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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先生

第二章

先生

逸美便說,不勞動,我住得也不遠。馮太太,您剛才說,您知我姓范?
可不正是仁珏,站在門口,笑盈盈地看她。
逸美先行了禮,開口叫她馮太太。說今天收到假條,知道仁楨病了。想自己這麼長時間還未來府上家訪過,就在學籍卡上抄了地址,冒昧自己尋了來。
逸美嗅一下鼻子,說,真香。是麵疙瘩湯吧。
范老師坐下來,說,同學們,這是手風琴,是一種西洋樂器。我看咱們學校各科都有,就是沒有音樂課。文同曲理,文字和音樂都是表達內心的方式。今天我們就來好好感受一下。
第二日,仁楨就很盼著上那國文課。
仁珏也笑了,說,既然是老鄉,得空老師到家裡來坐坐。
女子微微笑,爽爽快快地答應一聲。孩子們就都笑起來。
仁楨使勁地點頭,說,可不,我們全班都稀罕她呢。
慧容就說,看來你娘也是個持家過日子的人,你一個人出來,她該不放心了。兒行千里母擔憂。
逸美說,凡事爭不得,我爹拐了一大圈,還是繞了回來。我長這麼大,就沒怎麼見過他。後來一個人在北京讀書,他來看過我一次,人老得讓我也不忍看。可我想起我娘,心又硬下來。
兩個人又突然沒了話。
她的手指,很靈巧地在手風琴上按下了幾個音,然後問,同學們都學過什麼歌。小孩子們先是不說話,看出她眼睛中的鼓勵。有膽子大的就說,「兩隻老虎!」「一擔谷!」「車軲轆!」
慧容和奶媽走了后,屋裡的人倒沉默起來,只聽見仁楨小聲地啜著疙瘩湯。她怕燙,就用勺先舀碗里的蛋花吃。
兩人坐了人力車。仁楨依在仁珏懷裡,說,二姐,你說走就走,沒言語聲,你都不知我心裏多難過。
范逸美。話音剛落,班上就有個調皮的男孩子喊了出來。
這瞬間,仁楨已是精神百倍。她仔細地看這女子的眉目,覺得她真是美。可是她的美,卻和她見過的女人的美,都不一樣。和娘,和她的姐姐們,和那個叫言秋凰的名旦,都不一樣。既不柔美,也無關風情,這是讓她很吃驚的。
范老師望一望大家,微笑一下,竟然將那箱子緩緩拉開了,再闔上,便有魔一樣的聲音流瀉出來。這旋律與音色,都不是他們熟悉的。
慧容笑說,范老師真是客氣,說什麼冒昧的話。只是太勞動,讓人過意不去。
這時候徐嬸進來,手裡端著一隻碗,嘴裏急急地說,小祖宗,緊趕慢趕,打了這一碗。快趁熱吃了,肚裏一天沒食兒,可餓慘了。
一會兒,仁珏輕輕說,這個范老師,倒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徐嬸就笑說,范老師和我們二小姐好得像一個人,倒真是兩般性情。理兒是這樣,可你那教書的活兒,我們還真幹不了。
以後,逸美便常來了。因為性情的爽利大方,很快便與馮家的老小都熟識了。漸read.99csw•com漸地,也不將自己當成了客。有些活兒竟也會搭把手干,下人一開始十分惶恐,說范老師,您這樣,老爺太太都要罵我們。她便挽起袖子,說,我小時候,這些活兒也幹得不少。馮姨若是罵你們,我倒要和她說說道理,都是一樣人,活兒還真的分誰干誰不幹了?
逸美便說,只恨我是個女子,若來世做了男人,能幹的事還多著呢。
這時候,仁珏聽見逸美說,那假條,是你寫的吧。
仁楨歡呼一聲,姐倆兒就樂得抱成一團。
逸美說,山東人,誰沒吃過疙瘩湯呢。只是離了家,吃不上了,這才念得慌。
答得好。外面響起一個聲音。同學們正茫然,仁楨卻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她倒也顧不上課堂的紀律,大聲喚道,二姐!
