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漠似乎沒有聽見二人的爭吵，對程子硯說：「程姐，你看有辦法嗎？」

「不，不全是。」凌漠激動地瞪大了眼睛，臉上的疤痕似乎都縮短了。

「圈蹤？」凌漠摸著下巴，說，「你的意思是，我們既然找不到曹允逃離的路線，不如就去找一下她來的路線？」

「這個想法不錯。」凌漠點頭認可，「可是，她穿的衣服能被攝像探頭找出來嗎？畢竟是晚上。而且那麼多攝像探頭，那麼多監控影像，如何去找啊，太花費時間了吧。」

「對啊，你說這警方怎麼就這麼迂腐呢？」程子墨說，「所有證據都已經指向了曹允，監控也看得出來當時聶哥是下樓幫助醫護人員處置突發事件了，為什麼還要關他禁閉？為什麼還要不停地調查他？」

程子硯無意中抬頭看見妹妹正在沙發上嚼著口香糖發獃，於是責怪道：「別人都在找線索，為什麼你在那兒什麼都不幹？」

凌漠點點頭，說：「我馬上安排人去這個範圍內採集民用攝像探頭，加上交警、治安、天網和城管攝像探頭，應該是有不少的。」

「你……」蕭朗被噎住了。

「難道你找到了？」正在操作電腦的凌漠抬起頭來，問道。

「啊？我們不還是學員嗎？這就已經是警察了？」蕭朗喜上眉梢。

「那是司徒霸偏心，打人情分！」蕭朗握著拳頭抗議道，「我的靶子比你們的小一半！」

凌漠饒有興趣地看著蕭朗左折騰、右折騰，說：「人這個物種，怕是最善變的了。不知道是誰，在三個月前，誓死也不願意當警察。」

「所以組織對聶哥的處罰，僅僅是禁閉。」凌漠說，「接受調查也是必然程序，至少要排除他是通過故意離崗來配合殺人行動的嫌疑。」

「到底有沒有能用的？」蕭朗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急性子。

讓凌漠很擔心的是，這個背影的背部，背著一個長條狀的黑袋子，看起來有一米多長。如果這是一把長槍，那對抓捕行動來說，難度就大大增強了。

「你這話說得我就不愛聽了。」蕭朗說，「你怎麼可以連聶哥都懷疑！我絕對相信他。」

「我才是好料子，我視力好！」蕭朗說。

「越是廢墟，越有價值。」程子硯微笑著說，「不過，全是廢墟的話，可就不好了，說明我們可能做錯了什麼。」

在接下來的七八個小時之內，整個辦公read.99csw.com室里非常安靜，除了蕭朗的哈欠聲和大家的滑鼠、鍵盤的聲音以外，幾乎沒有別的聲音。雖然整體氣氛十分壓抑，但是大家都鉚足了勁兒，希望在天亮之前尋找到曹允的藏身之地。這麼一個危險的罪犯在逃，對整個城市所有無辜的群眾，都是一個極為危險的隱患。守夜者組織和警方都不允許她逃過明天。

「走，一起。」蕭朗轉頭對程子墨和凌漠說道。

「聶哥還在禁閉室里呢！說不定還要被提審。」蕭朗說。

「傅老爹說，這次的行動我是指揮參謀，但是具體抓捕進攻行動，你可以提供意見。」凌漠說。

「沒那麼誇張，抓個女人而已。」蕭朗自信地指了指程子墨，道，「我還答應請她姐姐吃飯呢，抓到人以後立即請，這全靠她姐姐鎖定目標啊。」

程子墨甩了甩短髮，說：「嘿，我是一個想做捕風者的尋跡者，這是覓蹤者的事情，和我沒有關係啊。」

當時警方掌握的線索對圖偵技術毫無幫助，而整個南安市有十幾萬個攝像探頭，又不能確定曹允的準確通過時間，幾乎是不可能尋找到曹允的蹤跡的。

「需要多少人幫你？」凌漠說。

程子硯卻依舊十分冷靜：「情景分析法似乎更不行。看你們的報告，對曹允之前習慣的通行方式並不掌握。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公交和地鐵都還在運營，另外也有共享單車。我們既然不能推導出曹允可能使用的交通工具，那麼就無法通過情景還原來尋找特定時間點的監控錄像。」

在「萬斤頂」里待命，蕭朗很快就覺得無聊了。他一會兒看看遠處樓房的動靜，一會兒看看手錶，都快把手中的望遠鏡給捏碎了。

「不過，如果曹允住的地方很遠的話，肯定是使用混合交通通行的方式抵達乘車點的。」程子硯說，「這麼狡猾的一個犯罪嫌疑人，自然知道用不斷變換交通方式的方法來逃避警方的偵查，所以我們在使用連線追蹤法的時候，必須倒推她之前一步的交通方式，這樣才能做到更高效率地在前一個監控點尋找到她的行蹤。」

在調查階段，警方在現場獲取的所有物證都指向犯罪嫌疑人曹允。可是，就和殺死兩名證人之後一樣，這個曹允又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即便聶哥在，曹允偽裝得那麼好，他也看不出來啊！」ｒeａd•９９ｃｓw•cｏm蕭朗說，「而且警方也有幾個人在門口守著，不都沒守住嗎？」

