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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六節

第四章

第六節

沙也加似乎察覺到我話中有話。
「難道御廚夫人知道是父子同歸於盡,故意想要隱瞞嗎?」
恕我直言,我仍然堅信我最初的直覺,我知道這種不祥的想像引起你的震怒,但我仍然猜想那場火災是父子同歸於盡。
她似乎也想到了這個答案,所以並沒有感到驚訝,反而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覺得果然是這麼一回事。
「你太累了,所以連這種小事都很在意,把一些毫無意義的事也想成有某種意義。」
「你先下去吧,我稍微整理一下。」
而且,夫人並不是一個人去那裡。
「佑介搬了……十八公升的燈油桶,當然是這樣吧。」
一股不祥的冷風從後背吹向脖子,我的手指好像凍僵了,手上的動物園票根差點掉落。
沒錯。雖然有點磨損,看不太清楚,但的確是二月十一日。年份也一致。
這件事絕非巧合。刑警小倉在信中提到通報者說的那件事是事實,火災發生的那一天,御廚夫人去了動物園。
聽到動物園時,我想起一件事。昨天在檢查聖經時,看到裏面夾了兩張動物園的票根。當時並沒有太在意,所以沒有看上面的日期。
「好啊。」
附記
「甚麼?」我問她,「你說甚麼?」
從現場找到的佑介那副手套可以證明我的推理,暫時交由警方保管的這副手套在手指的第一關節和第二關節之間清楚地留下了一條棕色的線痕,一看就知道是鐵鏽。為甚麼會有那條銹斑?在思考了所有的可能性之後,認為最有可能是在搬十八公升的燈油桶時留下的痕迹。十八公升的燈油桶上附有細條的金屬把手,一旦金屬把手生鏽,戴著手套提起燈油桶時,就會留下幾乎相同的痕迹。九_九_藏_書
「怎麼會這樣?」我忍不住說道。佑介的死果然牽涉到複雜而醜陋的人際關係嗎?
「他在信中說,有很多疑點,還有這副手套。」說著,她看著我手上的手套。
「他可能覺得是趣聞吧。」
「你是不是也覺得很奇怪?」沙也加看著我的臉問。
「是啊,」她小聲回答后,瀏覽了信箋的內容,但最後的附記吸引了她的注意。「最後附記的部分,」說著,她把信遞到我面前,「這是怎麼回事?」
現將寄放在此多日的物品歸還,因是你孫子的遺物,想必會勾起你的感傷,但我只是盡職務之責,敬請見諒。
「御廚啟一郎是法律專家,當然在警界的人脈很廣,很可能因為這個原因,導致警方沒有深入追查。如果御廚夫人向警界高層打招呼,希望不要嚴加追查,恐怕警方就會草草結案。」
「你在幹甚麼?」她問。
所以,當時才會向你提出暫時保管這副手套的要求。
看完之後,我把信箋交給沙也加。她立刻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我檢查了那副手套。正如刑警小倉在信中所寫的,手指的地方有一條棕色的線痕。
雖然深感遺憾,但最後還是決定從這起事件收手,再加上目前又發生了一起大案,必須將精力投入那起案子的偵辦工作。
最近接獲奇怪的通報,通報者聲稱在二月十一日,也就是案發當天在動物園看到你們。從時間上來說,應該不可能,而且你當初告訴警方,當天獨自一人出門買菜,所以顯然相互矛盾。雖然警方人員向通報者如此解釋,但對方似乎不太接受,可能有人和你長得很像吧。九*九*藏*書
聽她這麼說,我又重新看了附記的部分,覺得沙也加說的話很有道理。
「他們好像是基督徒,所以有聖經也很正常。」她說。
「同歸於盡……」沙也加小聲嘀咕道:「火災並不是單純的意外嗎?」
「不是的,我真的快想起來了。」說著,沙也加一直重複著「動物園、動物園」,似乎相信那是可以幫她找回記憶的咒語。
「我們下樓去吧。」
「沒甚麼啊,只是有人長得像她而已啊。」
「是這樣嗎?」
在署名之後,還有附記內容。
「為甚麼?」
「根據這位刑警的推理,應該是佑介。」
「我對動物園這件事耿耿於懷,在火災發生的那天去動物園……火災和動物園……」她用雙手捧著自己的臉,凝視著半空中某一點,「不是毫無關係,我覺得這兩件事之間有某種關係。」
「動物園……」她小聲嘀咕著。
「我不這麼認為,」她搖了搖頭,「而且你不認為警方接獲通報這件事就很奇怪嗎?」
「不是這樣嗎?」我問。
「但這個警察為甚麼要在附記中特地提起這種無關緊要的事?」
關於這一點,你向警方陳述,因為雅和先生覺得每次為取暖器加燈油時,都要去地下室拿太麻煩,所以經常把一罐燈油放在房間內。
「這我知道。」沙也加單手托腮,微微歪著腦袋,似乎無法接受。
「總之,在這裏無法了解進一步消息,佑介找他父九九藏書親同歸於盡,也只是這位刑警的推理而已。」
