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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第一章-1

「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明浚背著音琪走進院子,小心的將她放了下來。
「混帳!你在說什麼?你……」
音琪躲在背後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用韓語故作正經地說道:「我是中國來的留學生,又不是韓國人。」
「什麼?」音琪疑惑著繼續往腳踏車的地方走。
「別動了,不想一個人呆在這裏喂狼的話,就乖乖的吧。」明浚得意的威脅她,相機的肩帶從肩上滑落下來,相機在他的肘部一晃一擺。
夜裡很靜,琴聲有些斷斷續續,即使十分努力,他也無法想像出媽媽現在的樣子來。
起風的時候,鳥群逆風展翅,碰巧被他的鏡頭看到……
成敏站起來,海豚枕頭用力扔在了沙發上,扭頭看著台階上剛剛音琪坐過的地方,想起一個女孩昂起頭望著大門時的樣子。她走到畫架前,翻過去一頁,拿筆在上面簡單的構圖。
音琪坐著不動,只是目不轉睛的望著眼前這個還不知道是誰的人,沉默起來。
衣服可能有些大,
明昌赫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好站起來順從仲哲媽媽的意思先上樓。
「當然是去我家,然後去拿你的東西啊。」
周圍的人聽到笑聲,向她投來奇怪的眼神。看到像瞪著外星球人似的目光,音琪才回過神來,她連忙將耳麥摘下,向周圍的人道歉:「對不起……真對不起……」
不過應該還能穿。
「你一定認識我吧,要不……怎麼在我的畫室門口坐一上午?」成敏頑皮地笑著。
因為覺得不好意思,音琪的腳往回縮了縮。沒想到明浚抓得更緊了,而且還嚴肅地說:「都不想早些走路嗎?我可不喜歡被麻煩。這裏找不到冰塊,所以,擦上藥按摩一下可以幫助恢復的……」說著,明浚埋頭將藥水擦到她的腳踝周圍,然後用手掌握著她的腳輕輕地試探著揉搓,偶爾還問她是不是痛。
她因為失去重心摔倒在草坡上,碰巧被他的鏡頭看到……
明浚
鼴鼠抱著一枚去年冬天掉下的松果,四處張望,碰巧被他的鏡頭看到。
「因為下面有條溪流,它們只會沿著豐富的水源生長。」
感覺笑聲好象是從自己身後傳來的,正勛一轉身,正看見音琪小雞拾米似的道歉,看到音琪孩子氣的模樣,正勛忍不住露出笑來。忙著說對不起的音琪一抬頭,就看見眼前的正勛在望著自己笑,趕忙停止道歉,回過頭坐好。
「哥哥,有很多女生要和你交往嗎?黃皮膚的人才能成為嫂嫂。關於這個問題,你可要聽爸爸媽媽的話……」成敏故意岔開話題,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做過多的糾纏。
「讓我下去,放我下去!」極不情願地趴在明浚的背上,因為恐慌而用力垂打明浚的音琪,用帶著明顯漢語發音的韓語叫嚷著要下來。
胃劇烈的抗議,12點已經過了,成敏想起自己還沒有吃早餐。
輕著腳走進去,從門邊的桌上抽出課本,音琪轉身關門下樓。怎麼辦?去哪裡好?想著,音琪輕輕嘆了口氣,今晚去信息中心吧。
明浚拍拍自己的腦門,在音琪的跟前慢慢蹲下來。「讓我看看,應該是很痛吧。」語氣柔和了許多的明浚將相機放在旁邊的大石塊上,並沒有徵求她的同意,便伸手去脫她右腳上的鞋子,因為疼痛而無法動彈的音琪,怔怔的望著眼前這個走了又回來的傢伙。
與音琪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正勛的笑容收了回去,有些驚訝與意外。望著已經轉身坐好的音琪,正勛過了很久才慢慢轉身回到自己的資料面前。書本上的字跡與電腦屏幕上的圖像數據好象對他施了迷魂術,正勛已經無法集中精神繼續下去。音琪剛才的笑臉在書頁上像花一樣綻放,將其他內容全都覆蓋住。因為心裏無法平靜,正勛忍不住回頭多看了一眼。音琪的電腦屏幕上沒有了長毛象的影子,好象是租房信息諮詢方面的東西。
音琪一臉疑惑的說: 「去哪裡?」
楔子 黃昏的剪影
看到成敏滿足的表情,音琪拿起筷子夾了一小束面送到嘴邊,順利吸進去,如釋重負般吞下。
暫時用我的吧。
看著學姐的背影,想到自己剛才說過的話,音琪突然後悔起來。該怎麼辦?要搬去哪裡?