逸美說,我娘做這油熗餅,是最拿手的。她有一隻小鏊,也是從娘家帶來的嫁妝,專門用來烙餅。小時候,我就守在她身邊兒。她烙一張,我就吃一張。
這一天的課文,題目叫「禦侮」,卻是講了一則成語,叫「鳩佔鵲巢」。「鳩乘鵲出,占居巢中,鵲歸不得入,招其群至,共逐鳩去。」
到了黃昏的時候,燒已經退下來,嚷著要吃東西。這時候有人敲門,應門的報,是楨小姐的老師。
慧容說,那敢情好。今天范老師就留下吃飯,徐嬸做幾個地道的家鄉菜,再多打些疙瘩湯。
幾個人就聽她講她家裡。她說,她爹是個讀書人,讀得不錯,中過前清的舉人。光緒二十八年廢了科舉,這般人便沒了用處。時勢變了沒什麼,但人要甘心。可她這個爹是這樣的人,治世亂世,總想著要成就一番事業。范老先生最佩服的一個人,是直隸總督李鴻章。洋務派自甲午戰爭后一蹶不振,是前車之鑒,也畢竟離他遙遠,生不逢時。後來,竟打算躋身行伍。先是聽說了馮玉祥在灤州成立「武學研究會」;民國翌年,又知道了袁世凱命陸建章在北京組建左路備補軍,要用馮玉祥,他便覺得機會來了。可逢到這時,恰值馮邀集舊部,陰錯陽差,他競投到韓復榘的麾下。本來倒也算順遂。韓因北京政變算是立下一功,天津一役,又被提升為第一師師長,併兼任天津警備司令。范先生也由當初一個幕僚位至團級。然而四年之後,韓復榘卻叛馮投蔣,次年即任討逆軍第一軍總指揮,在山東倒戈于晉軍。這樣幾番下來,范先生便覺得這人其實很投機,並不似他外表這麼粗疏。離開自己的抱負似更遠了,心裏直有明珠暗投之感,就有了去意。然而,韓察覺到了,就先下了手,將其軟禁。一為不忿其似有二心,一也是怕他重歸馮部,將軍事機要泄露。其實范先生想的是要歸隱,已是人世的人,再想要出世,恐怕就不由得自己了。范家的人,突然就沒了他的消息九-九-藏-書。久了,人心也灰了。范太太積鬱成疾,終於歿了。待他兩年後終於回來,家裡已是空蕩蕩的一片。
他那次來,倒是給我講了個笑話,說的是韓復榘的附庸風雅。韓到齊魯大學演講,站在台上說,今天兄弟只和大家訓一訓。你們有文化,都是大學生、中學生、留洋生,你們這些烏合之眾是科學科的、化學化的,都懂七八國英文,兄弟我大老粗,連中國英文也不懂。你們是從筆筒里爬出來的,兄弟我是從炮筒里鑽出來的,因此對你們講話就像對牛彈琴……接著,韓復榘又說,今天先講兩個綱目,蔣委員長的新生活運動,兄弟我雙手贊成,就是一條,行人靠右,實在不妥,大家想一想,行人都靠右,那左邊留給誰呢?第二個綱目,剛才看到學校的籃球賽事,十來個人穿著褲衩搶一個球,多難看。叫總務長明天到我公館再領一些錢,多買幾個球,每人發一個,省得再你爭我搶。第三個綱目……完了。
女子便先綻開一個笑容,露出兩排雪白的牙,說,各位同學,我叫范逸美。將擔任二年級國文科的教師。大家可以叫我范老師,也可直呼其名。師生之儀在心即可,不必拘禮。
慧容便又笑,說,楨兒經常念叨你,說你是學校最好的老師。雖未見過面,倒好像已經是半個自家人。也別叫我太太了,生分得很。我看你和我二閨女年紀也差不離,就叫姨吧。
范老師淺淺地笑,說,這是美國的海軍軍歌,叫《起錨歌》,說的是畢了業的年輕人蔘軍的心情。來,老師教給你們。我唱一句,你們唱一句。
這次回來,重新臨歐陽詢,怕是心性又有所改變。
范逸美笑說,你這個妹妹,鬼精靈的,將來很可造就。
她回到家,吃飯的時候,將這事說了。慧容聽了,放下筷子,說,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合適,女人家穿褲子到學堂上去。這新式教育的先進,還不至於不顧男女綱常。
仁楨看到逸美,自然是喜出望外。只是剛剛鬧騰了一陣,才又吃了一劑中藥,嘴裏還含著顆蜜棗,見到逸美,噗的一聲將棗核吐了出來。臉上卻還掛著苦相。
仁珏抬頭看她一眼,嗯了一聲。