我跟著她走出房間,暗自鬆了一口氣。
「在書房內發現十八公升的燈油桶的確很奇怪,照理說,警方應該會更詳細調查這起案子。」我說。
但監識人員認為無法斷定那副手套是否曾經用來搬燈油桶。誠如夫人所知,既然無法斷定,手套就不具有任何證據能力。
「很難說,」我謹慎地回答,「因為聽說不管發生任何事件,即使明顯和案情無關的事,也會有人特地聯絡警方。這個通報者可能也屬於這種情況,刑警在附記的部分提這件事,就代表這件事並不重要。」
那封信的附記部分也寫著「看到你們」,「成人」的票根是夫人的,但那張「兒童」票根是誰的呢?不用說,當然不可能是佑介。
「照理說?」她立刻問我。
「應該是很普通的方法吧,趁對方熟睡之際灑燈油,然後點火。很簡單,就連小孩子都能做到。」
恕我斗膽表達我個人的意見,我並不同意這樣的結論,心裏仍然有好幾個不得其解的疑問,最在意的就是在那個房間燒焦的現場發現了一個十八公升的燈油桶。
我努力擠出笑容,把手搭在她肩上。
我把票根夾回聖經,關上抽屜。雖然只是這麼簡單的事,但我的動作很僵硬。
除此以外,還有多處不像是單純火災的疑點,只是都缺乏有力的證據,無法成為證明父子同歸於盡的證據。
昨天在分局內完成了最終報告,做出了這場意外疑為用火不慎引起火災的結論。起火點位在一樓中央雅和先生的書房,相信夫人也知道,最近因為空氣乾燥,類似的火災頻傳。九九藏書
「沒、沒事。」我站了起來,「我檢查一下抽屜,裏面只有一本舊聖經。」
「快下去吧。」
沙也加再度低頭看著信箋,然後抬起頭說:
「應該吧。」
「是啊。」
「沒關係,只是我覺得你鑽牛角尖反而不好。」
「對不起,你先不要說話。」她用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強烈語氣說道,我不小心把手上的信封掉在地上。這個聲音似乎讓陷入思考的她回過神,對我苦笑著,為剛才那句話感到不好意思,「對不起,我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竟然說那種話。」
「雖然那名警察無法斷言,但他這麼推理。」
「果真如此的話,是誰找誰同歸於盡?名叫雅和的父親嗎?還是……」
「你覺得他是怎麼做的?」沙也加眼中露出害怕。
我相信之後應該沒有機會再見面了,敬請保重身體,衷心祈禱你早日走出傷痛。
信箋和信封上所寫的文字筆跡相同,寫了以下的內容。
聽到我的回答,沙也加不發一語地注視著我的眼睛,似乎在問:「真的是這樣嗎?」
這時,背後傳來咯吱的聲音,我屏住呼吸回頭一看,發現沙也加詫異地看著我。
「好。」
「他做得到嗎?」她微微偏著頭,「他做得到這麼可怕的事嗎?」
但我還是無法接受,從燒焦的痕迹判斷,雅和先生的書房有很多高級傢具和擺設,是非常有品味的房間,難以想像會在那樣的房間角落放十八公升的燈油桶這種煞風景的東西。
「之後自己怎麼做?跳進火里嗎?」
沙也加看向窗九*九*藏*書戶,咬著自己右手的大拇指,足足思考了三十秒。
「從日記中就知道,佑介因為他的父親煩惱不已,人一旦被逼急了,會做出令人難以置信的事。」
以前曾經在府上當幫傭的倉橋民子女士也做出了相同的證詞。
她轉頭看著我。
「要不要先吃東西?放鬆一下比較好。」
「有可能,」我回答說,「反過來說,警方沒有積極偵查,更證明了火災並非單純失火。」
我把手套放回信封。
票根剛好夾在聖經中間,三公分左右的票根,總共有兩張。一張成人票,另一張是兒童票。
沙也加走出房間,確認她下樓后,我走向房間角落的衣櫃,打開衣櫃下方的抽屜,從裏面拿出聖經。
日期——。
「只是隨便買一些。」我拿起放在地上的超商袋子。
「還有其他可能嗎?」我反問她。
「因為,」她舔了舔嘴唇,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想法。當她想清楚之後,又繼續說了下去,「你不覺得有人在火災發生的當天看到了相關的人,就特地打電話去警局很奇怪嗎?當時御廚夫人在哪裡和火災沒有任何關係。如果是懷疑夫人縱火,為了證明她的不在場證明,或許還情有可原,但看信上所寫的內容,並不是這麼一回事啊。」
「火災發生在上午十一點左右,而且二月十一日是假日,也許御廚雅和還在睡覺。因為他愛喝酒,那天可能剛好宿醉,佑介想要和他同歸於盡的話,無疑是良好的時機。」
「是啊。」她點了點頭,「你說的對,也許應該放鬆一下心情。你幫我買了甚麼?」
我在回答的同時,迅速思考著萬一她說要看聖經,我該如何回答,但一時想不出妙計,腋下流著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