音琪生氣地坐回去,望著面前這個行為誇張的傢伙。
想念媽媽,不快樂的度過每一天,媽媽,生活為什麼總是這個樣子?
「太貴了?這可是重要的條件。」
聽仲哲這樣說,明昌赫的神情略微變了變。仲哲媽媽連忙說道:「你看是吧,說了叫你別操心,上樓去休息吧。」一邊說一邊使顏色讓仲哲扶他爸爸上樓去。
成敏正想著時,台階上的女孩不見了。
仲哲媽媽推開明浚的房間,看見明浚和衣躺在床上,她替明浚把鞋子脫下,望著明浚的臉靠床沿坐了一會。替他扯上被子蓋上后輕輕嘆著氣,知道明浚沒有睡著,便說:
背上的音琪從側面仔細注視著明浚,很深的眼窩,很濃的眉,很高挺的鼻樑,收斂得當的下頜,還有乾淨利落的短髮……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詞形容他的樣子。這種沉默的https://read.99csw.com安靜讓人覺得微妙起來,她回頭望著高高的山岡,七葉樹獨自佇立在那裡,看上去有些孤單。
好象又聽到了爸爸的聲音似的。明浚皺了一下眉頭,吹著口哨邁起大步,好象這樣就可以從爸爸強塞給自己的生活里徹底瀟洒走出來一樣。他將相機從肩上取下拿在手裡后,開始在海島的山嶺上瘋狂奔跑起來,停下來時,早已看不到剛剛拍攝琵鷺的地方。他朝草海附近張望,也沒有發現剛才摔倒的女孩身影。明浚猶豫著繼續往前走,可腳步明顯慢下來。
音琪看看周圍的人,情緒失落的找到自己手上號碼的座位,打開面前的電腦。
「嗨,等一下。」將門推開,成敏衝著她的背影喊道。
「不,不是。只是……」
「以後就用這個抵房租吧!」成敏認真而乾脆地說著,自己先站了起來。
起風的時候,鳥群逆風展翅,碰巧被他的鏡頭看到。
仲哲媽媽忙說:「你先回房間,讓我跟他說吧。」
媽媽,你那裡也種了柳藤嗎?六月了,已經有了銀色的花骨朵了吧。
山野里傳來低沉的聲音。他的腦海里出現狼群圍獵的場景,穿白色衣服的身影還坐在草叢邊,因為腳受傷而無法動彈。明浚心裏打了一個冷顫。「瘋了嗎,你這傢伙」,想到這,明浚轉身往回跑,直到能遠遠看見那白色身影,才鬆了口氣,盯著那背影慢慢往下面的草坡走。
「就是叫你。」成敏替她確認。
2.
