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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天

第03天

「你於今晚8點42分收到來自克萊頓先生的電話留言。回電請撥:區號77……」達莉亞抓起一支鋼筆趕緊將電話號碼記下來,慌亂中她居然對電話另一端的機器接線員道了聲謝,然後才掛斷電話。
不知怎麼的,她哭了起來,胸口一陣抽搐使她連咳了好幾聲。
「好的。嗨,能給我裝一部電話嗎?」
「接完電話我們再談。」巴利加說完,嘴邊又一次擠出一絲笑容,然後站起來和其他特工一起離開了房間。
「不……各種各樣的事兒。見鬼的是,大約有一半的火警是由於忘記關爐子引起的。」他笑了起來,一隻腳的腳尖像舞蹈演員跳踢踏舞那樣蹭著路面。「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危險品、炸彈威脅等等……」他再次轉過身來,頗有深意地看著她。「你知道,在緊急事件發生時我們是第一個做出回應的。」
裏面什麼也沒有。
一出門,映入她眼帘的便是鋪天蓋地的名字。牆上、車身上乃至商場巨大的陳列窗上,到處都是商標廣告。當然,她在歐洲也曾見過奢華耀眼的廣告,可是這裏卻……比比皆是。對於長期居住在這個光怪陸離的地獄之中的人來說,他們已徹底融入了曼哈頓的生活,對於眼前的一切視若無睹——就像水中的魚兒看不見水一般。她獃獃地看著四周,像普通遊客那樣,畢竟這就是她的角色。好好享受,享受美景……
「我們並不這麼看。」巴利加回答說。
「這裏現在正在進行檢測。」
「謝謝。」她說。
門大開著。走道里的人來來往往。他看見格里馬爾蒂特工手裡端著一杯茶,小心翼翼地避過同事,從辦公室的另一端大步朝著自己的位子走去,途中還和一位年紀較大的人交談了幾句,然後兩人便分頭離去。
她拿到了商業版和一部分娛樂版的報紙。經濟正緩慢地復甦;某些市場出人意料地比傳統市場更適合投資;必須縮減開支,提高就業率——這些就是商業版的內容。
外面起風了。她能感覺到風吹打窗玻璃的力量。
出乎意料的是,這裏的單人間很舒服。有獨立的衛生間。房間極其簡陋,卻放了一張沒被固定住的實木桌子,桌上放著一盞檯燈,一些書寫紙和幾根鉛筆頭。房間頂部的一處角落醒目地裝著一部攝像機。當然,屋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接上了電線以便錄音。桌子的另一頭放著幾本雜誌,但最新的一期卻是今年夏天出版的,多半是聯邦調查局特工在閑暇時看的——《高爾夫》、《紳士季刊》、《體育畫報》以及一本皺巴巴的《名利場》——大多是半裸的時裝模特和明星醜聞。床頭櫃的抽屜里有一本《基甸聖經》基督教的《聖經》版本之一。,一本《摩門經》,還有一本《古蘭經》的英譯本。這些並不能給一個失落的猶太人帶來多少慰藉。沒有電視,也沒有窗戶。通風全靠天花板上的一塊格柵。
「為什麼不會?這很好呀,可以幫助十幾歲的小女孩思考一些其他的問題,而不僅僅是只想著和當紅的足球明星約會……」說完她便舉起了相機。他取下太陽鏡,神情變得嚴肅起來,眼睛直直地盯著鏡頭。
她開始理解美國夢的魅力所在了——一個相對公平的競爭平台。一旦看清這一點,便發現它無處不在。幫助你抓住任何一個機會,這就是招募你的目的。黑人、白人、黃種人、同性戀或者異性戀,每個人都有機會。大棒上綁著的胡蘿蔔吸引了第二代移民就讀於商學院,就此讓他們背負幾十年的債務。然而,許多商業雜誌都承認,由於高額的教育費用,越來越多的下等階層都被擋在了成功的大門之外。
「已經一整天了。你們是否確定要拘捕我了?如果是,我就改變計劃,花錢雇一名律師;如果不是,我仍然要見一名律師。」
「在疾控中心和醫院里發現了……炭疽病毒,博士。可能其他地方也有。」巴利加說。
