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從市區帶過來的。不，難道是在市區射殺之後扔在這裏的？」

「是直覺？」

「可是警部，」志木繼續努力保持樂觀態度，「即使兇器是手槍，也不一定就是『那把手槍』，還沒有確定，我們還有希望。」

看來砂川警部想認定鵜飼杜夫是兇手，藉此解決這起案件。可真能這麼順心如意嗎？志木對此半信半疑。

「經詢問，烏賊川市內只有一個電話號碼和這個號碼吻合。」

「是哦，如果誤判就要繼承海釣旅館了？」

年輕法醫毅然斷言，看來他非常討厭海釣旅館。

「海邊都有很多烏鴉。」砂川警部憤恨地仰望上空的鳥群，「兇手不可能試圖隱藏死者的身份，是烏鴉乾的好事。」

「啊，應該是紙條之類的東西長時間夾在這裏留下的痕迹，勉強還能解讀。」

那把手槍已發射過兩顆子彈，就是中山章二兩周前在公寓里朝志木開的那兩槍，將從本次屍體中取出的子彈和那兩顆子彈對照，就能輕易得知是否來自同一把槍。

「如果這是兩周前的屍體，」法醫輕推銀框眼鏡，果斷地說，「我就辭去法醫職務，回老家繼承海釣旅館。我有這種自信。」

這是志木對死者的第一印象。如果屍體是在市區發現的，他肯定會下如此定論，但馬背海岸不是流浪漢的舒適住所。

砂川警部斜眼看著愣住的警read.99csw.com察，輕聲自言自語。

法醫的判斷是兩名刑警最不樂見的，死者約在一周前遇害，兇器是手槍。這麼一來，就不得不推測兇器很可能是兩周前外流的那把私造手槍。

「嗯，沒錯……」

砂川警部指的是用來放月票之類的透明卡套部分。流浪漢當然不需要月票，所以這部分也沒使用。不過湊過去仔細一看，隱約能看到透明塑料片上有黑黑的字。

「嗚哇，好慘，看不出長相呢。」志木雙手抱胸，仰望上空盤旋的鳥群，「肯定是肚子餓的烏鴉啄食屍體造成的。」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砂川警部輕哼一聲，改問另一個問題，「那麼兇器是什麼？我看得出來是槍傷。不過比方說，會不會是步槍之類的——」

「不是兩周之前就遇害的？」

繼承誰的海釣旅館？面對警部毫無意義的發言，志木不禁蹙眉。

砂川警部想對死亡推測時間「殺價」，但對方不肯讓步。

「我知道地址，車站後面那幢綜合大樓的三樓。」

「警部，這人看起來像是流浪漢。」

身上的衣物也很慘——膝頭磨破的工作褲，加上沾滿汗水與油脂的帆布上衣。而且大概是尺寸不合，袖口明顯很寬鬆，看來死者的經濟狀況也和營養狀況一樣不佳。

「對，如果沒猜中，我願意繼承海釣旅館。」

「是鳶https://read.99csw.com。」旁邊的年輕法醫如此訂正。

「都說是鳶了……」法醫再度訂正。

「呵呵，或許這起案件意外地好解決。原來如此，是那個傢伙啊……」

調查了一遍之後，屍體被放上擔架抬走了。屍體將由法醫解剖，解剖完就放在太平間保管，要是沒有人來認屍（應該不會有），就會葬在市內的無名墓地。

志木從西裝的胸前口袋裡取出名片盒，抽出一張自己的名片，反過來插入透明卡套。白色名片使得塑料片上的黑色文字清楚地浮現，二人發現看似是文字的痕迹其實是數字。

「確實像流浪漢，但有流浪漢定居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嗎？我覺得住市區要舒適得多。」

面海密談結束之後，兩人再度回到屍體旁邊，當前工作是查出死者身份，兩名刑警首先檢查死者的隨身物品。只有褲袋裡的錢包能稱得上隨身物品，身上的財產加起來總共才六百六十圓，這種金額根本不需要錢包，直接放口袋裡也無妨。錢包里也有放卡片的隔層，但完全沒有使用。通過這個錢包只能確認遇害者生前很窮。

當然不會有兩個或三個吻合，電話號碼不就是這麼回事兒的嗎？

最初是兩位數，接著是四位數，整齊地排成一列。

接著兩人繼續努力調查死者身份，可到最後除了電話號碼，只有死者身上的數道舊ｈttｐｓ://ｒｅａｄ•９9csｗ.ｃom傷可能是線索。腹部有肓腸手術痕迹，左肩有類似蟹足腫的傷疤，脖子上隱約的看得到燒傷燙傷的痕迹，但是只以這種程度的身體特徵很難斷定受害者的身份。那個電話號碼果然是最有希望的線索。