「昌赫,別這樣,你別這樣……」仲哲媽媽都已經哭了。
站在院子中間,音琪心裏默念著紙條上的名字。明浚……是他的名字?槭樹發出沙沙地響聲,像有人在說話。音琪抬頭看看天色,有雨要來的樣子。
「我們並不認識……」
「……」
「你的面可比我煮的好吃……嘿嘿。」成敏與音琪相對坐著,一邊吃面,一邊說。
音琪低著頭,將另一條腿縮了縮,像在很冷的冬天失足掉進冰窟,卻看到異常美麗的藍色的雪。
見父子兩人一個在氣頭上,一個醉得不省人事,仲哲媽媽連忙過來攙住明昌赫的手:「他爸爸,你就去休息吧。太晚了,也讓他先睡,明天讓我跟他說吧。」
明浚微微地轉頭,望了望自己肩上的音琪修長的手指。「原來是中國人!什麼名字?」
「哦?你不知道?你22歲之前時所經歷的事情……我也有認真去做……有什麼不對嗎?」已經口齒含糊的明浚抬頭望著面前氣得發抖的明昌赫,冷笑一聲。
音琪看看四周,感到意外極了:「這裏?」
在宿舍樓下,音琪碰到正要去研究室的學姐。
夜色籠罩的山林,一間小木屋安靜的出現在眼前。
「好了,自己記得按時擦藥按摩,不用付費的。」明浚說著向音琪眨了眨眼,繼續說:「這裏的日出很美,想去看的話,現在好好休息吧。」
音琪戴著耳機,正看得津津有味。這樣悠閑的人,會讓周圍的獃子們嫉妒的,當然也包括正勛。正勛笑了笑,轉身又一頭扎進資料堆里。
「馮音琪。」
攏了攏懷中的大海豚枕,成敏望著畫室外面的人和樹,還有穿過樹葉投射在白色牆壁上的陽光。畫室里全透明的陽台設計讓人想到萊特的風格,呆在陽光下畫畫的感覺讓成敏聯想到戀人在夏日的海邊奔跑的畫面。
見音琪又不說話,以為是哪裡不舒服或是受傷的腳痛起來的原因,明浚忍不住回頭問她:「痛嗎?」以為是自己剛剛的舉動被他發現的音琪,突然變得有些結巴,變得語無倫次起來:「不……我很重,你一定很累……哦……對不起……」
「哎呀,好餓哦,別站在這裏說了吧,快說你會不會煮麵吧。」
「嗯。」音琪一邊吃面一邊點頭,心裏卻十二分不確定她的話。
音琪看看周圍,並沒有別的人。
「這樣也好,決定要搬的時候記得通知我,我可以叫男朋友來幫忙。那我先去研究室了。」
「怎麼了?」
她想到筆記薄背後的那些電話號碼,那麼多要出租的房子中間,總有一個地方合適自己的吧。
「你會煮麵嗎?肚子好餓哦。」成敏滿臉笑容。
看看牆上的鍾,成敏記起自己昨晚用磨碎的奎英粉與鉻(藍色克羅米)作原料臨摹梵谷的《星夜》到很晚,記得將燈關上時,畫布上的夜空部分藍到接近黑色,那些迷離的光暈卻在黑夜中一閃一閃……
掛掉電話,成敏轉身走到沙發邊倒頭躺下。
迎面的風帶著青楊花的氣味,感覺夏天來了,音琪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妍智爸爸從美國回來,打電話邀請我們一家,還特別提到你和妍智的事……」
忘記自己是在信息中心大廳里的音琪,捂著嘴格格格地笑了起來。
「要去看看嗎?」
「不是,我……我是說……總是吃這個,對身體不好。」音琪越往下說越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說到一半,便停住了,望著成敏不說話。
鼴鼠抱著一枚去年冬天掉下的松果,四處張望,碰巧被他的鏡頭看到……
「也沒九_九_藏_書什麼,家裡的姐姐來首爾工作,昨天就是去姐姐那裡了。」
兩個人背靠著高大的七葉樹坐著,前面視線里的黛色遠山,半壁都被紅色的晚霞染成了無法描述的效果。「那是什麼?」音琪扭頭指著剛剛離開的方向,那片繁茂的草海。在草海中間,有一條呈帶狀的東西,不知道是花還是草的一種植物。
「哎,損失還真不小,所以最好下次你代替它們一次,算做補償吧。」明浚笑著沖音琪提出要求,但遭到激烈抗議:「什麼?補償?不要。」音琪說著用手錘打著這個過分傢伙的肩,掙扎想著下去。