每一個地方的職員和低級助理都有條不紊地接待她。「總有那麼一些瘋子能進來這裏。」一位給人一種叛逆感的藍頭髮的年輕助理告訴她。她去了一個又一個的會客室、洗手間以及電梯。她知道自己完全融入這座城市了。
「先生,就在這兒等著。」她生硬地說。
「但是,博士,我們還有一些常規問題想要問問你。我需要你說明一下你近兩年都去了哪些地方。」
「事實上,我覺得你們可以。」
「我敢擔保她一定去了。我馬上再去幫你確認一下,博士。」蘭辛疲憊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不,夫人,絕大多數時候還是安全的。但是如果有危險的話,那將會異常糟糕。」他說完后笑了笑,然後轉身朝著幾扇大門走去。「我得把門關上了。你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對嗎?」
他點頭笑了笑。
現在沃特曼已經開始愛上這扇開著的門了,但是又擔心如果他走過去站在門口,一定會被他們發現,然後再次把他鎖在屋裡。他可以抱怨,他也想抱怨,可是目前狀況下他就像一塊任人宰割的魚肉。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等他們來,要表現得合作一點。他們想要什麼就交出來,也許他們會把他的手機還給他。
「是有警察、消防隊員以及急九九藏書診醫生,但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不幸發生,我們要第一個趕到現場。」
「這張你也拿去吧,我看完了……」那名機靈的男士對她說道。他將體育版遞給她,報紙上一名牙齒縫隙極大的曲棍球運動員的照片佔去了足足半個版面。
「我叫沃特曼,有兩個字母t,沃特曼。沃瑟曼是我祖父,是他把名字改了,他想要融入美國文化。」
「拍到了,照片很棒。我的事兒都搞定了,然後就聽見轟——嗤!」
「很好,很好……忘記我剛才說的要去實驗室的話吧。」
「什麼?」
她假扮成一名試圖發掘古曼哈頓島遺物的人類學家漫步在這片區域里。當然,這裏的原住民不可能遺留下任何東西——吝嗇的荷蘭人在成為這片土地主人的過程中,使用狡猾的手段誘騙他們上當,以低廉的價格買下了曼哈頓,從而導致這些原住民因飢餓或者謀殺被趕出了這片土地。後來,歐洲人的運氣到了盡頭,新大陸也丟了。荷蘭人輸給了英國人,英國人又敗給了他們叛逆的後代。殖民者讓位於強盜巨頭,工業巨頭則臣服於國際資本。金錢以光速在空中流轉。這裡是美國這隻猛獸的腹部。
「在他們結束對你的問訊之前,你依然處於被拘禁狀態,先生。」
現在他已經走了,剛才的那個笑容宛如一陣輕煙。
時間漫長難熬。他脫下夾克衫,開始琢磨用它自殺的各種方法。他可以吞了它,也可以用牙將其撕開做成一個套索將自己勒死。或者,可以用它來製造一起火災,然後趁人們跑過來救火之際逃跑……
「不……不要了……」實際上他腦子裡已經浮現出一張張美鈔在空中飛舞的畫面。「護士後來動身去我家了吧?」
「要知道,我對這個消息毫不意外。一點都不。我曾經以此為主題寫了若干篇文章。呃,我不打算待在這裏。我是一名顧問。如果你們把我從床上拽起來卻又把我關在這兒浪費時間的話,你們就得付錢給我。我早就對海弗坎普說過——」
「哦,對。很好。當然要隔離。那麼……」他抬頭看著這些特工。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炭疽病毒孢子是在實驗室內發現的嗎?」
「是的,而且還在其他地方發現了。」
「不是。」
「這是你的早餐。」說話的是一個沃特曼不認識的聯邦調查局特工,他每次來了就走,什麼都不說。沃特曼知道問了也是白問。除非……
「我不太確定,但是我會準備好。」
她不知道誰可能是克萊頓。
