念著一個地方。既然外面的世界非常廣闊，人們就會到視野更寬闊的地方去。在這頻頻涉足之地，得到的收穫必然會成為自己的財產，只不過，能在此駐足的時間卻是有限的。

「你有證據嗎？」

「呃，城峰學姐為什麼會在這裏？」

「是有幾冊附近學校的雜誌收藏在這裏。」

有紗忽然低念道。

「袴田同學喜歡書本和圖書館嗎？」

梨木走出櫃檯，把柚乃領到旁邊的鄉土資料專區。區內的地圖和海老鐵線的瓦版之中混雜著三本A5尺寸的冊子。橘色的封面上印著學校的照片。標題是「黃昏」。其下方印著小小的「緋天學園初中部·二〇〇九年度」。另外兩冊分別是「二〇一〇年度」和「二〇一一年度」。

柚乃懷著這種想法，簡單吃過午飯後就立刻來了圖書館。原本以為會不夠，不過只吃一個豆餡麵包就足以解決午飯了。儘管如此時間卻很有限。因為部門活動從三點開始，所以必須在這之前回去才行。

「哎呀……你是之前和那個搜查顧問一起來過的女孩子。」

「因為不能出借，要看的話就到閱覽桌那裡看吧。複印的話一頁十元……」

「有什麼根據嗎？」

當翻到靠後的頁面之時，她的手指停了下來。頁面上印著《今年的黃昏賞》這個標題。看來是緋天版的對於在一年間在學業和體育上取得優秀成績的學生作出的表彰。六名學生並排站在講堂的主席台上。

於是她便著眼于校志上。大多的中學或高校都會每隔幾年發行總結校內外發生的事情的小冊子。以前在風丘高校的圖書新聞上見過『把校志寄送給圖書館了』這樣的記事，所以她知道圖書館內不僅是普通書籍還存放九-九-藏-書著地區性的出版物。既然如此作為名校的緋天也應該會有校志在這裏……。

「昨晚已經抓到了。」

有紗低頭道別，背對柚乃等人離去了。她往自動門走去腳步，就像被什麼推動著一樣相當迅速。

「沒有沒有……對了。城峰學姐，聽說你被那個叫桑島的嫌疑人盯上了。一個人回去沒關係嗎？」

「永別了。」

「既然不是的話，那就好。」

「我才不管那是什麼留言。總之犯人不是我。」

「對不起，我沒有要嚇你的意思……你之前和里染君一起來過對吧？記得是袴田——袴田妹同學？」

「可以了。謝謝您！」

「你在調查什麼嗎？」

有紗不知為何臉龐羞紅起來。

簡單地說明過後，梨木便回去櫃檯內了。

「是嗎。要說喜歡的話，比起書本更可能是氣氛。」

里染天馬輕描淡寫地應付了警部，像是沉思地挽起手臂，往兒童專區的方向走去。

現階段已經得知的具體情報只有他曾是緋天的學生而已。如果想要抓住新的線索，就只能以緋天學園作為關鍵點。話雖如此，即便在網路上搜索緋天學園也因為情報過多而無從下手。

「這些行嗎？」

「……城峰學姐是從什麼時候起來這裏的呢。」

「……我不清楚。不過，星期一下午準備和我道別時的恭助哥，好像是有什麼話想要說的樣子。也許他想說的就是被人威脅的事……而且。」

「你是妮妮的媽媽嗎。」里染說。

這時，有其他人的聲音這麼說道。對方是穿著深藍色圍裙的長發男人。是久我山卓。

「不，我沒有那麼……」

「我叫柚乃。袴田柚乃。」

那是在考試初日在鞋櫃前見過的，像是苦惱般的表情。

「城、城峰學姐。」

柚乃抽出「二〇〇九年度」和「二〇一〇年度」的「黃昏」，在旁邊的閱覽桌上坐了下來。沒從書架上拿出「二〇一一年度」的，因為那時他應該已經畢業了。她想調查的是里染的初中時代。

「你說已經抓到，已經從桑島先生那裡詢問過案情了嗎？」

「圖書館的氣氛有點獨特對吧。總覺得這裡是個特別的地方。比如挑選最多六本借閱書籍的時間，以條形碼辦理出藉手續時的聲音，翻開老舊的書籍時想著之前閱讀的是個怎樣的人之類的……我曾經很喜歡這樣的東西。」

「袴田同學是個有點奇怪的人呢。」

「……」

「有緋天的嗎？緋天學園初中部的校志九九藏書。」

柚乃慌張地把『黃昏』合上，放回書架。她肯定會覺得自己的舉動很可疑。這麼說來上次和她說話是在聞了她自行車坐墊之後，自己給她的印象還真是不斷地惡化。

啊啊，這種安心感真是太棒了！已經不需要每日都把教科書帶回家，放學后也不用再奮力複習了。儘管這麼疏忽大意的話很可能在下次考試又會落入悲慘的境地，不過總之從今天起又能進行部門活動了。還能上網。也能和早苗去玩還能聽從鏡華那裡得到的CD。