「今天ILL MORE有重要客人,大家就早點回去休息吧。」ILL MORE酒吧的經理拍著手掌提醒大家。
「可是……」
「大半夜,滿身酒氣,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明昌赫大發雷霆,一旁的母子倆都被這聲音嚇到,站到一邊不敢吱聲。
「成敏,許正勛那傢伙真的那麼重要嗎……」成敏似乎可以看到哥哥皺著眉頭的帥氣樣。
「哥哥,我想給自己一個結果。好了,就這樣吧,問候爸爸媽媽。」
「你撒謊。」
「是啊,都成群出現的。」明浚說著學了一聲狼吼。
「朋友?」音琪坐在那裡轉身望著成敏。
成敏沒等她再說下去,一把將她拽進了畫室,將兩包速食麵塞給了音琪。
「沒撒謊。」
「跟你?你看起來不像……好人。」音琪的語氣肯定卻又暴露出她的擔心。
望著陌生房子里的一切,音琪想奪路而逃,她轉身的時候,已經走到畫架前的成敏突然說:「開小火,可以煮久一點,味道會很香的。」說著抬頭望著音琪表示感謝的笑了笑。
白色畫室裏面,太陽照在身上的溫暖感覺慢慢將成敏從夢裡搖醒。睜開眼睛,順著地毯盡頭望去,她看見穿著彩紋裙衫的音琪坐在自己的畫室前面,正扭頭望著玻璃門出神。
「你是來找房子的嗎?那就和我一起吧。」喝乾凈碗里的湯,成敏將筷子在碗上放好后,一本正經的說。
感到巨痛的音琪尖叫一聲,出於本能地用另一隻腳來保護自己,不遺餘力地朝明浚踹了出去。就這一下,明浚仰面朝天地摔在草地上,好象已經不能動彈了。
「可我們……認識嗎?」
這幢半玻璃結構的畫室便是哥哥送給她考上藝術學院的禮物。此刻,爸爸和媽媽在準備午餐嗎?還是在美洲瀑布下大聲耳語?
「沒撒謊。」
「壞人都長我這樣子嗎?」明浚蹲下來伸手去握她受傷的腳。
聽到音琪越來越焦急的聲音,明浚的嘴角動了動,眯著眼睛偷看著依然坐在草叢邊的音琪,突然將頭湊到她跟前。「噓……別叫,別叫,會引來狼的。」說完,衝著愣在那裡差一點哭出來的音琪哈哈大笑。
「啊?付費?」音琪驚訝著用力將自己的腳從明浚的大手掌里抽回,不過,他抓得好緊啊。
2.
「就去吧,你和妍智不是一直很好的嗎?……只是一個宴會,你爸爸……」
與驚心動魄的際遇相比,音琪更喜歡平靜的生活。好比鋼琴曲中繁複的修飾音,雖然可以吸引人們的耳朵,真正打動人心的卻是簡單旋律里某處別有用心的安排,音的輕或重,長或短,都代表不一樣的心境。所以,成功演繹一件作品並不完全取決於技巧,對作品的理解,演奏者情感的投入才是關鍵……
想著音琪剛才焦急的喊聲,明浚笑了笑,回頭看到音琪因為無法行走而重新坐到地上,又皺了皺眉頭。於是走到她跟前,背朝她蹲下,一把抓過她的兩手,不由分說地環扣住自己的脖子。
「你撥打的號碼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打……」
「別再提他!我很累……想睡了。」說著將被子將頭蒙得嚴嚴實實的。
「你撒謊。」
「上車請投零幣!」
「馮音琪。」透過明浚寬大而溫暖的背,音琪輕聲回答。望著掛在山尖的新月,音琪開口問:「這裏真的有狼嗎?」
「經常怎樣?哦,你是指這個嗎?可是要付費的。」明浚故意加重後面的話,然後自己一個人詭異地笑。
音琪笑著點點頭,坐到後面的她將拳頭捏緊假裝著往成敏的上衣口袋裡伸了伸。兩個人一路開心的身影在樹陰下穿行,陽光在天上笑著注視她們,敞開懷溫柔的擁抱她們。
遠處的天色已經由藍變成橙紅,再由橙紅變成深藍。黑夜正漸漸滲透進深厚的藍色里,慢慢向他們的身影圍攏過去。
明浚衝著背上喊道:「不覺得你的韓語很丟臉嗎?啊?還那麼大聲……哎,真是丟臉死了!」