洗完澡后,她就在電視上搜索節目,然後就開始看《巨人傳》。這段時間里也沒有電話鈴響。
「別得寸進尺。」蘭辛說著便關門走人。
客房服務的門鈴響了。她穿上睡袍——尺碼有些大——去拿她的早餐。吃了一個巧克力羊角麵包,又喝了一杯雙份意式濃咖啡之後,她感覺有了精神,頭腦也清醒了許多。查詢過電話簿和谷歌搜索后,她確定了今天的行動目標。
然後她朝自己身上噴了一下。
她甚至覺得美國人有些過於友好了,即便是在紐約,她很容易就得到了各種各樣的幫助,比如用一下洗手間,申請填寫一張表格,與人握手,在ATM機上查詢收支情況,購物,詢問保安有沒有地方可以抽煙。所到之處,她的雙手觸摸過每一個樓梯扶手。她把洗手間所有的水龍頭、衛生紙、門閂、皂液盒的按鈕都摸了一遍。
因此,她知道如果她走上前去詢問,為了給歐洲的青少年做榜樣,能否採訪一位年輕健壯的新隊員,是不會遭到質疑的。喬什和坦尼絲兩人走了出來。她將兩人分開來採訪,並愉快地向坦尼絲解釋說她會更受男孩子們的喜愛。為了來點勁爆的,同時也為了宣傳消防局,坦尼絲將制服襯衫最上面的一顆紐扣解開,露出了一點胸部。喬什和坦尼絲斜靠在他們至愛的消防車旁擺好姿勢,為歐洲的青少年留下了兩個歡快、能幹、俏皮的紐約消防隊員形象。
所以,罪過不在猶太人,或者更確切地說,不該單單怪罪于猶太人。當然,也不能怪罪于黑幫或洛克菲勒、范德比爾特、約翰·皮爾蓬·摩根這樣的「強盜巨頭」。和那些假裝毫無企圖的大公司,還有那些將骯髒的手指伸向每一塊餡餅的聯合大企業相比,這些人是小巫見大巫。警察、教師乃至整個軍隊都成為這些大公司以及聯合大企業的奴隸。儘管達莉亞的思想變得更加解放,但是這並沒有阻止她繼續自己的計劃。她去了普士高律師事務所、猶太人社團聯合會和世界銀行這三個地方的辦公室——她要給這些巨龍的老巢來點閃電攻擊。
如今紐約消防局的人已經很適應享受名人待遇了。甚至在義大利時,她就差點被大量的有關這些魔鬼隊員在雙子塔有毒的瓦礫中蹣跚而行的照片所淹沒。人們為他們塑像,電影明星穿戴上了印著他們頭像的T恤衫和帽子。他們的英雄主義被整個世界當作是理所當然的存在。
「這個簡單。我哪兒也沒有去。」
當洛克·哈德森年紀稍大時他開始變得實際起來,但他和泰勒之間的口角卻從來沒有間斷過。達莉亞一邊看一邊不停地用濕紙巾將眼淚九*九*藏*書擦去。她意識到自己是因為太累了才會變得如此脆弱。她做得已經夠多了,她必須得把自己照顧好。她得小心謹慎,她還要繼續堅持下去完成使命。她拿過酒瓶,打開軟木塞后又重新塞上,然後將酒瓶放在床頭柜上。
不一會兒她出現在梅西百貨公司的巨大商場里。她悠閑地逛著,手指不斷觸摸著各類織物、塑料製品以及皮具;她假裝查看商品的價格,微笑著問這問那。
「先生,事情總是在不斷發生變化的。」說完,蘭辛便離開了——走時沒有關門。
「我們應該去實驗室。」他對第一個經過門口的特工說道。可是那個人只是點了點頭便徑直走了過去。疾控中心的實驗室離他家並不是太遠,就在埃默里大學附近,而且如果在他的研究領域內發生什麼事情的話,他們也能很快知曉。幾秒鐘后他又用同樣的問題騷擾了另外兩個經過他門口的特工。
「好吧……你拍到想要的照片了嗎?」他問。
說完她便走了。這次她關上了門。
當天晚上她回到國際大酒店,先將照相機電池充電,然後叫了一份魷魚和一瓶紅酒,接著便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電視里正在放《巨人傳》。這是部老片子,由洛克·哈德森、伊麗莎白·泰勒和詹姆斯·迪恩主演。達莉亞認為有好幾部電影都是紐約市的真實寫照,《巨人傳》便是其中之一。她從未將這部片子看完過,只是零散地看過幾個片段。迪恩慵懶的嗓音以及神秘莫測又憨態可掬的笑容讓她著迷,同時又對哈德森和泰勒兩人被貪婪、愛慕和野心等慾望玩弄于股掌之間感到驚訝。
