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讓許平秋沉默了片刻才明白其中的意思，沒錯，自己帶來的，是刑偵處幹得幾件很漂亮的案子，坦白地說他對這些用於對外宣傳的例子興趣也不大，表面工作而已。只是他有點奇怪，這樣的話似乎不該從這個還沒有接觸過案子的學員口中說出來。

「有這麼毒嗎？」許平秋不相信這一面之詞，又看向那幾個男生，驚訝地問道，「那這隻害群之馬早該被清理出革命隊伍，不至於潛伏到現在吧？」

看來眾怒難犯，大家都開始齊力聲討餘罪這個睚眥必報的小人了。另一位女生說，你一句話說得難聽，他回頭能罵你十句，一點風度都沒有；又一位男生道，這人奸詐得全身流壞水，跟人打賭打牌從來沒輸過，欠他幾塊錢，他能死皮賴臉追在背後一直要，上廁所都不放過；又有一位說得更凶了，說這傢伙能犯的錯，能違的紀，抽煙打架酗酒，訓練逃課考試作弊，一樣都沒落下，整個就一害群之馬，刑偵專業這個班年年拿不到優秀，就是他的功勞。更猛的是易敏，看來她對餘罪怨念頗盛，絮絮叨叨說了一堆餘罪的壞話，從給女生起噁心綽號、到給全班榮譽抹黑，曆數一遍，整個就一十惡不赦、罪大惡極，末了還不忘氣呼呼加上一句：「知道我們為什麼叫他『餘罪』了吧！」

「你們……也覺得他很怪？」許平秋回頭問九-九-藏-書那幾位學員。

不過再維護也說得不那麼理直氣壯，許平秋聽出來了，滑鼠和豆包這兩位是兄弟情深，原則靠邊，剩下的若干位，怕是深受其害了。他剛要開口，不料那位叫易敏的女生嗤鼻不屑了，對著滑鼠兩人挖苦著：「你們兩人可好意思說，禍害了同學還不放過同屆的，同屆的禍害完了，把下屆也教壞了，再住兩年警校，你們都發家致富了。」

沒人說話，現在看著餘罪，倒覺得背後說人家壞話有點小人了。許平秋笑吟吟地拍拍餘罪的肩膀道：「未必啊，咱倆站一塊，你就比我帥。」

一看許平秋那皺紋橫生的黑臉膛，餘罪皺眉頭，實在沒有可比性。坐著的那幾位笑了。許平秋卻是給了台階道：「同學們，再給大家一次機會，今天我帶來的都是內部案例，即便不參加精英選拔，觀摩觀摩也沒有壞處，我正式邀請你們加入。當然，誰要是後悔退出，現在想進入選拔，完全來得及。」

這評價，讓許平秋也意外了，沒想到那位貌似普通的學員，居然這麼不普通。眾人聲討餘罪的時候，滑鼠和豆包不吭聲了，此時許平秋早判斷出了，這兩位和餘罪是一窩裡的哥們兒。他笑著問：「嚴德標、豆曉波，怎麼您二位沒有評價呢？他們講的，是事實嗎？」

「呵呵，送死？這就是個高危職業，你們九九藏書心裏不會不清楚吧？」許平秋乾脆直言了，看似無所謂道，「我給你們數幾件事啊，申城一件，一個嫌疑人衝進派出所大開殺戒，持刀捅了六名警察，三死三傷；大連，一名值勤交警在處罰肇事司機的時候被群毆致死；還有在咱們省的某市，反扒隊被偷錢包的捅了一刀，一刀致命；還有，今年咱們鄰省的某市，在押解嫌疑人時出了車禍，三名獄警兩死一重傷，一車嫌疑人倒沒事……危險無處不在呀，就現代生活的飲食、車禍以及環境污染，處處都是危機四伏呀。你覺得天下會有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嗎？」

「潛規則呀！」又一男生想當然地道，給了許平秋一個放諸四海皆準的答案。能潛伏到現在只能歸功於潛規則了，雖然沒明說，不過許平秋聽得出來，暗指收買教員了。

「什麼意思？」許平秋不明白了。滑鼠和豆包翻著白眼，狠狠地瞪著易敏，易敏可不懼他倆，正要摔砂鍋撂底，把這貨聚賭的事兜出來。不料開門聲響起，去拿東西的餘罪回來了，他進門把手包遞給許平秋，許平秋知道這個小道消息的打探也就該結束了。