「像葵花,眼睛里只有太陽的身影。」人不也是這樣的嗎?好象是為了爸爸,媽媽才覺得自己有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下去的必要,她也想知道原因吧。「走吧,該走了。」明浚站起來,背向著音琪蹲好。音琪主動拿過明浚手上的相機,自己聽話的趴到他背上,回頭看看那片草海,「藍色飄帶」已經無法模糊不清。音琪偷偷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感覺到塌實的痛感。
音琪不知道該怎https://read•99csw•com麼說了,沉默一會問:「你經常……這樣?」
音琪正站在對面路邊的電話亭里,她從包里翻出筆記薄,將最後的電話號碼確認后撥了一遍。
「有事?現在都幾點了!」明昌赫氣得僵坐在沙發上。他不明白,能輕鬆以企業家、慈善家的身份成為優秀公眾人物的人,和自己的兒子溝通起來卻會這樣難。
「無私的忠實。即使你忘記他,他也沒關係,你想起他的時候,他還是會對你付出。很像速食麵,對吧?」
她低著頭,猶豫著走到廚房裡,用鋼鍋盛了水,將電磁爐打開……
「為什麼?」音琪好象有問不完的問題。
「家裡?」
音琪將找到的地址、電話都抄在了筆記薄後面,忙了大半夜,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趴在桌上睡著了。
六年前明浚媽媽的去世,對明浚來說,「媽媽」這種稱謂也一起被埋葬掉了。這世間也不會再有溫暖的東西了吧。
音琪換上明浚留下的襯衣牛仔褲,簡單梳理好後走出門口,目光在院子里環視一周,以為會看見他從某個地方走出來。
山谷中間留著殘雪的溪岸,開出了幾叢小花,碰巧被他的鏡頭看到。
音琪將腳收回來,被這樣的結果嚇得不知所措而愣在那裡。
邂逅,在不經意間,故事,由此開始……
「怎麼了?」聽音琪說要搬走,學姐有些意外。
想到今天的課要到下午的兩點,音琪決定先出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房子。
「我今天倒要看看他到底怎麼忙?有多忙!」明昌赫換了一個座位,面向門口的方向,抬頭看見從樓上下來的仲哲,火氣更大了起來:「他要是有他弟弟一半聽話,就不會讓我像現在這樣操心……」
音琪收手不動,沉默了一會,用漢語嘀咕著:「白痴!笨蛋!你才丟臉!」
聽到這番話的明浚好象突然變清醒了似的,冷笑道:「哦,是嗎?當初,媽媽也是這樣的吧……她那麼好,可你給她幸福了嗎?」
「謝謝學姐,再見。」
明昌赫氣得怵在那裡。
動畫片里,樹獺因為太頑皮,結果燒著了自己的尾巴,它急得跳起來,一邊大聲向長毛象叫嚷著「HELP」,一邊在地上打轉……
「家裡的姐姐也來首爾了?真替你高興。」
「那是什麼?」
明媚的陽光穿過頭頂的樹葉,在路面形成斑斑駁駁的影子。音琪的視野中出現一片茂密的綠影,掩映著一幢白色房子。她將腳踏車靠著路邊的老槐樹放好,自己在白色房子前面的台階上坐下來,抬頭看太陽的時候,瞥見房子的厚玻璃門,它的四邊被鏤空的金屬花包裹了起來。
「嗯。所以,我可能會儘快搬去和姐姐一起住,學姐以後可能就一個人了。」不想讓學姐為難的音琪很痛快的說了謊。
「音琪,昨天晚上怎麼沒有回來睡?」看到音琪,不知道她昨天已經提前下班回來過的學姐問道。「哦,本來上周就想對學姐你說的……我可能要搬走了。」儘管有些猶豫,音琪還是決定先說。
「你是說以前還是現在?」
看著明浚離開的背影,音琪用手揉著右腳的腳踝,穿好鞋襪,試著站起來。
「……」望著興緻勃勃的成敏,音琪還沒回過神來。
「再見。」
「在這裏呆了一上午,你也餓了吧?這附近可沒有吃的。」
