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眼神之後，媽媽關上了櫃門。

這是一個破舊的旅社房間，濕漉漉的牆壁，骯髒的被套和枕巾，霉味和臭味夾雜在一起的氣味，拋甩得滿地都是的外衣和內衣。這一切，都和她睡著之前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方允沒有再聽見什麼聲音。她壯著膽子，再次從夾縫中向外看去。原本媽媽倒地的地方，空空如也。

「允兒，方允！快醒醒！」年輕的媽媽使勁晃醒了身邊熟睡的女兒。

他們為什麼會笑？

「允兒，照顧好你弟弟。」媽媽捧起方允的小臉，狠狠地親了一口。

弟弟也不吃飯嗎？方允摸著弟弟粉|嫩的小手想。可是弟弟還在喝奶啊。

曹允一個骨碌從床上翻身坐起。狹小的床鋪，讓她差點兒跌落到旅館的地https://read.99csw.com上。她滿頭冷汗地環顧四周，窗外的霓虹燈透過窗帘映射進房間，把房間染上了一層曖昧的紫紅色，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天花板上即將脫落掉下的破舊牆皮，更不用說，那個躺在她身邊鼾聲如雷的胖男人。

漸漸清醒過來的方允，聽見樓下似乎傳來打鬥的聲音，又像是一個男人的呻|吟。不，那明明就是爸爸的聲音。

「噓。」媽媽慌張地讓方允不要出聲。

周圍一片漆黑，媽媽的身影都有一些朦朧不清。

妖怪一步一步地向方允靠近，揮舞著爪牙，張開了血盆大口。

更加漆黑一片了。

方允拚命地想從地上爬起來逃跑，可是她的一雙腿根本就不聽她自己的使喚，怎麼也站不起來。她九九藏書無力地癱軟在了地上，眼看著那血盆大口即將把她吞噬。

恐怖的笑聲讓小方允驚訝地抬起頭來。

雖然方允並不喜歡自己的姑姑，但此時卻像是遇見了救星，她猛地衝出衣櫃，大哭著，跪在了姑姑和姑父的面前。

可是她還沒有來得及哭，大衣櫃的門再次被打開了。媽媽，親愛的媽媽，居然把熟睡的弟弟也塞了進來。大衣櫃不大，只能容納下兩個小孩，而且呢子大衣的衣角搔撓著方允的鼻尖，讓她想打噴嚏。

她從床上起身，拿起自己的連衣裙直接套上，坐在窗口的小沙發上點起了一根香煙。打火機亮起的那一瞬間，照亮了床上男人肚子上的贅肉。她完全不認識他，而且他是那麼讓人噁心，那讓人窒息的狐臭，還有那張噴九-九-藏-書著臭氣還拚命要吻上來的大嘴。但是，她忍住了想要嘔吐的衝動，讓那個腥臭的男人做完了他想做的事。沒辦法，她必須活下去，因為她還有應該去完成的事情沒有完成。

媽媽拉起方允的小手，一把將她從床上拖了下來。在方允的記憶里，媽媽從來沒有用這麼大的力氣對待她，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眼睛憋得通紅，有點想哭。

媽媽手裡緊緊握著卧室里的一隻熱水瓶，似乎想把它當成武器。但她的手抖得厲害，似乎已經承受不住那隻熱水瓶的重量，她慢慢地倒退，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突然，隨著一聲驚呼，媽媽手裡的熱水瓶還來不及砸出去，就已經摔在了地上。同時倒地的還有媽媽，她身上壓著兩個藍色衣服的身影。

九-九-藏-書然後，她留下了那個讓方允一生難忘的眼神。那是一個充滿了不舍、眷戀、愛憐和驚慌的眼神，那是在方允的記憶中，媽媽最後的一個眼神。

媽媽並沒有理會方允的情緒變化，拉開大衣櫃的門，把她硬生生地塞了進去。

「媽媽。」三歲的方允翻身坐了起來，睡眼惺忪地咕噥著。

聽完小方允不太清晰的描述之後，姑姑和姑父突然獰笑了起來。

面前的姑姑和姑父確實正咧著嘴獰笑著，不過，他們的面容似乎有一些泛綠，那熟悉的面孔開始慢慢地變化。先是滿臉長出了綠色的絨毛，然後是嘴角露出了兩顆雪亮的獠牙。慢慢地，這兩位親人變成了面容恐怖的妖怪。

爸爸怎麼了？懵懂的方允，壓根兒想象不出來，她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正在遭遇什麼樣九*九*藏*書的事情。

方允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她舉起雙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樓下傳來了姑姑的聲音。

「大衣櫃？」方允不能理解，為什麼讓自己一個人睡進大衣櫃，難道是今天在幼兒園不吃飯，老師向媽媽告狀了嗎？

方允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根本沒有膽子推開櫃門去探個究竟。黑暗中，她只有緊緊攥著弟弟的小手，瑟瑟發抖。

「媽媽要懲罰我嗎？」

被噩夢驚醒的曹允早已沒有了睡意。

方允再次想哭。

媽媽的腳步還沒有走遠，衣櫃大門的中央，突然亮起了細細的一道亮線。好奇的方允把小臉湊近了看。原來，這是衣櫃兩門之間的一道縫隙，透過縫隙可以看到房間里的一角。這時房間的燈已經被打開了，房門口，是媽媽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