她在本子上記下要去商店買幾雙合腳的鞋子,然後便去了美洲大道附近的第54大街,選了一家擁擠不堪的時髦餐廳吃午飯。她一邊吃著盤中堆得滿滿的平淡無味的油膩午餐,一邊研究著導遊圖,想看看自己是否碰巧在港務局附近,那裡應該是這一帶最為重要的場所。結果,她發現自己與格里利廣場隔了十個街區,但靠梅西百貨公司很近。
「誰是海弗坎普?」
「真的嗎?」她認為這樣做很明智。
她拿起電話轉到總機,接著便被告知不要掛斷,請她聽留言。在一聲信號和一陣電流聲后,電話里傳來了一個機器人女聲。
「好。」這樣才合乎情理。「好吧,那麼,你們想從我這兒知道些什麼?我猜你們認為是我乾的,對嗎?」
門終於開了。這次進來的人年紀稍大些,看上去級別也更高。他穿著西裝,剛刮過鬍子,臉上還遺留著一股薄荷味。他擠出一絲微笑,介紹說自己叫巴利加。沃特曼注意到他的西裝領上別著一枚小小的美國國旗。接著又進來了幾名特工。他們各自在角落處找好位子坐下來,誰也不做聲,先是看了看其他人,而後便將目光集中在沃特曼身上。這時格里馬爾蒂進來了,加上她,房間里現在一共有六個人。
時間又過去了一小時,這時蘭辛的腦袋從門縫裡探了進來。
她打開筆記本電腦,進入自己的郵箱打開草稿夾。
她共有兩張信用卡,一張是以Klic!的名義辦的,還有一張是她自己的名字,都是離開凱賓斯基酒店時尤塞夫給她的。她從兩張卡中取出了1000美元,兌換成20美元面值的零錢,用於支付計程車費,然後便開始穿梭在縱橫交錯的城市街道中。
她盯著他看了片刻,問:「做一名消防隊員是不是很危險?」
「我碰巧在洗手間里。我是一名記者。」她舉起手中的相機來作證明。
「不,我不能。我得去疾控中心。聽著,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然,人們並沒有被這些事實所阻攔。資本主義本就沒有多少思想精髓,因此這個特殊的荒誕理論便一直存在了下來——只要具備勇氣和決心並甘願親力親為,便可從金字塔的底層崛起。一旦到達頂端,便可獲得回饋了。人們通過各種方式展示自己對此願景的崇拜之情,洛克菲勒中心、古根海姆博物館、布萊爾大廈、史蒂夫·A·施瓦茨曼大樓、科克劇院、麥當勞公司以及哈維·米爾克中學甚至會舉辦大型慶祝活動來宣揚這個理論。謹以此長凳獻給我們仁慈的母親。——格蕾絲、比利、查德。死者決定了你能夠坐在哪裡。
「不是。」
她覺得這一切簡直太容易了。
每到一處都是相同的程序。進去,問一個問題,九_九_藏_書要求見某個能夠為她提供幫助的人……可以編造任何一個借口,比如想拿一份工作申請表,想做一次採訪,想了解一些前台接待員不能提供的信息。如果可能的話,就和他們禮貌地握握手,遞一張她那存量日益減少的Klic!雜誌的名片。
「是的,附近經常發生這樣的事兒。」
「我們有些問題想要問你……」
「請轉告蘭辛特工,我們應該到疾控中心的實驗室去。情況緊急。」
沃特曼在房間里不停地走動,嘴裏罵罵咧咧,還對著攝像機指指戳戳。他被激怒了。他早先就決定將《高爾夫》雜誌留到最後再看,因為看這種雜誌對他來說是莫大的痛苦。而現在他一賭氣,當即決定要將此變成自己一生中最糟糕的經歷,開始津津有味地一頁一頁地看雜誌。他心想,所有的高爾夫球場看上去都是一個樣子。不知第一個太空殖民地上是否會建高爾夫球場?很有可能。
「呃,那個……你應該不會想採訪我這樣的老傢伙吧……」
充當一支利箭其實也很簡單。
似乎她去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是如此。她只要去問點什麼事兒便能將那些人殺死。
她照著清單上列的地點,繼續她的行程。她造訪了一個又一個辦公室,詢問能否找英俊男士做採訪,然後被告知等待或者被帶到負責此類事情的人那裡。到下午時她已駕輕就熟,整個流程就像是一套公式。她在影院餐館買了杯意式濃咖啡,然後沿著第56大街來到巴諾書店。她徜徉在各類圖書區域,沉醉在書的海洋中。
