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對我來說就是致命傷，畢竟我是幹這一行的，單手無法勝任。我從沒聽說過獨臂隨行，如果只是管家，比我優秀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我一想到將來就擔心得不得了。我這個人……唉，曾經是業餘摔角手贏得的好評已被我用完了。所以刑警先生，我會竭盡所能幫助你們逮到打殘我的那個人，請儘管問，我有問必答。」

「昨晚有幾項重大發現。首先，我們在山崖前端發現了大衣與鞋子，在大衣口袋裡找到白頭套與白手套，且都檢測出硝煙反應。」

「呃，該說是部下嗎……可以算是樓下吧。」

「咦？」鵜飼立刻提出反駁，「兩槍加一槍再加四槍，合計只有七槍，手槍是八連發的吧？子彈沒用盡啊。」

「沒看到。」

「那麼，您太太也在旁邊？」

「哇，真大方！」

「等一下。」砂川警部察覺到朱美這個並不自然的存在，「你不是案件關係人吧？方便迴避一下嗎？」

「警部，可以這樣嗎？」旁邊的志木刑警不滿地插嘴，「總覺得您被她騙了……」

「對。此外，我們還在靠近山崖前端的圍籬底下發現了手槍。佐野先生，其實這把手槍的來歷很特別。」

「抱歉打擾兩位休息。」砂川警部拿出警察手冊，向兩名受害者示意，「原本應該分開問訊的，不過你們在同一間病房沒辦法，我就一起詢問兩位吧，這樣也節省時間。方便嗎？」

「啊啊，這樣啊。」砂川警部點頭回應，「您聽到槍聲之後的反應是——」

留在房裡的鵜飼沉默不語，處於不知道是在深思還是恍神的狀態。接著他抬起頭。

佐野說到這裏，臉色比剛才朱美看見時更蒼白，大概是案發時的經歷在腦中復甦，也可能是中槍的左手狀況不佳。這麼說來，鵜飼剛才提到佐野的傷是「子彈貫穿左臂」，這絕對不是小傷。

沉默了片刻之後，佐野戰戰兢兢地詢問。

「你為什麼能斷言對方是男性？有沒有可能是高大的女性？」

砂川警部轉身面向佐野。

「不，不可能。我馬上撲向眼前的兇手，雖然交戰的時間不長，但曾扭打在一起，扭打的瞬間我就知道對方是男是女九*九*藏*書。」

鵜飼嘲諷般地拍拍手。

「不，我和內人不同房。」

「是的，扭打時間應該只有短短的十秒，最多十五秒。就在我即將制伏對方的時候，大概是幾乎確信勝利而導致疏忽吧，兇手趁機拿出隱藏的手槍，抵著我的左臂開了一槍。左臂受創的我當場倒下，好一段時間發不出聲音。後來兇手從我身邊離開，我不知道他逃去了哪裡。過了一陣子，少爺與田野上先生他們趕來，我至此才恢復意識，好不容易站起來前往露台。」

「是的，我是在熟睡中中槍的。」

「醫生說只是擦傷。」

另一個無法釋懷的人直接詢問砂川警部。

佐野表情陰鬱。

「非——常清楚。」偵探使勁點頭，「別相信他確實是明智之舉。」

「你們就洗耳恭聽吧。其實，這起案件就到此為止了。」

「這樣啊，畢竟是極近距離中槍。不過還是該慶幸只是手臂中槍，如果是頭部或胸口，就沒命了。」

「請便請便。」鵜飼隨口答應了，「砂川警部，恭候大駕好久了。」砂川警部卻拒絕和偵探套交情，他假裝沒聽見鵜飼的這番話，面不改色。

「對，重點來了！」一直沉默的偵探忽然充滿活力，「警部先生，怎麼樣，昨晚的手槍就是殺害流浪漢的那把吧？對吧？不是才奇怪呢，沒錯吧？」

「這樣啊，那我就請教一下佐野先生，您剛才也聽到了，兇手在會客室外朝這個偵探開了一槍，您是在哪裡聽到那聲槍聲的？」

這可不行，絕不能錯過如此有趣的場面。

「原來如此，所以你是在扭打之後中槍的？」

「我想問問刑警先生們，各位對於昨晚的案件有何看法？比方說，是否和之前馬背海岸的流浪漢命案有關？」

「說得也是，砂川警部，我們走吧。」

「為什麼去露台？」

唔，這理論真誇張。朱美無言以對，她覺得汽油和子彈情況不同。

「既然十三先生這麼說，那就沒錯。」

砂川警部說著，露出遺憾的表情。不過這是真的嗎？如果案件真的結束了，這段偵訊又有什麼意義？朱美實在無法釋懷。

「很遺憾，我是他的關係人。無須隱ｒｅａd.９９ｃsｗ•com瞞，我其實是鵜飼偵探事務所實質上的老闆，所以我有權利知道部下捲入了什麼事件。好了，刑警先生，我不會礙事的，請開始偵訊吧，再不快點兒問話會超過時效哦。」

