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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被警方盯上的「那個人」 惺惺相惜

第二章 被警方盯上的「那個人」

惺惺相惜

他一提議,眾人渣齊聲附和。又把那位做假護照的揪過來了,一圈人瞪著眼睛逼供,就問這裏頭究竟有沒有什麼門道。一聽一張假護照能賣好幾千,不少人萌生出去改行的心思了。
「檢查違禁物,所有人,背靠牆。」
傅國生在門閉的一剎那奔向放風倉,他跑得最快,奔到水龍頭前,往臉上直撲著涼水,大口喘著氣。接著後面也一窩蜂跑出來,個個喉嚨里像野獸般嘶吼幾聲,涼水撲面,在葯霧散去后才慢慢緩過這口氣來。
傅國生緩過來時,才發現餘罪早坐在角落裡了,敢情比他還早,他奇怪地問著:「你進來后還沒清洗過,你怎麼知道往這兒跑?」
眾人笑著圍著短毛,豁嘴張著漏風牙又在吹噓了:「呀,你這賊當得沒意思,我們搶劫那才是靠智商賺錢。」別人問怎麼賺呢,又聽他繼續說道:「其實很簡單,就在垃圾箱里刨,只要碰到那些被扔的快遞盒子,單子都收集起來,上面標著地址、姓名、聯繫電話,你順路去串個門。當然,必要的化裝還是需要的,穿上快遞公司的馬甲,選個門禁不太嚴的單元樓,敲門喊『喂,你的快件,簽收。』然後門一開,直接搶之。」
對了,不需要用腦袋想,肯定是往通風的、有水的地方跑。傅國生笑了笑,又和餘罪坐在一起了。一倉的人犯都聚集在放風倉里等著藥味散走,不少在罵著管教,每每清洗,都跟進毒氣室了一樣,那股勁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特別是今天剛進來的新人護照哥最慘,不小心被噴了一臉,蹲在水龍頭前,一把鼻涕一把淚,比死了爸媽還難堪。
這可把正常的給看懊喪了,看來當賊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沒人注意到,他洗去的是流出來的眼淚。他想起了父親,一定還在等著一身嶄新警服回家的兒子;他想起了警校的那些朋友,他們一定已經穿上了鮮亮的警服,揚眉吐氣地坐在警車上。他沉浸在與眼前所見極度不和諧的憧憬中,只有閉上眼,才能回到曾經的生活中。
哪裡都有「職業病」,監獄里也有https://read.99csw.com。疔瘡、濕疹、寄生蟲、紅斑以及不知名的腫痛,即便是每天把監倉打掃得再乾淨,也擋不住這些東西在沒有陽光的地方滋生。
這幾下玩得那叫一個精彩,從別人口袋裡偷東西就和變魔術一般,惹得全倉興趣大增,於是眾人更加圍著短毛,聽這位老賊開始「傳道授業」了:「當賊嘛,關鍵是聲東擊西,轉移目標的注意力,不管你怎麼轉移,只要他的注意力不在口袋上,你就能下手。當然,專業技能也是很重要的,咱當年苦練的時候,每天都是對著木樁戳指頭,直戳到食指中指伸出去一般高才算合格。」
人渣在不渣的時候,也像人,有時候也會不好意思。這個時候,餘罪倒覺得他們並不是那麼的十惡不赦。他起身,在眾人異樣的眼神中,又像往常那樣毫無徵兆地結束了胡扯,洗了把臉,然後很落寞地回到了通鋪上,就那麼孤獨地蜷著,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標準的姿勢是五體貼牆,包括眼睛只能看牆。管教帶著幾名自由犯進來了,把床上整理好的被褥、衣服嘩嘩往下扔,扔下來用腳踢著,自由犯在裏面摸索著,看見稍微好點的衣服,自由犯順手就扔到外面,懷疑裏面有東西。至於偶爾夾藏的煙支、打火機,或者其他什麼稀缺玩意兒,一概會被自由犯搜走。
餘罪被這位純潔的人渣逗樂了,掩著臉笑了。老傅卻是頭疼了,跟黑子講清這高智商犯罪可沒那麼容易,而且黑子很不服氣,他們砍手黨向來威名赫赫,聞者色變。手上有金鏈子的、腕上有鐲子名表的,只要被砍手黨徒盯上,連貴重物品帶著身體那個部位都會消失。作案手法並不繁複,刀上抹著強麻|醉|葯物,一刀下去就解決問題,這麻利勁,正合黑哥的性格。