「會見的順序和人員有了一些變動。他們會儘快繼續與你的會談的。」
吃過早餐,他便拿起《汽車雜誌》隨便翻著,心裏納悶為什麼會有人重新愛上肌肉車
利用在各家公司總部會客廳等候的這段時間,她對美國資本主義魔鬼般龐大職能的運作方式已有了很多了解。眼下她正坐在麥肯世界集團的辦公室里,一邊四下打量,一邊為自己到美國僅僅兩天就改變了原來的看法而感到吃驚。在這裏她感覺到自由無處不在。
「如此說來,疾控中心和醫院現在一定做炭疽病毒檢測了。這裏呢?這裏已經檢測過了嗎?」他問道,竭力不讓其他人聽出自己聲音中的恐懼。其他特工也儘力不讓自己失控,但他明顯感覺到在場的每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他們經常出去救火嗎?」
「這場景真的很令人興奮。」她說。那個男人轉過身來,皺著眉看著她。
她站在鏡前檢查身上是否出現了病症。什麼都沒有。她走進卧室,一|絲|不|掛地站在窗前,望著下面空無一人的街道。如果這時候有人在監視她的話,一定能看見她,只要有那種在弱光環境下也能視物的高級間諜攝像機就可以了。
但這次情況不同,他能感覺得到,應該是有某種東西讓那些該死的傢伙感到困擾了。事情發展得太快了。首先,他們在凌晨三點將他從床上拖出來,接著就是一通審訊,現在……
這個隨意的動作讓沃特曼很是憤怒。他無意的呢,還是設計好的圈套?是一個測試嗎?他們想騙他走出房間,來到辦公室的走道上,然後指控他企圖逃跑嗎?這些傢伙真卑鄙,尤其是年齡最小的那一批人,盡耍些骯髒的小把戲,都是些一文不值的心理遊戲,故意不關門的行為更是幼稚。一想到蘭辛居然想出這麼愚蠢的點子來考驗自己,沃特曼就憤怒不已。
「是為了預防萬一爆發瘟疫,或者突然發生某個莫名的重大事件。」
可是,那扇門似乎在召喚他,而且他也無法抵制這種誘惑。他站起身來,裝作無聊的樣子,懶散地走向門口,然後一隻胳膊搭在門框上,一邊繞動頸部裝作在做放鬆運動,目的是讓那個在攝像機后監視他的人看到他並沒有越界,讓他明白他哪兒也不想去,他是個乖孩子。
娛樂版的第一版不在她手中,所以她只能看到部分內容——一家試驗性劇院推出的以埃德沃德·邁布里奇生平為題材的戲劇演出的跟蹤報道,一九*九*藏*書篇關於百老匯招募好萊塢明星的計劃在劇場區失敗的分析報道。
現在,她對於腳上這雙從柏林開始便一直穿著的鞋子已經相當厭倦了。當她把雙腳塞進一雙帥氣十足的馬丁短靴里時,她毫不猶豫地讓那兩名女店員將舊鞋放進了紙袋中。在決定放棄襲擊港務局的計劃后,她打了輛車,沿著第23大街來到了第5大道,在熨斗大廈附近下了車。雖然路程很短,但她還是很爽快地給了司機20美元,這讓司機非常開心。她在那兒買了一雙連褲|襪,一條黑色短裙以及一件寬鬆連帽衫。她決定改變一下形象。她站在鏡前轉動身體——一個揮霍老爸金錢、被寵壞了的藝術生的形象躍然出現在鏡子里。她還想去換個髮型,可是這顯然有些過了。她在包里摸索了一陣,找到了在柏林時他們給她的香水……僅有一管口紅那麼大。她將香水在手掌心裏把玩著,羡慕地看著燈光在瓶身上留下的點點斑斕。
角落處一家商務中心正在打廣告做促銷,她便去那裡做了五百張Klic!的名片。在等著取名片的當兒,她在附近逛了逛。取了做好的名片后,她拎著大包小包擠進一輛計程車,把所有東西一股腦放回酒店。接著她便再次出門,去另一個地方執行同樣的任務。
「難道是一次炭疽病毒攻擊?是通過信件嗎,像上次那樣?」
達莉亞去了市政廳對面的一家自助餐廳。她並不急著點菜,任由自己逗留在點餐區,身體儘可能地湊近玻璃,眼睛盯著各式各樣的菜肴看。接著,她在色拉區轉了一圈,仔細看著每一隻蘿蔔。最後,她選了一張小桌子坐了下來,要了一份雞茸,那分量不到盤子的十分之一而且味道太咸。她還要了一份已經蔫巴的菠菜。她擦了擦嘴,然後將紙巾在桌子上抹來抹去,就這樣抹了五六個來回。做完這一切她走到鄰桌,向那位年輕男子討要幾張當天的報紙看看。他看上去像個學生。