「是的，我走上樓梯，在飛魚亭門口聽到第二與第三聲槍響，這才知道對方有槍。當時我嚇了一跳，而且害怕，但情勢已經不准我回頭。所以我衝進了門，那時兇手大概剛好在飛魚亭露台行兇完，他從建築物後方現身跑向我，然後我就和兇手在飛魚亭庭院正面對峙。」

「所以警方怎麼想的？為什麼認定案件到此為止了？」

「那麼，志木刑警，既然我們想問的都問完了，時間也差不多了。」

「所以你從正面看見了兇手？」

「你是否看到了開槍的兇手？」

「我也是沒辦法啊，腳中槍的我沒辦法追兇手，但我聽到了槍聲。首先是在會客室朝我開的那一槍，接著別館方向連續響起第二與第三聲槍響，間隔一段時間之後是最後一槍……啊，恕我失禮，佐野先生應該不願回憶當時的狀況吧？」

「換句話說……」志木刑警插嘴補充，「這應該是兇手昨晚犯罪時所穿的衣物。」

「講時效也太誇張了。」砂川警部板著臉詢問鵜飼，「不過，這是真的嗎？你真的是她的部下？」

「正是如此。我追著人影爬樓梯前往飛魚亭。途中，主館的人們警告我『那裡危險，快回來』，但我過度自信，無視於他的忠告繼續前進。現在回想起來，主館眾人是知道對方持槍才會那樣警告，或許我知道了這一情況就不會逞強了。」

「嗯，你的判斷很正確，事實上，神崎隆二就是在露台中槍身亡的。」

「細節容我們省略。」志木刑警再度補充，「那是警方之前一直在尋找的八連發自動手槍，截至目前，那把手槍朝『某警官』開了兩槍、朝某流浪漢開了一槍，又在昨晚開過四槍，終於用盡子彈，就這樣棄置於現場。」

「晚上十一點五十分，我看過手錶確認。」

「不，沒關係，畢竟那是事實，何況我只有手臂受傷，還算好。相較之下，中槍喪命的神崎先生……」https://read.99csw.com

「嗯，不過戶村流平也喝了很多酒，記不清楚。而且他喝醉之後會把之前所有的記憶全部搞混，所以不能信任，這一點你也很清楚吧？」

「在幫傭宿舍我房間的床上，時間也如他所說，大約是晚上十一點五十分。」

「這部分，我無法提供您想要的答案。」佐野愧疚地說，「首先，對方肯定是男性，身高大約比我矮一個頭，所以是一米七左右。他身上的長大衣遮蓋了身體線條，臉上又戴著白色頭套，手上戴白手套。簡單來說，他的裝扮讓我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麼人。」

佐野說到這裏，輕輕吐出一口氣，他的表情看起來既疲憊又放心，似乎因為終於將漫長又痛苦的記憶述說完畢了。

「別說得這麼誇張，今早醫生怎麼說的？」

「是的，我嚇了一跳，拚命跑到神崎先生那裡扶起他，但他已經斷氣。抱著步槍的少爺等人隨後來到現場，接著……就由他們處理了。當時我已用盡了氣力，無法理解目擊到的狀況，只記得升村先生不知為何在飛魚亭里。我被兩人攙扶著回到主館，田野上先生用毛巾為我包紮了手臂。後來我不小心昏迷，醒來時已經躺在醫院病床上了。」

「嗯，這是重點。」砂川警部探出上半身，「你一發現人影，就讓太太獨自前往主館，自己則去追那個人影了，對吧？」

「這樣啊……」佐野露出認同的表情，「假如兇手就這樣死了，總覺得有點失望，不過這麼一來，案件也就結束了吧？」

「你與戶村流平在會客室里盡情吃喝之後醉醺醺地睡著了，當時是幾點？」

「要是你身體不舒服，我們可以先迴避，等下午繼續偵訊。」

「這樣啊。嗯，好吧，你別礙事啊。」

「這不是什麼大問題。」砂川警部斷言，「大概是手槍原本只裝填了七顆子彈吧，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就像車子不可能隨時加滿油。」