「這貨不是賣假藥的吧?」
他一懊喪,瓜娃安慰道:「哥,天下英雄,折在女人手裡的多了,這不丟人。」
哇,都沒有看見怎麼偷的,把那些隔行如隔山的吸引住了。短毛的表現欲被激出來了,九_九_藏_書拍著瓜娃兄弟的肩膀道:「兄弟呀,手得准,你眼睛別看我,看我你的東西就要丟了。」說著手一翻,瓜娃像被非禮一般尖叫一聲,一摸口袋,東西早沒了。
這裏每一位都在外面發生過精彩的故事,那些精彩足夠延續到這裏,成為無聊生活的慰藉,有很多事根本不用問。這不,葯霧剛剛散去,離下一頓飯時間尚早,一群人渣又開始折騰了,而且今天折騰的頗有新意,連餘罪也興趣盎然了。
短毛兄弟見眾人不信,突然趴在地上,左右手各兩根指頭撐地,做起俯卧撐來了。跟著撤掉一隻手,剩一隻手的兩根指頭支撐全身重量,依然能做三個俯卧撐。起身把兩指亮出來,別人一看,果真是齊的,而且是骨骼畸形了。
幹什麼呢?偷東西。對,模擬偷東西。
傅牢頭早習慣了,說道:「主要成分是生物丙稀菊脂,抑制蟎蟲類的;另一箱里應該是DDV、基丁醚成分,這要是不通風的話,兩箱把咱們熏倒都沒問題。」
不過這個倉因為傅牢頭的存在而沒有這種擔憂。自由犯大概搜了下,報告管教沒什麼東西。管教示意他們出去,又吼著清洗監倉完畢之前,誰也不能動。跟著又嚷著甬道里待命的進來。
這種清洗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跑得慢的都被嗆得厲害,嚴重點的被嗆昏厥也有可能。餘罪抹了把臉笑道:「不能我幹什麼事都讓你意外吧,這還需要用腦袋想?」
前兩天剛從擦地板升職到洗飯盆的一位小弟,因為嘴上留著短髭鬍子的緣故,被人叫短毛,這是個慣偷,正給瓜娃等一干人表演著自己的「竊術」,可人渣們個個是兜里比臉還乾淨,偷什麼呢?
「沒防備算什麼本事?防備著也能偷走才是本事呢。」豁嘴為難著這位小兄弟,得意地一揮手,慣例要扇人一巴掌。短毛兄弟更賊,一笑手一揚,見到短毛兩指所夾之物,豁嘴一激靈一摸口袋,得,東西早易手了。直到短毛攤開手,一小疊報紙才顯現出來。
「那也未必,說不定我出去,把你也撈出去,怎麼樣?九-九-藏-書願意和我一起幹嗎?暴力犯罪沒什麼前途,跟著我,咱玩高智商犯罪。」老傅邀請著,看上去很得意,把智商不太高的黑子說蒙了。黑子想了想,直接說道:「砍頭捅屁股,至於分那麼清嗎?你說幹啥吧,我可只會砍人。」
大家都笑了,其實進來的都已經習慣了不把自己當人看。眾人笑著的時候,餘罪眉頭微微皺了下,那是因為剛才那些拗口的藥名的緣故,「生物丙稀菊脂」「基丁醚」,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兒,可這些名詞,在這個遍地文盲法盲的地方聽到,似乎讓他覺得不合時宜了。
來不及思考,清洗的進門了。兩位清洗人員全副武裝,戴著防毒面具,背著大型噴霧器,一摁按扭,白色的水霧噴出來了。餘罪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眼睛的餘光看到頭頂上的武警也扣上了防毒面具,隨著一股濃重的化學藥味充斥開來,他明白了,這是在給監倉消毒。
「這也太不把咱們當人了吧,就這麼噴上來。」餘罪笑著道。
「呵呵,就是個賊,也是個有理想、有追求的賊。」傅國生打著圓場,輕笑著說道,似乎他真的很欣賞這個余小二。
豁嘴剛停,又有一位湊上去了,凜然對大夥道:「幾位哥哥,我老大教我們的是專業開鎖技術,等出去咱們組織個盜賊工會,就跟遊戲里的一樣,把濱海的賊都組織起來,咱們想要啥就偷啥,想偷誰就偷誰,那神仙日子,豈不痛快?」
他恨,不過他很平靜,就像他平靜地接受了很多改變一樣。
短毛跟著又去逗另一位:「兄弟,你看我這隻手是怎麼伸的。」那人盯著短毛揚著的手,似乎指頭和別人長得不一樣。不過他好奇看著時,早有人哈哈笑了,因為短毛另一隻手早伸進他的口袋裡了,一眨眼就將東西偷走,那人慌忙嚷著不算。短毛有理了,反問著:「怎麼著,你還能讓賊跟你講道理?」
