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了，向省廳申請的特警指揮權也沒用了，天網恢恢，疏漏太大了。從德億洗浴中心的誤判開始，就已經註定了要錯失這次抓捕機會的結果。許平秋彷彿一下老了十幾歲，蹣跚著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頹廢了良久，他又狠狠地站起身來，一股不服輸的怨氣充斥著心胸，他又一次快步進了技偵指揮室，發布著今夜的最後一條命令：「命令所有參案警員，一個小時內務必收攏歸隊，不得暴露形跡！命令杜立才一組，嚴密監視新華電子廠，不得妄動！命令所有監視人員，放開監視距離！」

東西搬完了，上車了，車發動了，車走了……可警察叔叔還沒來。

「喂喂喂，我送貨的。」餘罪舉手投降特別快，緊張說道，生怕腰后的硬東西是真傢伙。

人生，就像這個迷茫的夜，根本看不到方向。

「至於嗎？辛辛苦苦跑了大半夜，錢還沒給呢？鄭潮呢，我大哥不在，你們不能拿我的貨啊！」餘罪站到牆角了，不過還是不知趣地嚷嚷，高瘦個子煩了，上前卡著他脖子，按在身邊，低聲呵斥道：「貨要有問題，老子馬上擰斷你脖子。」

螺絲一起，金屬外層一掀，一倒扣過來，一個整齊四方形的東西赫然亮出來了，白色，晶瑩剔透，看得餘罪目瞪口呆。他現在明白為什麼鄭潮告訴他這車只值三千了，那是讓他走得不要有心理負擔，可偏偏他也以為犯罪組織短時期內不會起用新人，還居然一點心理負擔沒有，大搖大擺地闖過了兩關。

ｒｅａｄ.９9ｃsw•ｃｏｍ這個場景很多年以後都成了他的噩夢。設想一下，如果是他這麼位金牌卧底幫犯罪分子運送了一車管制麻醉品，那他可能要成為全警最大的傻瓜了。

幾人都哈哈大笑著，餘罪齜牙咧嘴，貌似難受無比，沒人知道的是，他已經使出吃奶的力氣，咬陷了后槽牙。餘罪蹲在牆角，防著萬一自己人衝進來，別誤傷可划不來了。而其他人看著這位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還以為他嚇破膽了，沒人理會。

人走了，餘罪也跑出去了。深夜、大雨、電閃雷鳴，閃電的餘光拉長了他的人影，他傻傻地站在雨中，想著那一身剛試過的警服，想著那一車晶瑩的麻醉品，想著是自己親自押送通關，那一刻的感覺是多麼的複雜，讓他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他喉嚨里像噎著東西一樣，咳了一聲就出去了。一屋子的技偵，拿著通信已經接駁通的，裏面已經傳來的兄弟單位的聲音：「喂，您好，這裡是濱海市特警三中隊，請輸入密碼驗證身份……」

時間過了零點，過了一點，等電話響起的時候，高瘦個子拍著旁邊的人，一起出了路外。另一撥人緊急戒備，有人已經把傢伙抄到手裡了，也在聯繫著外面，望風的放出幾公里，看樣子是在聯繫是不是有什麼意外。

餘罪自認沒有警匪片里一人滅一夥的本事，所以他只能裝孫子，或者說此時他就覺得自己活脫脫地像一個孫子，真他媽鬱悶，以前都是自己坑人，現在好了，read.99csw.com被人坑了，還替人數錢呢。

時間，指向了一時整。濱海北，三十七公里標示處，一個尚未建成的高速服務區，偶爾閃電襲過，能看到建築物外兩輛黑色的MPV。

開車廂，驗貨，箱子都被撬了。餘罪一看生怕別人發現自己看過貨，趕緊解釋著：「那不是我乾的，緝私的查的，今天查得特別嚴，把箱子都拆了。」

技偵滿頭大汗地盯著儀器，手哆嗦地亂搖亂晃，可儀器靜默著，像嘲笑一幹警察一樣，再也沒有顯示出信號的位置。

如果加上一個形容詞，應該是「最蠢的」。

「自己人，自己人，潮哥讓我送貨來的。」餘罪大聲嚷著。高瘦個子解除戒備了，一揮手，背後的人把餘罪放了。餘罪賠著笑臉，趕緊給人發煙，不過沒人接，卻有人指著牆角，讓他站著別亂動。

「走。」又有幾人上來了，挾著他進了空曠的廳間，另外的人正四下看著是不是有追蹤，直到幾公裡外的望風者報信安全，才有人把車直接開進了大廳間。幾束應急燈亮起，照上了那輛貨廂車。

車上驗貨的沒人理他。有人一伸手，下面的人遞上去一個電動螺絲刀。那人揀了幾塊硬碟，對著內六棱的硬碟螺絲拆上了。

餘罪瞥眼看著那漢子臉上一道從額頭連到頰上的疤，整個人在這個環境里顯得格外恐怖，陰森得像個鬼，嚇得他哆嗦了一下。

眾匪哈哈大笑著，一幫人呼嘯而去。

是啊，這該回哪個組織里去呢？

貨就內嵌在硬碟里，九*九*藏*書這層偽裝成功地騙過了忙得焦頭爛額，只顧敲著車身夾層檢查的緝私人員。

一直枯坐守著接收儀的技偵吼了句，一室人都涌了上來，許平秋焦急地喊著：「什麼地方？」

接貨的樂了，笑道：「前途有，不過人有點糊塗啊，這不是崩了你的問題，而是夠崩你好幾回了，哈哈。」

一群人都看著餘罪，還有人打著應急燈，照著餘罪的臉。餘罪遮著眼睛，怯生生地站起來了，怯生生地走到這夥人跟前，緊張兮兮道：「老大，不給錢就算了，可別滅口啊，我啥也不知道。」