「不清楚，我記得我們看完了電視轉播的棒球賽，應該是後來睡著的。大概是晚上九點到九點半吧，問問流平，他或許知道準確時間。」

「嗯，整個案件以兇手自殺身亡為結，我們也感到很遺憾，但無可奈何。九九藏書」

「不，沒關係，請務必讓我協助搜查，這不只是為了神崎先生。我最重要的身體，是擔任家中隨行的必備工具，卻被歹徒折騰成這樣，為此我憤怒不已。」

醫生說很難完全康復，雖然不會影響行動，但不可能恢複原本的力氣了，還會留下某些後遺症或行動障礙。

「啊，原來如此。」砂川警部像是總算理解般點頭，「你不知道對方有槍，以為只是普通的小偷，所以認為空手也足以對抗。」

「看吧？」

「嗯，既然兇手拋棄了手槍，今後就應該不會再發生槍擊案了。」

「咦！」佐野驚叫出聲，「怎麼回事兒？」

「順帶一提……」志木刑警再度補充說明，「警方已安排潛水員到鳥之岬海域搜索，肯定很快就會找到兇手，不過是屍體。」

「就算趕走，她之後也會問偵探的吧？沒差別。那我就開始問了。」砂川警部坐在志木刑警遞過來的摺疊椅上，打幵筆記本開始詢問。

「這樣啊。很遺憾，我沒看到對方長什麼樣，因為我當時受了重傷。」

「好的，刑警先生，我也不在意。」

「嗯，關於您的左手，醫生怎麼說？」

兩名刑警同時起身，收起摺疊椅，假惺惺地留下一句「請保重」，便匆忙離開病房。

「哼，算了。」砂川警部露出死心的表情，提出下一個問題，「總之，你睡在會客室的沙發上一直沒醒，然後就忽然遭遇槍擊。」

「對方有什麼特徵？」

佐野在友子的攙扶之下，直起上半身回應。

「老實說，剛幵始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還以為是在做夢。我這麼說有點像借口，但幫傭宿舍和主館有段距離，不像主館里的人們可以清楚地聽到槍聲。不管怎樣，我有些擔心，於是透過卧室的窗戶觀察外面的狀況，發現會客室里燈火通明，而且似乎很亂。我心想狀況不妙，但還是沒想到發生了槍擊案，以為是有小偷入侵。此時我內人也覺得不對勁而過來找我，我們一起離開房間前往主館，不過走到一半，我發現通往飛魚亭的樓梯上有人影。」

兩個刑警逃走了一他們離開的速度令朱美如此懷疑。

「是的。」

「昨晚是昨晚，今早是今早，昨晚的九-九-藏-書我確實受了重傷……」

「我也不介意。」朱美故作自然，「刑警先生，請開始吧。」

「喂，你吵死了！」砂川箐部在摺疊椅上蹺起二郎腿，刻意向後挺直身體，「好，就讓各位聽聽警方的見解吧，反正也沒必要隱瞞，你們有權利知道。」

「簡單來說，兇手的行動如下。」砂川警部緩緩述說，「昨晚潛入十乘寺莊園的兇手，在會客室外槍擊偵探，在飛魚亭露台槍擊神崎隆二，接著槍擊佐野先生之後無處可逃，且手中的槍已經沒有子彈。兇手認定只有死路一條，便拋棄手槍站在山崖前端，脫下白頭套與白手套放人大衣口袋，再脫下大衣與鞋子，整齊地疊放在山崖邊緣之後跳海。」

「警部先生，請等一下。」是鵜飼，「你沒當真吧？一切都是殺人魔毫無計劃的暴行，而且最終兇手跳海自殺？你並非認真這麼想的吧？那我想請教一下，我為什麼會在會客室里中槍？神崎隆二為什麼會在那個時間身處飛魚亭露台？升村光二郎的事要怎麼解釋？他也是湊巧待在飛魚亭？兇手的目的又是什麼？喂，回答啊！」

「根據戶村流平的證詞，你中槍之後，有個戴著白頭套的可疑人物——由於看不出性別，只能用這種方式稱呼——從窗外看向室內。那個傢伙握著手槍，所以肯定是對你開槍的兇手。關於這個人，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然而……

砂川警部彷彿懾于佐野的氣勢，在摺疊椅上挺直背脊。

「知道了、知道了。」砂川警部像是在安撫耍賴的孩子，「話說回來，我對你腳中槍之後的行為有意見。根據其他人的說法，你中槍之後就只會喊痛，完全沒幫忙？」

旁邊的友子默默點頭。

「時間是？」

「兇手來自露台，現身之前還傳出兩聲槍響，我覺得露台那裡肯定有人中槍。」

「嗯，打撈到屍體之後，我們的搜查也將告一段落。」

「先從鵜飼偵探開始。」砂川警部拿出辦正事的腔調，「首先是你昨天造訪十乘寺莊園的原因，十三先生說他向你提出徵信委託，調查孫女櫻的三位夫婿候選人。你調查完畢之後于昨天造訪，十三先生在會客室里私下款待你。這部分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