「是脫臼,現在應該沒那麼痛了,可以走了嗎?」明浚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土,拿起相機,轉身往剛才離開的方向走。
「沒事,你比我想象的可要輕多了,我都可以一口氣……把你背去首爾。」雖然並不可能,但卻是明浚內心的真實感受。
……
「沒有說一定要租熟悉的人的房子吧?不過,我們都在一起吃過面了,我叫韓成敏,你呢……」
「什麼?」
成敏走到門口,隔著玻璃門,看見剛才坐在台階上的女孩正向老槐樹下的腳踏車走去。
「喂。」音琪將身體挪到躺在地上的人旁邊,叫了一聲,可沒有一點反應。看看周圍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音琪神色慌亂起來,伸手推著地上的人,「喂,喂……喂!醒醒啊!」她的聲音已經顫抖起來。
「不會每天都吃這個,偶爾,偶爾見面的朋友。」成敏說著站起來去沙發上找手機,拿包。
音琪朝四周看了看,原本搭在明浚肩頭的雙手這下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脖子。音琪的手碰觸到明浚頸部肌膚的感覺,像電流般穿過身體而抵達到兩個人的心臟,音琪的臉紅了。明浚微微轉頭望望背上的人,輕輕揚揚嘴角,開心地笑了。
一瞬間,一股熟悉的氣息瀰漫開來,音琪的心慌亂地跳動著。那個在光影中若隱若現的背影,讓音琪出現了短暫的錯覺。自己認識他嗎?為何會有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這感覺強烈地撞擊著她的心靈,沒來由的,讓音琪覺得不安……
怎麼辦?沒有合適的地方,卻還答應人家會儘快搬……
「不信?那我們現在就去首爾吧。」
「這裏?也可以啊,不過離校區太遠。住家裡會近些。」
「你都聽聽,你聽聽他都說了些什麼…九-九-藏-書…」明昌赫覺得有些胸悶,大口喘著氣。
這時,門突然被撞了一下,打開時,幾個人看到酒醉的明浚跌倒在門口。還沒走到爸爸身邊的仲哲連忙跑過去扶哥哥,明浚使勁向過來扶自己的仲哲甩手,完全無視坐在客廳里的另外兩個人的存在,踉踉蹌蹌徑自上樓。
「對不起,剛剛嚇跑你的琵鷺。」音琪開始道歉。
音琪已經在用不高興地眼神瞪著他,明浚卻裝作不知道,嘴巴說個不停:「很安靜,也沒有什麼人家,像終生相守的世外桃源吧……不過物質條件的缺乏,可以住上三天五天,一輩子的話可能會有些不習慣,外面的事情還是要知道一點的好……」明浚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話,一邊輕輕將襪子脫下直到看見音琪那腫得很明顯的踝關節。趁音琪不注意的時候,握著她的腳一用力,原本脫臼的部位恢復到原來的位置。
成敏正想著時,被突然響起來的手機鈴聲嚇一跳,望了望身後的木頭條桌,手機信號燈正在那裡一閃一閃。她再次確認台階上的女孩坐著的樣子,這是習慣將生活畫面描述下來的人的習慣吧。因為不想挪動身體|位置去拿桌上的手機,所以她抬腿用大腳趾套進手機的掛繩,確定勾住后慢慢將手機送到自己的手邊。
1.
「除了亂揮霍,你還知道些什麼?將來要讓這些都敗在你這個傢伙手裡?那你就試試看!你最好把那些傢伙收起來,好好給我去上課,不然的話……」
明昌赫看看眼前的場面,深深嘆了口氣,無奈地上樓去。仲哲用力拽著哥哥,將他拖回房間。
山谷中間留著殘雪的溪岸,開出了幾叢小花,碰巧被他的鏡頭看到……
音琪終於安靜下來,明浚背著她走到一棵大樹下,將她放了下來。和著四月的晚風,濕潤的空氣中盈溢著淡淡她身上的香味,成為明浚後來每次回憶這一天的線索。
1.