仁珏這次回來,倒是很安靜。自己一個人,貓在書房裡練歐陽詢。自小練書法,她便與人不同。其他子弟寫顏柳,一為清俊,一為勻停。她練歐陽詢,則取其險絕,卻險歸平正。《九成宮醴泉銘》、《化度寺塔銘》漸寫得熟透,十三歲臨歐陽公八旬所書《虞恭公碑》,風姿虯然,幾可亂真。歐體本非女子所擅,馮家上下便都有些驚異。然十五歲,仁珏卻改弦易張,練起了趙孟頫。趙書與歐體大相徑庭。且自明起,趙書便多被批評其「妍媚纖柔,殊乏大節不奪之氣」。先生勸她放棄,說其字「骨氣乃弱」。仁珏便說,字如其人不假,但因九*九*藏*書人廢字未免小氣。趙書《膽巴碑》,並不見其學右軍飄逸而流於甜熟之氣,姿媚婀娜為其表,用筆之剛勁,在乎其中。正合當世女子應有的性情。
「夥伴們起錨了,起上大鐵錨,學校的生活已過,啟航在破曉,在破曉,昨夜晚在岸上,快樂又逍遙,再會吧,夥伴祝你,早日歸來快樂又逍遙。」
慧容愣一愣,說,這范老師,還真和以往那些先生不一樣。
逸美爽爽快快地叫聲姨。
對於仁珏這次回來,慧容其實有她的擔心;日本人佔了華北,全國的大學都在罷課罷學,也不知道幾時能複課。蠻蠻又不是個肯講心事的孩子,她便不知道如何為這女兒鋪排未來。與若鶴的事,她這做娘的,心裏已有了半個不肯。閨女不願,她自也有一番說法應她姐姐。慧月比她精明她是知道的,可自己的兩個閨女都要受擺布,即使是親姐姐的擺布,心裏也還是有些膈應。
快人夏的時候,仁楨突然受了風寒。第二天燒得厲害,上不了學。仁珏就寫了張假條,讓小順送到學校去。
逸美的眼神還散著,這會兒收回來,答說,還有一個爹。
范老師想一想,正色道,那要看斑鳩是誠求襄助,還是另有所圖。聰明的喜鵲是看得出來的。
女子微笑點頭,當作回禮。
慧容說,那就要多吃。徐嬸也是難得做,我們是沾了你的光,今兒個一起來回回味兒。
慧容就說,好了,我們老的先去忙,不妨著年輕人說話。飯做好了叫你們。
徐嬸就說,對,老師老師,老師比先生好。那些先生,只會手裡拿著戒尺搖頭晃腦,哪裡有我們這個老師爽氣。我們楨兒只說老師好,從沒說在學堂里挨過打。
轉眼就是四月。仁楨坐在課堂里,黃昏的陽光照進來,叫樹影子篩過,忽明忽暗。春困秋乏夏打盹,仁楨就有些瞌睡。她在心裏數下課的時間,想著和小順去東和巷買新出爐的油果兒。
到了鐘點,范老師進來,依舊是昨天的裝束,可肩膀上卻扛著一口箱子。孩子們都好奇得很。
晚飯果然是一桌子的山東菜。徐嬸還特地做了些家常的吃食,除了疙瘩湯,還有韭菜合子,豆腐卷和油熗餅。逸美竟露出喜不自勝的表情,說隔了這麼久,都忘了這些東西是什麼味兒了。
馮家是一貫的尊師重道。慧容一聽,忙親自迎了出去。一個模樣爽利的女子正在廳里等著。她一看就知道是仁楨常掛在嘴邊的范老師。這女孩與仁珏看上去年齡彷彿,毫無閨閣氣。一條花呢的長褲越發襯得她體態英朗,卻並無造次之感。若不是還有雙含笑的杏核眼,幾乎是個惹人愛的小夥子。慧容想,這倒真像我們左家教養出的孩子,是走大氣一脈的。這樣想著,雖還未言語,竟已經有些喜歡了。
逸美就夾起了一隻韭菜合子,咬得脆響。嚼了幾下,不住地點頭,說徐read.99csw.com嬸的手藝地道。
過了半晌,逸美說,我娘死,是讓這個人累的。逸美說,時勢變了沒什麼,但人要甘心。
仁珏說,一個假條看出這麼多,也是明眼人。
逸美便笑說,我小時候,也曾冬懸腕,夏轉筆。我爹身上雖都是些文人的舊雜碎,但傳給我的幾本帖子,還是很好的。
仁楨便牽了二姐的手,跟老師道別。
按理這國文科是她喜歡的。可是教這科的李老師是個長髯的中年人,言行風度和她開蒙的私學先生並無分別。明明是新式的語文,他卻有本事將「卷束兩袖,勿令沾濕,櫛發必使光整,勿令散亂」搖頭晃腦地念成八股,也無怪乎讓人昏昏欲睡。
仁楨就吐吐舌頭,心裏還是有些不服氣。
大家聽了,都笑岔了氣。慧容說,他倒是樂善好施得很。可堂堂一個政府主席,怎麼也沒個秘書幫他寫上幾句?
每天,她倒是照例去學校接仁楨下學。遇到了范逸美,就聊上幾句。仁楨在旁邊看著,聽著,二人彷彿十分投契。內容不過是大學里的過往,又或者是最近在讀的一兩本新書,只是沒有女兒家常見的話題。
她埋下頭,喝了一口疙瘩湯,悶聲說,我既出來了,就再也不想見他了。
慧容便執了她的手,說,帶你看看楨兒,她已經好了大半了。要是見了你,還不知能樂成什麼樣。
慧容放下筷子,心裏倏地有些疼。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女子,其實還是個孩子。她看著逸美木獃獃的眼神,問道,家裡還有誰?