「怕死啊你？」蕭朗拿出兩件防彈背心，不由分說，給凌漠、程子墨二人套上，又遞上兩把手槍，說，「練攤的時候，不是說好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嗎？」

「三分鐘後行動。」蕭朗說完，他們似乎聽見了周圍依維柯里傳出槍上膛的聲音。

「傅老爹說，我們的手續都辦完了，現在已經算是警察了。」程子墨說，「回頭案子結束，還要進行一個補考核和補入警宣誓。」

程子硯說：「一般開車就按時速60公里算，電動車按時速20公里算，自行車按時速15公里算，步行就按時速5公里來算。」

「我也可以幫忙。」凌漠默默地打開了電腦。

「我不幹，看監控多無聊，眼都能看瞎。」程子墨正靠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嚼著口香糖。她使勁搖了搖頭，把腦袋藏在臂彎里。

「小學數學都學過。」蕭朗說。

「我們？」凌漠故作吃驚狀，「我頂多是個讀心者，她就一尋跡者，我們可沒必要跟著你賣命。」

「這個挺好玩。」蕭朗看著地圖上的紅點，說，「可是，到這裏又能說明什麼？這周圍的區域可也不小啊。」

不一會兒，「萬斤頂」里的對講機響了起來：「各單位注意，居民已經有序疏散，現在進行進一步化妝偵查，確認周圍有無閑散人員。」

唐鐺鐺自知自己在圖偵技術方面還是初窺門徑者，畢竟圖偵技術和網路安全技術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所以她找到了程子墨，希望程子墨可以請她在龍番市的姐姐程子硯出馬，利用圖偵技術對曹允進行尋找。

「這可太帶勁了！我來想想啊，我想想怎麼攻進去。」蕭朗一邊說，一邊鑽去設備庫，拿出一件防彈背心套在身上，指著胸前的「警察」二字說，「這不夠，不夠，回去咱們記得把這字改成『守夜者』。」

「沒辦法，至少我們的疏散工作不能被曹允發現。」凌漠聳了聳肩膀。

「用速度算。」凌漠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這就需要『藍點』了。」程子硯微笑著說，「既然紅點到這裏就沒有再延伸了，說明目標地址離這裏不遠了。現在我們要找這一片區域所有的攝像探頭，各個方向的都要找，為的是確定她沒有從這些攝像探頭之下離開，這就是在『圈九九藏書蹤』。確定的攝像探頭越多越好，圈定的範圍越少越好。」

「這是哪個派出所的轄區？」凌漠的聲音似乎都有一些顫抖。

作為龍番市的圖偵技術專家，在請示領導之後，程子硯乘警用直升機抵達了南安。

「既然我們已經通過連線追蹤法發現了曹允出發時候的軌跡，那麼我們就有辦法通過藍點圈定的範圍里攝像探頭的特定時間，來尋找疑似曹允歸來的影像。」程子硯說。

「有說過嗎？」凌漠接過手槍。

「如果用信息關聯法，」程子硯沒有被蕭朗打斷思路，說，「因為缺乏條件，也很難實現。你們還原的曹允作案過程是她乘黑車抵達醫院，從沒有監控的內部員工通道進入二樓的更衣室，脫去了自己的外套，然後換上護士服，去辦公室拿了通行證，端著準備好的注射用具進入ICU作案。曹允在更衣室里脫掉了外套，而我們又不掌握曹允外套內的衣服，加之她又不可能穿著護士服到處跑，所以我們不可能在視頻影像中找到服飾類似的目標。又因為醫院監控缺幀，所以無法通過步態尋找目標。如果找一個類似體形的女性，那就是大海撈針了。信息無法關聯，所以也不可能奏效。」

程子硯聽蕭朗大概介紹了案情，要了一張南安市地圖研究了起來，凌漠站在一邊，給程子硯介紹每條道路的監控設施情況以及道路周邊的建築物情況。凌漠的記憶力深深折服了程子硯，讓她嘖嘖稱奇。

「司徒老師說了，狙擊和視力關係沒那麼大，你的射擊課成績就是不如我。」程子墨說。

「人多也沒用，兩個助手就行了。」程子硯信心滿滿地抬起頭看著妹妹。

程子硯皺起眉頭，說：「圖偵技術有很多技術戰法，但是這個案子還是比較特殊的。因為掌握的信息太少，無法明確曹允的出行習慣，就無法用實驗論證法對整個逃離路線進行還原。」

「這就需要我說的兩種方法并行使用了。」程子硯說，「圈蹤拓展法，是以曹允上車點為中心，充分利用周圍監控點的布局，向四周擴展搜索。在明確了曹允進入中心的方向之後，以她使用的交通方式的速度來計算，向該方向延伸，定時定位，各點連線，就能指出她來的方向，從而明確她藏匿的區域了。」

「不接受抬杠。警察就該有一顆隨時懷疑別人的心，不能輕易相信任ｈｔtps://reａd•9９ｃｓw•ｃom何人。」凌漠攤了攤雙手。

「我來吧。」唐鐺鐺小聲說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凌漠看了看外面泛著魚肚白的天邊，說，「這時候去化妝偵查的話最安全，曹允估計還在睡大覺吧！」