「那個，那個，有點奸詐，沒有那麼賤。」滑鼠嬉皮笑臉地，好歹給哥們兒說了句好話。豆包也不好意思道：「不至於誇張成這樣吧，還用這麼多形容詞，太不客觀了。」

聽得此https://read.99csw.com言，滑鼠嘿嘿笑著道：「他是有點怪。」

而餘罪卻詫異了，怎麼在座的十幾位都像看外星人一樣盯著自己，那眼光說不出的怪異，他不確定地問道：「怎麼都這樣看著我，我沒有帥到讓你們這麼仰望吧？」

這麼解釋危險倒覺得有點可笑了，幾名學員都笑了。許平秋看氣氛不錯，又道：「危險青睞的可都是膽小鬼，這就叫越怕死，死得越快……呵呵，不過我看你們倆不像呀。」

「他們沒中邪，是你有點邪了。有興趣去觀摩觀摩嗎？」許平秋和藹地問道，餘罪眼光里不太確定，不過搖了搖頭。許平秋笑著又問道，「能告訴我原因嗎？作為一名即將畢業的刑事專業學員，我很不理解你對自己專業沒有什麼興趣。」

「真的，就是他不讓我去。他說這是個坑，忽悠兄弟們送死去呢……滑鼠，不，嚴德標填的表都被他撕了。」豆包脫口而出，把自己撇清楚了。旁觀的滑鼠一看許平秋臉色不對了，腳下踢踢豆包。豆包猛然省得失言，立馬住口了。

「有點意思，等你將來當了警察，會有很多滿足你興趣的懸念，就怕你一輩子都找不到正確答案。」許平秋若有所思地說了句。他不待這個菜鳥出口提問，輕輕地掩上門，走了。

「喲，誰說不想呢。餘罪不讓我去。」豆曉波無意識間說露了。

「那當然不像了，怕九-九-藏-書就不當刑警了。」豆包拍著胸脯，自然不願意被人小瞧了。

真要說膽子，這幫警校的男生還真是強於同齡人，兩人一說，餘下的幾位也附和上了。許平秋釋然道：「這就是了，我也是這所學校畢業的，咱們學校隨便拉出去幾個，素質都要超過普通人……哎，對了，可這位餘罪同學有點膽小啊，他怎麼就這麼和你們不一樣呢？」

趁著餘罪懵然的工夫，滑鼠一掙脫，也溜往電教室去了，眨眼間只剩下餘罪一個人，他糊裡糊塗地看著站在門口笑吟吟的許平秋，不確定地問道：「怎麼回事？怎麼都中了邪似的？」

說完這句，許平秋直接往門外走著。易敏巴不得地喊了句「我去」，第一個跑了，剩下一乾沒報名的也都跟著易敏往外走，連豆包也吱溜一聲跑了，生怕餘罪揪著責問。餘罪好不容易把行動遲緩的滑鼠給拽住了，卻見滑鼠嬉皮笑臉道：「余兒啊，我觀摩回來咱們再說，不要瞪眼睛，瞪眼睛就不帥了。」

這些小動作豈能逃過許平秋的眼睛？他心裏暗笑，裝模作樣地問豆包：「你叫豆曉波吧？我有點奇怪啊，你的射擊成績不錯，刑偵科目成績在班裡也不算差，怎麼？連一個選拔賽也不敢試試？」

許平秋奇怪地問：「不會吧，警隊里還有道德水準這麼低的人？要有處分的話，我在他的個人資料應該能看到啊。」

「不是read.99csw.com一般的過分，過分大啦。」又一位男生爆料了。

餘罪的眼睛里閃爍著迷茫和不解，他本以為這位慣於鼓動菜鳥們跳坑的老警一定會邀他同去的，不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就離開了，讓他有點意外。他坐下來，琢磨著這位老警的話，在他這個年齡，恐怕讀不懂這位一臉憂國憂民的老警。倒是此時偌大的教室唯剩他一人，在他心裏，油然而生一種被忽視的悵然，悵然中，似乎還帶著幾分失落……

「唉，這就是他的無恥之處了。」易敏掰著指頭道，「這傢伙面上工作做得好，既是學校義工，又是志願者，人前你看他像雷鋒，人後立馬就成歐陽鋒了，毒啊。」

「不是不像，是根本就不是，我們班這群哥們兒，哪個不是賊膽大。」滑鼠也道。

「是嗎？太過分了。」許平秋感覺要接觸到資料上無法觸及的層面了，同仇敵愾道，不經意間已經和在座的幾位站到了同一陣線上。

許平秋沒有給對方思考的機會，馬上追問道：「不可能吧？你自己的事難道還需要別人替你當家？你不敢接受挑戰，別把責任往同學的身上推啊。」

這一問把新仇舊恨都勾起來了，上午被餘罪評價得慘不忍睹的易敏咬牙切齒道：「那就是一賤人，連女生都欺負。」

「不，我有，我只是對那些已知結果、沒有懸念的事情興趣不大。」餘罪正色道，「還沒有偵探小說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