李老師皺一下眉頭,可沒忘對女子拱一拱手,說,范先生,從此這一科的教務,就拜託給您了。
仁珏一邊笑著,一邊又抱歉,說,老師,打擾您上課了。
這天快下課的時候,先生說,同學們,家遇變故,我明日即要暫別諸位。國文科授課一事,將由范先生代責。
徐嬸就有些自得,說,我做飯這麼久,還沒有被學堂里的先生誇過,還是個女先生。
仁楨得意得很,說是范老師教的。
仁珏就笑著伸出了小指頭。說,不走了。小順給三大打發去了均縣收賬,往後姐天天都來接你。
慧容嘆一口氣,說,也真是個疼人的閨女。趕明兒要常來,你隻身在外,這也算是個家。
逸美沉默了一下,說,我娘不在了。
徐嬸呵呵樂了。可不是哪,我們楨兒就好這個。打小就要吃我打的疙瘩湯。這是我們鄉野的吃食,老師一個文化人,也知道?
說完這個笑話,逸美哭了。哭哭又笑笑。
逸美便問,你不問我爹是做什麼的?
徐嬸就說,女人要會做飯,才能嫁個好人家。就算是大戶的小姐,也得做得幾道拿得出手的菜。逢年過節,不好輸給妯娌們。
仁楨就說,娘,你那時候和大姨跟師傅練詠春,不是也要穿褲子。
到了快下課的時候,仁楨就舉手,說要問個問題。仁楨問,老師,若是這斑鳩不強佔,想九*九*藏*書找喜鵲借窩住?這喜鵲是借給它呢,還是不借給它呢?
仁珏就笑說,徐嬸,現在新式學堂里都叫老師。
大家還未反應過來,就見門外走進一個人。是個年輕女子。孩子們都有些驚詫,因為這女子的裝束。頭髮剪成齊耳,穿著件線條簡潔的魚白棉布襯衫,可下身卻著了條格子呢的男人褲子。在這襄城,青年女孩頂時髦的裝束,還是女大學生的黑裙子衣久藍,這一身卻是沒見過的。大家開始竊竊私語。李老師則是一臉非禮勿視的模樣,說,請范先生做個自我介紹吧。
她想一想,便拉起了一段旋律。旋律高亢,歡快,很敞亮。這時候,孩子們聽到同樣高亢的女聲,由范老師唱了出來。他們真的有些吃驚,一個女子會發出這樣中氣十足的聲音。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聲音呢,是一個人,看到了想要的東西,對未來有希望的聲音吧。
逸美沒客氣,高興地應允了。
范老師朗聲笑起來,然後說,這些都是小時候的童謠。現在你們長大了,要學些不一樣的歌。
范老師擺擺手,說,沒關係,也該放學了。就闔上課本,宣布下課。
說完了,心覺不妥,口氣就更嚴厲了些,說,你這個孩子,讀了幾天洋書,越發沒大沒小了。
仁珏從床沿兒上起來,說,你看,成日說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范老師來了,原形畢露。
仁珏便說,人小鬼大。聽老師口音,不是本地人。
范逸美便說,嗯,我是山東青島人。
唱完了。孩子們似乎還屏著呼吸,好像一張口,就要放走了這些希望。
逸美就哈哈大笑,對仁楨說,你這個姐姐,是一等的聰明。
以後的日子,范老師總在課堂上,先教給他們一支歌。這些歌朗朗上口,加上仁楨又聰明,幾乎下了學,就哼得出整首的旋律。
可她這般,還是有人不待見,便是三大爺明耀。一個受了新式教育的侄女,已經讓他頭疼,又加上這麼個假小子。他想馮家的閨秀規矩,遲早要出些亂子。
慧容便有些奇怪,說,你爹曲不離口,你這倒天天唱的是哪齣戲文。好了,爺倆兒嘴巴可都不閑著。不過,還真是怪好聽的。
仁楨就搶著說,我們老家也在山東。
是不一樣。仁楨想。以往的老師,在堂上都是提問學生。唯獨范老師,要學生和她互相提問。她說,學問學問,邊學邊問,才稱得上學問。
仁楨一片茫然,心裏想著這兩個人,在家裡卻好像打起了啞謎。
慧容說,那怎麼能一樣,習武自有習武的做派。
仁珏就撫了下她的頭髮,要說家裡,我放心不下的也就是你了。二姐這回不走了。
逸美便說,練歐體的女子,不多見,看得出是童子功。
一桌子人,便都笑了。
仁珏應道,我不問,你要想說,自然會說。除非你是等著我問,我問出來,那又沒趣了。
仁楨猛然抬起頭,說,說話要算數,我們拉個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