「不知道為什麼，這裏好像沒有被哪個派出所的轄區包含。」唐鐺鐺調出了派出所管轄區域的地理位置圖，說。

凌漠面前的顯示屏上，衛星圖因為放大而變得模糊，但是在模糊的圖案之中，似乎可以看見好幾棟破落的居民樓。

凌漠強行把自己從思緒里拉了出來，抖擻精神，從網上下載了嫌疑區域的衛星圖，儘可能地放大，說：「可是，這裏看起來都是廢墟啊。」

確實，程子硯和唐鐺鐺功不可沒。

「我能理解聶哥的想法。」程子墨說，「當時這些村民和醫生發生了爭吵，衝突一觸即發，聶哥是最看不得這些的了。有些極端的人認為醫患關係不好是因為警察不作為，你說荒唐不荒唐？所以聶哥作為又是警察、又是醫生的人，生怕在警察在場的情況下，出現了醫患衝突，這樣的心情我完全應該理解。」

凌漠淡淡地笑了一下，雖然蕭朗的這個措辭聽起來大多是從電視劇里學來的，但這種進攻陣形的分配是沒有絲毫問題的，可以說是三重保險。凌漠知道，讓蕭朗參与指揮只是進一步調動他的積極性，讓他更熱愛這份職業，這都是蕭聞天的主意。其實，此時蕭聞天正坐在離他們不遠的一輛依維柯里，他才是真正的幕後總指揮，他們所有的命令意見，都是需要通過蕭聞天來下達的。

又是兩三個小時過去，地圖上像是有一個藍色的氣球，被紅色的繩子牽著。經過大家的努力，嫌疑範圍已經縮小到了方圓一公里的範圍內，這對守夜者組織來說，實在是利好消息。

因為電子地圖不能全面展現南安市的情況，凌漠特地製作了一張三米多長的紙質地圖貼在牆上，並且把每條路的監控點在地圖上都做了標記。

「我有權懷疑所有人。」凌漠說。

「靠這些便衣特警慢慢地疏散人，要疏散到什麼時候啊？」

隨著監控錄像審閱的位元組數增加，大幅地圖上慢慢開始出現了紅點。這些紅點就是程子硯在特定時間點、特定位置點上發現疑似曹允影像的記錄。

蕭朗有些著急：「不如你直接說能用的戰法唄？說不定我也懂。」

「不要說九-九-藏-書那些沒用的，現在公事為重。」蕭朗假裝一臉嚴肅，拿起了對講機，說，「各單位注意，現在聽我指揮，現在聽我指揮，黑豹突擊隊一分隊，負責全面卡死小區通道；二分隊對中心樓房南北兩側進行全面封鎖；三分隊我們一起從單元門進入。請注意，單元樓道狹窄，請注意安全，我打頭陣，其他人斷後。其餘特警兄弟，分散包圍小區周邊。」

程子硯把電腦屏幕轉向凌漠，說：「你看這個人是不是？」

「你那眼神不行，我來我來。」蕭朗聽程子墨說看監控傷眼，於是擋在唐鐺鐺的前面坐在了電腦前。

蕭朗中氣十足，引得程子硯抬頭看了他一眼，微笑著說：「方法是有，用連線追蹤法和圈蹤拓展法。畢竟有一個關鍵點還是很有用的：曹允在殺害『幽靈騎士』之前，殺害了兩名大學生，在此之後，警方想盡辦法也沒有能夠尋找到曹允的藏身之處，而在今天晚上，她又出現了，並且利用了一輛黑車。好就好在我們知道曹允在乘坐黑車之前穿的是什麼樣的衣服，而且也能通過審訊知道她是從哪裡上的車。」

「怕他是內鬼唄。」凌漠說，「而且，作為一個法醫，聶哥確實缺乏一些偵查經驗，他的行為是擅離職守了，給他處分也不為過。」

「你明明是當尋跡者的好材料，卻要天天跟著狩獵小組，而不跟著天眼小組。」凌漠無奈地搖頭笑道，「是不是就因為司徒老師曾經誇過你是個做狙擊手的好料子？」

屏幕里是一個女人的背影，正在轉頭看向側面。雖然因為醫院的監控影像受到護士服的遮蓋和監控本身質量的影響，從身形上不能判斷進入ICU的人和這個影像是否同一，但是通過和曹允乘車之前的影像比對，髮型、頭型和肩型都是非常相似的。如果真的是曹允的話，她應該在醫院作案完畢后，選擇了另一條路逃離回歸該區域。

「這可就奇怪了，這座城市裡居然存在著無警管轄的地帶！」蕭朗驚訝道。

「這個戰法我知道，和偵查實驗差不多對不對？」蕭朗搶著說。

紅點從曹允乘坐黑車的地點（南安西一路北段三點五千米處）開始，一直向北偏西方向延伸，一直到南安北五路口處消失。

「對。」程子硯說，「既然是一個很保險的藏身之地，曹允自然不會輕易搬家。只要藏身之地不變，那她來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