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清晨。音琪將筆記薄放進包內,又從桌子底下找到滾落下去的筆,從信息中心出來。
掛上電話,音琪從電話亭出來,推著腳踏車準備回學校。沒走出多遠,想到筆記薄被落在剛才的電話亭里了,又轉身返回去取。
「……」
「喂!怎麼開車的啊?!」音琪氣憤地一扭頭,想要看清開車的是個怎樣的傢伙。
「我是哥哥,成敏過來吧,已經夠了,你要一個人呆在首爾到什麼時候?」哥哥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
明浚家的客廳里,下樓來的仲哲媽媽已經換上睡袍,她對仍然坐在客廳等明浚回來的明昌赫說:「明浚他爸爸,上樓去吧,孩子可能有事,明天早晨我會提醒他。」
「到三、五月就變成藍色的草。」明浚說著扭頭望向她的手所指的方向,一陣風過來,垂落在音琪腦後的「馬尾」飛出幾縷,貼到了他的臉上。明浚忍不住吸了一口氣,確定那是小時候喜歡過的糖果中的某種味道。
音琪輕笑著自己的神經質,推開了宿舍的門。
仲哲媽媽走到他身邊坐下:「上樓去吧,他有時候也回來得晚,不也沒事?明浚長大了,你別老把他當孩子……」
說著,明浚身著淺啡色的針織秋衫與卡其色長褲的背影很快淹沒在外面的月光里,門支呀地一聲關上。
一個月後的首爾。
走出畫室,成敏將自己的背包往旁邊的音琪一扔,跑到腳踏車跟前,轉身衝著音琪孩子氣的笑著:
是的,即使現在只剩下自己一個,成敏也不願去到遙遠的美洲。如果去到那裡的話,離他的心,不就更遠了嗎?就這樣,這樣孤獨地在一旁看著他,也是讓人幸福的啊。
仲哲媽媽還沒有說完,明浚忍不住說:「我不會去!」
「看看他的樣子,人家妍智多懂事,那樣好的女孩子……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
收拾乾淨的台桌上,兩副碗筷,一隻圖案細緻的編織墊。
當時她興奮的扔掉畫筆,躺在地毯上望著玻璃牆外的夜空,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沒有聽懂她話里意思的明浚,回頭問她:「什麼?你說什麼?」
發生什麼事了?明浚站起來,看見一個穿白色衣服的女孩摔倒在距自己僅幾米遠的地方。
整整一個上午,音琪已經看了許多地方,不是太遠,就是租金不合宜。她看著最後一個電話號碼,不知道還有沒有再打電話過去詢問的必要了。筆記薄在音琪的手中翻來覆去了幾遍,她矛盾著,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該如何是好。
門口,散落的衣服一路延伸進去……是同住的學姐帶了男朋友來過夜。
車子並沒有因此而停下,或是減速,反而加大了馬力朝前開去,「嗖」的一聲從音琪身旁略過。車內乘坐的女人炫耀似的沖音琪甩了甩手,露出了一個輕蔑的冷笑。
「沼澤地很危險,以後不要自己一個人跑來這種地方……」明浚的語氣也讓自己覺得奇怪。也許是想掩飾這種與往常不一樣的行為,他吹起了口哨。
「真該死!怎麼回事?」他低聲抱怨著離開守了很久的草叢,雖然還在為琵鷺跑開的事情耿耿於懷,可回頭看到女孩灰頭土臉九*九*藏*書的模樣,便沒再說什麼,一個人往山坡上走。遠山的輪廓在明浚眼裡成了女人身體的線條,將相機背在肩上,他伸出雙手對準黃昏下面的各種景緻在面前做出鏡頭框架的樣子。
聽到這話的明昌赫更火了,口中喊著「你說什麼?你這個混帳……」轉身衝過來要揍明浚,卻被仲哲媽媽死死拉住。
「沿著溪岸生長的花,像葵花那樣,只會朝著一個方向……」
「對不起,我在找房子……想坐一會……」
「你……」音琪欲言又止。
你的衣服已經髒了,
第一章 首爾的夏天
成敏說著對還愣在那裡的音琪說:「走吧。」
「爸爸,哥哥晚飯時間打電話回來,說是社團有活動……」剛念高三的仲哲一副清秀乖巧的模樣,他站在樓梯口很自然地向自己的爸爸解釋。
重新出現在面前的明浚讓音琪有些意外,她只是回頭看了看,便低頭繼續弄自己右邊的褲腿。明浚看了一眼下午自己一直守著的草叢,那兩隻黑臉琵鷺身邊又多了一隻小黑臉琵鷺,一家三口此刻正親熱著。
「一個人跑到這樣地方來,不害怕會有狼嗎?」明浚故意神色緊張的看看四周,望著音琪故意裝做用力猛咽著口水的樣子,又假裝一本正經的問:「和男朋友約在這裏,結果他沒有出現?」
「你撒謊。」
「怎麼會長成一條帶子?」音琪突然又扭頭過來問明浚時,看見他有些不自然的神情。
晨光透過窗欞上的鉛色紙照進來,在音琪的身旁徘徊。枕套上的無窮花圖案因為這張清新動人的臉而盛開,像含著晨露般鮮活嬌嫩。她看上去睡得很好,睜開眼睛時,時候已經不早了。她看見身邊放著乾淨的衣服,旁邊還留著紙條:
「可是,我們……」
一個好的攝影者才會看到影像之外的風景。念高中的時候無意間在地理雜誌上讀到的話,讓明浚開始喜歡以前很少關心的相機,甚至在考大學時還選擇了藝術學院的影像系。只是因為父親的緣故,明浚最終還是得坐在教師里聽那些經濟學老古董嘮叨。
「居然一個人跑來這種地方?」即使已經站在她身後,他還是裝作一副不能原諒的樣子。
從開心、情緒激動、疑惑到失落,成敏翻過身來抓住海豚枕頭枕住下巴,望著外面慢慢皺起了眉頭。
3.