「疾控中心主任——真他媽的該死!」他已經喪失理智,開始胡言亂語了。海弗坎普曾經是疾控中心的主任,可他早在至少十幾年前就退休了。天哪,他已經快要崩潰了。「聽著,我不能待在這兒。我必須回去。我妻子的病情很嚴重,而且她得靠我給她……精神支持。這對她的健康至關重要——」
一群瘋子!沃特曼用力扭了一下頭,試圖緩解頸部的僵硬。他的頭總是沒完沒了地疼,也許是由於戴了漸變眼鏡的緣故。這些年來他已學會通過抬頭運動來緩解頭疼,但如果坐在電腦前過久或者開車時間稍長的話,頭疼會加劇。他緩慢地前後活動頭部,以此來放鬆肩部。他一直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為什麼不躲得遠些呢?而現在他居然又回來了,弟兄們!回到了戰爭的漩渦中心,納稅人的錢被通過各種渠道用於反恐、反毒品和反貧窮的戰爭中。這是一場沒有結局、沒有盡頭的戰爭。
「哪兒也沒去嗎?」
「我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他激動起來,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不關我的事兒!」他重複道。
此前她並沒有看到。她剛進房間的時候燈就亮著嗎?她記得她曾叫過客房服務,接著就戴著浴帽和手套匆匆忙忙地沖了個澡,然後用浴巾將自己擦乾。時間很短——只有兩三分鐘而已。在這期間她並沒有聽到電話鈴響。
「那律師呢?你還需要一名律師嗎?」
也許因為這裏本來就是一個思想言論自由的國度,或許只是因為她正在變得成熟起來。首先,她已經不再將所有的罪責歸咎於猶太人——包括雅各布·希夫家族,羅斯柴爾德家族,勒布家族……貪婪本是人之共性,而且如今早已改朝換代了。畢竟,當今世界最富有的是墨西哥人。她不再那樣想了,她發現了資本主義的真諦——這裏沒有種族和國別歧視,有的只是對窮人的歧視——只要有錢你便能登堂入室,不管你來自巴林還是來自布宜諾斯艾利斯。
他耐心地等待著。男人可以等待若干年,他告誡自己。
然而在夢中,她突然頓悟了一些事。她發現她採用了錯誤的戰術,攻擊的目標也存在方向性錯誤。的確,她可以接觸更多的博克來摧毀整個美國,可是她也可以讓她的攻擊更具邏輯性。一時間她的眼中充滿了淚水。她斷定她是因恐懼而哭泣https://read.99csw•com,她害怕了,換作其他人也會有此反應。她想到了將要努力實現的事——涉及的範圍太廣了,然後又想到了她做過的那些事將造成的後果:她自己很快就會死去,同樣,和她接觸過的每一個人也都將死去,包括博克。來自世界各地的人都會進入這個洗手間,殉道士、異教徒、富人、窮人、黑人、白人,還有黃種人——所有這些人都將被消除。
「我就一直待在亞特蘭大。聽著,放我回家怎麼樣?你們可以把那個該死的玩意兒繼續套在我腳脖子上。可以軟禁我。這樣還可以為納稅人省下關押我的錢——」
他退後一步,舉起雙手,擺出通用的退讓姿勢。
達莉亞照例提出想用一下洗手間,坦尼絲為她指了路。她走了進去,這時警報突然響了起來,整個消防局裡便立即響起了消防車的引擎聲。
「你該回到房間里安靜地等著,先生。」
蘭辛來了,他坐了下來。「午飯馬上就好。」他看上去像一整夜都沒睡覺,茫然地盯著桌上的小孔看了一會兒,然後強打起精神問道:「你有什麼要求嗎?」