「別動。」有人從背後上來了。

這像一個大放手的舉動，讓很多人不解。

「後悔也晚了，這一車夠崩你十來回了。」有人取笑著餘罪，惹得其他人又笑了。反倒是疤臉瘦高個子安慰著餘罪說道：「小夥子，想開點，第一回難受，以後就都成了享受了……走了。」

這種事自然是越隱秘越好，高瘦個子站在房檐下，不時地通著話，指揮著外圍收攏回來的幾人，埋伏在這個服務區隱蔽物后。一時二十分許，一輛貨廂搖搖晃晃地來了，高瘦個子指揮著停在院中。

餘罪下意識地一下子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倒也是，裡外都是賺了，那撥人稍稍安生了。

雷電天氣，阻礙了信號的傳輸，許平秋焦慮地讓屬下接通地方特警，問著能不能準確定位。

「嗨，小子，過來。」瘦高個招著手，招呼著餘罪。此時完成了交易，危險已經解除，順利地幹了這麼大的事，現在根本九九藏書不用懷疑餘罪的身份了，就一個被人矇著送貨的馬仔而已。

「信號，有信號……」

沒有意外，來了輛車，搖著車窗遞給高瘦個子一部手機，讓他指示著方位。

折騰了十幾分鐘無果，許平秋黯然下了這麼一個命令。抓捕的機會稍縱即逝，磨蹭了這麼長時間，等有信號也誤事了。

「包袱」此時正委頓在牆角，欲哭無淚。

人格侮辱可以忍受，智商的侮辱實在讓人難受，將來這事抖出來，他估計自己腦袋上得刻倆字：傻逼！

「高兄，這天氣，能通關也得用不少時間，再耐心等等，我們的信譽您又不是不知道，萬一真折在路上，除了您預付的貨款，加賠你兩成。」另外一拔人中的一位高瘦個子發話道。

驗貨的笑了，接應的也笑了，瘦高個子反而把餘罪放了，笑著道：「哈哈，哭什麼？你是本年度最成功的販毒分子，有前途啊。」

「哎呀，這麼好的馬仔，怎麼我就沒碰上……鄭潮真他媽走狗屎運了。」瘦高個子感嘆道，拍拍餘罪的肩膀，實在欣賞不已。餘罪愧不敢當了，緊張道：「老大，這、這事太危險，我以後不敢幹了。」

很遺憾，你越擔心什麼事，那事發生的可能性就越大。

「在……在……」技偵員比對著坐標，猛地脫口而出，「在濱海市！」

信號發出去了，餘罪就等著人贓俱獲。不過轟隆隆的雷聲響起時，他的憂慮又多了一層。

「嘀……」像命運故意捉弄一般，剛喊出地方，紅點消失，跟著轟隆隆的雷聲挾著閃電，ｈｔｔｐs://ｒｅａd•９９ｃｓw.ｃｏm把滿屋照得透亮。

清點，出貨，裝卸，交易開始了……

「明白，謝謝老大。」餘罪接著錢，點頭道。

人下來了，是掉以輕心、蒙頭蒙腦，以為就是個熟悉業務過程的餘罪。他看到這個陌生而恐怖的環境時，有點警覺了。不過，已經晚了。

肯定沒有滅口之虞，干這麼大事，還用自己滅？那些人看著餘罪，心裏都想著拉滿滿一車管製藥品通關，試問這天下沒幾個人敢幹，可偏偏這麼一位蒙頭蒙腦的新人還給干成了。他們個個哈哈大笑，帶頭的瘦個子扔給餘罪一摞錢，總有一萬的樣子，就聽他說道：「拿著，使勁吃，使勁喝去。回頭還有，過兩三天沒事了再聯繫鄭潮，聽明白了？」

「收隊吧，三組四組回濱海市。通知高遠、杜立才一組，繼續監視新華電子廠。」

更不解的是，連針對莫四海、焦濤、傅國生幾個重點嫌疑人的監視居住也撤了。至於02號特勤，他接到了一項新的任務：找回「包袱」，只有他知道發生了什麼，現在也只有他縱觀了整個犯罪過程。

房間里，被閃電的光亮拉長的人影不止一個，都在黑暗中靜靜地等著，一撥兩人，一撥四人。四人那撥明顯有點不耐煩，其中有人不時地看著表，不勝其煩，有人發話了：「疤鼠，你的人有沒有時間觀念，這他媽幾點了？」

「這是什麼？」餘罪氣得快哭了，回頭盯著瘦高個子，苦不堪言地問著，「怎麼沒人告訴我？這他媽讓警察抓住，不得崩了我？哎喲，這誰呀這麼損，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