單從這段回應聽不出他在「絕對」什麼，總之似乎判斷無誤。兩名刑警悄悄和這位激動到逐漸忘我的法醫拉開距離，看向湛藍耀眼的海面，之後都深深嘆了口氣。

「話說回來，醫生。」砂川警部提出一個重要的問題，「這位先生大約歸西幾天了？」

砂川警部的這番話，與其說是詢問更像是願望。

「不，情況相當絕望。」砂川警部輕易粉碎了志木的希望，「如果遇害者只是普通上班族或家庭主婦，倒是可以進行其他推測。但你看看那具屍體，看一眼就有直覺了吧？怎麼想都像是某人湊巧得到一把手槍，出於半好奇的心態朝流浪漢開了一槍，對吧？還能想得到其他的可能性嗎？」

「這部分沒辦法稍微妥協嗎？」

「不，這不是民宅號碼。」警察看著自己的筆記本回答，「號碼對應的是『鵜飼杜夫偵探事務所』，地址是——」

志木當然也記得這個名字，在之前的家庭劇院密室命案中，這名私家偵探扮演了某個重要角色。既然這個偵探也和本次案件有關，就不能置之不理。

「非常清楚，你可以離開ｈｔtps://ｒead.９９ｃｓｗ•cｏｍ了。」

「看起來像是電話號碼。」

「啊，您知道？」

「步槍？不可能，這不是那種大型槍支造成的傷，兇器是手槍，應該和刑警先生你們用的款式差不多。」

其實志木也和砂川警部一樣，在看到屍體的瞬間就有這種直覺了。死者恐怕是流浪漢，殺害流浪漢的動機通常不是尋仇或搶劫。

只因為流浪漢是弱者，就經常成為不講理暴力行為的目標，這次完全是典型案例。

「呃！喂，志木，這裡是不是怪怪的？」

從馬背海岸邊的道路，沿著岩砂混合的陡峭斜坡往下，抵達的岩地就是通報中的命案現場。大海就在眼前，但是漲潮的海浪應該打不到這裏，每塊岩石都是乾的，剛好適合海釣客在這裏休息、吃便當。不過如今要在這裏打開便當應該有些難度，因為岩地上有一具衣著邋遢的男性屍體，還有許多警方人員圍在旁邊。

現場勘驗已經結束，砂川警部與志木刑警抵達現場就能去看屍體。

志木探出頭看向屍體，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因為死者沒有臉——話雖這麼說，但可不是無頭屍體。準確來說屍體有臉，只是大部分像被天真的孩子塗鴉了一般，又紅又黑的。

「應該吧，沒有區號，所以應該是烏賊川市內的號碼。好，立刻叫人去查……喂，小夥子。」

「嗯，這兩種可能性都很高。」

剛才受命于砂川警部的警九九藏書察，在屍體被抬走時快步回來，向警部敬禮之後立刻告知調查成果。

死者不是被鳥奪走生命的，所以這種事不重要。志木繼續觀察屍體，死者看起來年紀不輕，卻也不是老人。唯一能列舉的臉部特徵就是有鬍子，而且並非保養得宜，是許久沒刮的鬍子。頭髮也是任意生長，衣服底下的皮膚很粗糙，看得出生前營養狀況不佳。

砂川警部寫下號碼，交給附近的警察，指示道：「去調查這個號碼，儘快。」

「大約有一周吧。」

「不用繼承，絕對是這樣！我絕對不要繼承！」

砂川警部說出志木也有的疑問。

「我說一周就是一周，我絕對不繼承海釣旅館！」

原來法醫老家是開海釣旅館的，感覺他吃過不少苦才成了法醫。

「沒錯，但不要有無謂的期待，肯定是那把槍發出的子彈，我的直覺很准。」

就在志木即將對這個錢包失去興趣時，砂川警部眼尖地發現了一個東西。

「不過，要看過屍檢報告再說，對吧，警部？」

「是誰家的？」砂川警部催促他說下去。

「原來如此，鵜飼杜夫啊，他和這個流浪漢有關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砂川警部打斷警察好不容易查到的信息。

男性上衣的左胸處有個洞，明顯是中槍留下的。從傷口噴出的血染紅了上衣，滴落的血滲入岩地沙土，染紅了周邊。這段時間沒下過太大的雨，所以血都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