事實證明,這裏的人都很喜歡義大利。這種歡迎絕大部分來自於義大利移民,他們迫切地抓住這個機會在腦中搜索,用孩童時學過的、記得不太清楚的義大利語與她交流,併為自己的口音而感到抱歉。去過幾個地方之後,她便感受到了紐約人的唐突和粗魯,併為自己能殺死這些牢騷鬼和門衛而感到高興——這些人氣量小且心懷嫉妒,他們的存在只能減緩她的進度,她給了他們每個人一張名片。當她獨自一人在電梯里時,她取出剩下的名片,對著這些名片呼了幾口氣,還在上面舔了幾下,期望能增加殺傷力。這幾張名片是專門為那些最可惡的人留的。
「沃特曼博士,你將要參加一個電話會議,五分鐘后開始。我們會在這裏裝一部電話和一台顯示器。你接完電話就可以離開了。我們不可以違背你的意願強行將你留在這裏。」
一位好心的看門人告訴她最近的消防隊在哪兒。他甚至站在菲律賓領事館前將方位指給她看。
「那是在實驗室外面了。是在辦公室里?」
「當然有。我要回家看我妻子。我同意錄口供。我一再表示願意合作,但當務之急就是你我得趕到實驗室去。」
「會不會是意外泄漏?」沃特曼的聲音里透露著無法掩飾的顫抖。
「別,你別走。難道就這樣讓我白白對著攝像機承諾願意配合,然後就完事兒了?」
透過四樓的窗子他能看到灰濛濛的天空,還有被松樹環繞的亞特蘭大城。雖說現在時間尚早,但整個地方卻已擠滿了特工。
而且如果她願意,她本可以讓他在這裏再待上一會兒。
她點了點頭,但仍在原地站著。他按了一個開關,所有的大門開始落了下來,將她隔離在門外,包裹在一片陰涼之中。
……天花的早期癥狀與普通的流感極為相似……她猜想病毒感染應該開始了吧。
「喂,我要和特工蘭辛談談,行嗎?事情非常重要。」一個小房間里的一名低級特工抬起頭,感到他是在找麻煩。她站起來問:「你是沃瑟曼博士?」
「雙子塔倒塌時我們失去了六名隊友。」在她對焦時他突然說道。「其中有兩個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我則是在醫院里躺了整整四個月,後來我妻子和我離婚了。」他搖搖頭說。「所以,後來我們接受了一些特別訓練。如果再有那樣的事情發生,我們就知道如何對付那些有毒廢物了,而且我們都接種過疫苗了。」他一邊說還一邊指著他的胳膊。
是去聯邦調查局呢,還是去市長辦公室,或者去市政廳?那就都去一趟吧。她覺得也許還應該去趟醫院。她能夠想象出成千上萬的將死之人不顧一切地叩擊著急救室的大門。在死亡面前,所謂的文明將如同垃圾般被拋之腦後。還有其他方式比這個更能摧毀一個國家的文明嗎?
「疾控中心目前正處於隔離期。」
「當然,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你們必須時刻準備應付緊急狀況。」她贊同地說。「我能給你照張相嗎?」
一杯咖啡。一塊麥麩鬆餅。一隻金屬表面的盤子里放著雞蛋和幾根香腸。一個熏鮭魚麵包圈,一塊百慕大洋蔥片和一些蔫了的刺山柑花|蕾。一把塑料湯匙和一片甜瓜。
「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他說。
她急忙沖了出來,正好趕上看到消防車隊呼嘯著奔赴事故現場的場景。一名年紀稍大的消防隊員站在人行道上目送消防車隊離去,他雙手叉腰,太陽穴處的白色鬈髮在長滿斑點的黝黑皮膚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
這時,她注意到了電話機上的留言燈在閃爍。
睡夢中突然醒來,她感覺身上汗津津的,頭有些昏,大概是酒精的緣故,也可能是由於身處陌生的環境而膽戰心驚。床邊的鬧鐘顯示快五點半了。她叫了份簡單的早餐送到房間,然後就在房間里等著,眼睛看著窗外霧色朦朧的藍色晨曦。她此刻感覺好些了。先前由於時差還有宿醉引起的不適現在都沒有了,包括博克帶給她的那一點痛感也都消失了,畢竟是她自己想這麼做的。
還能讓他和她再多聊一會兒。
巴利加盯著他,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