照片上的年輕女人是明浚的媽媽,她穿著白色的裙衫,雙手交叉在胸前,站在庭院里的柳藤前笑著。當時剛剛喜歡上攝影的明浚替媽媽拍下了這張照片,不久后媽媽意外去世。從那以後,喜歡攝影的明浚再也沒有替誰拍攝過人物相。
「馮……音琪?」
「啊?」
仲哲媽媽出去,將門帶關,房間里很安靜,有層幽藍的光。有些醉意的明浚坐起來靠在床頭,從旁邊的抽屜里拿出相框立好,抱起床邊的吉他對著照片撥弄起來。
「不願意?」
海上來的風帶著微寒,為了拍下兩隻黑臉琵鷺,明浚在草叢裡蹲了很久。當他按下快門時,前面突然「撲通」一下,接連著「哎呀」的聲音,原本在沼澤的草叢邊梳理羽毛的琵鷺因為受到驚嚇而撲閃著翅膀跳開了,快門「咔-咔-咔」十分流利地連連閃了好幾下。
音琪將電話掛斷,過了一會,再撥,還是那句「你撥打的號碼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打。」
所以,生活也應該用心投入吧。有些人用心生活,但也有人用腦生活。
信息中心的氣氛實在讓人緊張。在晚上這個時間仍留在電子信息中心的,通常都是學校里高年級的學生,因為要完成論文所以留在這裏查閱信息庫里的資料。除了敲擊鍵盤、翻書的聲音,還有筆尖與紙頁間的摩擦,應該就剩下每個人各自的心跳聲了。
許正勛正埋頭一大堆資料里,扔下筆伸了個又長又久的懶腰后,扭頭看見自己身後的電腦屏幕上正上演《冰河世紀》。
行人很少的馬路上,音琪飛快地踩著腳踏車,兩旁的樹影變成了綠色的流光,由厚到薄,最後變成透明。在功課不是很忙的周末,音琪常常這樣做:踩著腳踏車一個人到安靜的城市公園裡,在湖邊的樹下坐一會,又踩著腳踏車回宿舍。
高高的山嶺上,明浚背著音琪慢慢走著,兩個人的樣子成為一幅好看的剪影。
「你撒謊。」
「喂,哪一位?」成敏一邊說話,一邊向外張望。
將畫筆放下,成敏捂著肚子去廚房找速食麵,走過前廳的時候看見自己一直注視著的女孩正拿著個深啡色的筆記薄從對面的電話亭出來。
突然,一輛紅色凌志以很快的速度從後面竄出來,從她身邊飛馳過去,差點撞到音琪。音琪慌亂的調整好自己的車速,避開了輪為車下鬼的命運。
聽到經理的話,音琪從鋼琴面前站起來準備回後面的員工休息室。看經理的表情就知道來得是什麼樣的人。所謂重要的客人,無非是出手更大方的人吧。她看了一眼經理,為了滿足那樣的客人,這個傢伙可是什麼事情都能做的呀!她拿了自己的包,從酒吧後面走出來,推著腳踏車沿街騎回宿舍。
「怎麼了?」明浚抬頭望著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