「啊啊，那大概是我的哥哥。」

「氣氛……」

「原來真是這樣呀。那麼，難道那件事也……」

強勁的冷氣。紙張的氣味。寂靜的空間。

「那個。」

「資料？」她的視線變柔和了。「什麼資料呢。」

「啊啊……不過，因為我們沒什麼錢嘛。」

「那就是問題所在。我個人倒是覺得那傢伙很可能是在說謊……」

她想起了剛才袴田柚乃說過的話。

「那跟供述的可信度有何關係？真是的不論桑島法男也好，那個死前留言也好，你所說的……」

因為自己喜歡的並不是書本，也不是圖書館的氣氛——

「從幼兒園的時候起，就一直來。最初只會去繪本專區，之後就想看點裡頭的書，最後連二樓都去了。」

對了。這裏對她來說是表哥被殺掉的地方。應該不只是想要來借書而已。自己因為太過動搖而提出了愚蠢的問題。

無意間這麼問道，有紗「一直。」回答道。

「哥哥！」

來到外面之後，發現天空上烏雲密布。

「不，今天不是來調查的……只是想來閱覽資料而已。」

日本史由於自兩周前的準備而收到了成果，保體和家庭科都並不難應付。說到最讓人不安的英語W，柚乃在考試剛開始就驚訝不已。試題的大部分都是從昨天里染指導的範圍里出題的。雖然這讓她像是某個漫畫那樣「這是里染指導過的地方！」地差點大叫出聲，不過拜此所賜考得相當順利。

鮑勃頭的館長·梨木正坐在櫃檯內，她還記得柚乃。梨木從厚眼鏡片底下朝柚乃投來可疑的視線。

說了聲不好意思來表示歉意之後，柚乃也把頭轉向文庫區那邊。有個背著雙肩書包的女孩子好像在找什麼似地在書架間轉來轉去。可能是三年生或是四年生吧，髮型的和面前的委員長很相似。

柚乃就像準備進行考試複習時那樣說了句「上了！」給自己打氣，立刻打開「二〇〇九年度」——里染天馬作為初中部二年生時的校志。

確實自己可能是想要從這個圖書館里畢業了吧。並且之所以使用『畢業』這個青澀的詞語，肯定是因為那裡存在著青九九藏書春吧。至少對有紗來說就是這樣。親近的朋友。為自己拓展未知世界的導師。自己的回憶里總是會出現這個圖書館。這個圖書館，以及恭助哥。

「城峰小姐，你認為桑島的供述是事實嗎？就是恭助君受到他威脅的事。」

「這樣呀。不過，總覺得跟你很合適。」

「其實這樣不太好呢。」

「呀！」

仙堂撓著頭。里染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他只是盯著自動門。

有紗像是感到懷念般說道。柚乃發現她最後那句話是用過去式的。

「不……那個，突然想起有點事要做，我就先告辭了。」

有紗露出虛弱的笑容，移開了視線。

「啊……」

果然要白費功夫了嗎。翻著頁面的手指漸漸變得無力起來。

把女式自行車從停車場拉出來之後，有紗回望身後的圖書館。灰色的外牆和拱形的屋頂。陰沉的天空之下的書本之城看起來相當殘舊，沒有絲毫特別之處，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地方。

久我山以平穩但卻堅定的語氣說道。仙堂像是想推卸責任地望向搜查顧問。里染以冷漠的語氣開口道。

「想著事件會不會有什麼進展，就試著過來看看……」

香織——並不是。是個把長發扎在腦後，挺直腰板，呈現出成熟美貌的女學生。看了看照片下面的名字，果然是忍切蝶子。她和里染是同學年的，所以二〇〇九年度就是二年生么。身高比現在略低，不過洋溢在臉上的就像在說獲獎是理所當然那樣的自信笑容從那時候起就一直沒變。還有個在同時獲獎的女生站在她的旁邊，而這個看起來正符合中學生印象似乎相當乖巧的女孩子就像是被女王的氣息壓倒一樣縮起肩膀。雖然沒有被獲獎的原因也記錄上去，不過大概是乒乓球成績的評價吧。從中學起就是最強這件事看來是真的。自己在中學二年級時是怎樣的來著。只是記得由於發球技巧不行而被前輩責備的事——

「不是的。不過，謝謝你告訴我。」

從肩膀的重擔上解放出來的柚乃，體會到了久違一周的輕鬆感。這不僅是指可以把肩上的書包扔在學校，還因為期末考試已經結束了。

「就像畢業典禮的前日。」

耳熟的少年聲音插了進來。

有紗別開了視線，把書包掛回肩膀上。

「筆記本借來用下。」

他的臉色明顯比三天前更加憔悴。

「學姐從很早以前就喜歡看書了呀。」

「美工刀啊刑警先生。昨天也說過了吧。」

「啊，那麼說來，之前有見過和袴田同學相同姓氏的刑警先生。」

有紗低下了頭，垂落的前發遮住了眼睛。即使那本小說真是引發事件的契機，其實她也沒必要覺得是自己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