豁嘴哥有辦法,把報紙疊起撕了幾摞,給圍觀的一人一摞當錢使,讓短毛偷。本來想著眾目睽睽他無計可施的,卻不料短毛兄弟那可是大風大浪九_九_藏_書過來的,哀求著豁嘴道:「大哥,您不能這樣啊,難度太大了,我們偷東西都是在別人不防備的情況下得手的,您這防備上了,怎麼可能下手。」
可不,那還混個毛呀?要不黑子哥怎麼走到窮途末路了。黑子無言以對了,苦著臉想了想,屁股蹭了蹭一旁的阿卜,出聲問道:「要老傅真出去了,讓他把咱們都撈出去了,一塊混著?」
這空頭支票給得大氣,不過信者不多,擱監獄里,難道誰還指望碰到實誠人?餘罪看了看黑子阮磊剛剛消腫,還有點瘸的左腳踝,此時稍稍有點歉意了,關切地問了句:「還疼么?阮哥,不會記我仇吧?」
「我看也像。」阿卜道,抹了下下巴上的鬍子。因為余小二的出現讓他在傅老大眼中地位有所下降,而且這個余小二在監倉里說話的分量有時甚至大過了牢頭,很讓他有點羡慕妒嫉恨,他又強調了一句:「對,就是個毛賊。」
「老傅,說不定咱們還真走眼了,餘二沒準還就是個毛賊。」黑子阮磊側著腦袋看了眼,對時不時深沉一下的余小二有了自己的看法。
現在網購的泛濫給這種作案方式提供了大把機會,豁嘴哥繼續說道:「憑著干這事,哥在老家修了幢三層樓,要不是碰上個女主人實在饞人順道劫了個色,現在早回老家逍遙去了。所以說了嘛,女人是禍水。」
管教的臉出現在鐵門口時,扯著嗓子吼了句,一監倉的犯人像受驚的小兔,緊張而又迅速地沿著牆貼了一排。動作稍慢點的,總會被同伴踹一腳,然後示意他按著標準姿勢來。
「有什麼仇可記的,咱們都是一類人,人渣一個,爛命一條。」阮黑子道。這人和長相一致,很豪爽。他攬著餘罪的肩膀,笑著說道。傅國生可不樂意了,直斥著:「黑子,有命在就不算爛,要我看你這回罪重不了,你是大掃黑行動被捉進來的,這種抓人太糙,明顯沒有掌握你什麼實質性證據,遲早得放你。」
畢竟物質時代,有理想和有追求的不多了,哪怕是個賊!
「別灰心,阿卜,現在多少人發愁就業呢,九*九*藏*書你不愁了,監獄養著呢。」餘罪笑著道。這個黑色幽默聽得老傅和黑子滿臉笑意,而阿卜也意外地笑了。在他深邃的眼睛里,餘罪看到了清澈,他絲毫不懷疑,這傢伙像他一樣,此時在想著故鄉,想著親人,也許還有他心裏的愛人。
這裏可甭指望有人同情他,不但不同情,反倒是看著有人比自己慘,都感到很安慰似的。不少人哈哈大笑著逗著新人,餘罪也心有餘悸地隨意道了句:「這是什麼東西,這麼嗆?」
餘罪看著談笑風生的傅牢頭,聯繫這貨又有錢、又有人緣的表現,下了如是定義。不過他按捺著自己的這份好奇沒有去多問。
「殺蟲劑唄,就治這個的。」阿卜回道,露出腕上新長的一個痘點,像個青春痘,紅圈白點,一擠就是一點膿。
清洗?餘罪沒明白這又是哪一出。監獄這個世界的很多事,對他都太新鮮,這些天強迫自己接受的東西已經太多了。
「我出不去了,我是被抓現行了,四十七克,差點就得打頭了。」阿卜眯著眼睛道,一副認命的表情,對於毒販,末路就是死路。
嗚……電噴的聲音響了良久,從上到下,包括站立著的犯人,包括外面的放風倉,一時間迷失在重重的濃霧中。直到鐵門再次緊鎖,水霧一點也未見消散,濃重的藥味嗆得一干犯人眼睛鼻涕齊流,咳嗽的聲音不絕於耳。
下面的人在熱烈討論,把傅國生、餘罪、黑子幾位領導班子可笑慘了。老傅大氣,直嚷著:「不用偷了,出去找我,每人十萬安家費,跟著傅哥干!」
「老傅,你說得倒是有道理。」黑子瞪著牛眼,凜然回頭又反覆道,「可警察不聽你的呀。」
「還不就用的是苄替啶、左啡諾這幾種麻|醉|葯,那不行呀,黑子,一查這些違禁藥品就把你們連鍋端了。」傅牢頭道。聽人說出葯的名字,黑子發愣了,異樣地問:「你怎麼知道?這可是砍手黨的不傳之秘。」老傅不屑道:「切,出去我給你幾種比這更好的,犯那事,都是活得不耐煩了,知道現在公安怎麼對付砍手黨嗎?只要發現,可以當場擊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