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嗨，說誰呢，誰差了？」餘罪不服氣了。

02號指著自己的太陽穴，做了個飲彈自盡的動作。餘罪嚇了一跳，那個老帥哥，沒看出來居然是個死硬分子。這會兒02號卻有感慨了，攬著餘罪的肩膀道：「這些人都是提著腦袋闖蕩的主，什麼詞都能用，就『可憐』這個詞用不上，他們自己都不可憐自己……」

「知道就知道，怎麼，誰還指望再當一回呀？」餘罪不悅道，又要往下跳。

「老二，別他媽以為給你個笑臉，以前的事就不算了啊。等這事了了，再給你算賬。」餘罪心喜之下，笑著威脅道。

「檢查。」領頭的二話不說，把船長和大副控制了。沈嘉文站在門口，側身讓過了，請道：「查吧。」

「你、你……」剛說了兩個字，沈嘉文一下子氣得兩眼翻白，嚶嚀一聲，昏厥了，軟軟地靠著門倒下了。有緝私警趕緊跑來攙著，省海關署直接指揮的任務，她正是要抓的人。

「兄弟，那是東江省廳領導。」02號哭笑不得道，「再說你也沒出生入死呀。吐了一路，還得我照顧你。」

這句管用，終於把餘罪嚇住了，卻有點興味索然了，咧著嘴罵著：「真你媽沒意思，老子出生入死，憑什麼他們在女記者面前風騷啊？」

飄飄的衣袂，飛揚的長發，在昏黃的航標燈下，讓鄧汀一看得愣了下，這難道還是曾經和韓老大泛舟海上，羡殺同道的沈美女嗎？發生了什麼事，那位叱吒這一行數年的韓老大居然沒命了。他的心跳了跳，回想著成船的貨，心裏暗自慶幸著，虧是在陸路被逮著了，否則自己的身家也得報銷了。

「誰是老二？」02號特勤不悅了。

02號特勤笑了，他指揮著人控制現場，他本人卻戴著手套，在這個小小的船艙里翻找著。不一會兒，就在一個精緻的小皮箱里發現了護照、錢、銀行卡、加密的PDA。他一個人忙不過來，指揮著餘罪把全程錄下來，在又找到兩部手機和幾張SIM卡時，他異樣地笑了。

杜立才本來黑著臉的，一下子被幾人氣笑了。許平秋搖了搖頭，抬頭示意著：「走吧，這幾位得找好教員，好好端正一下思想。」

可不料剛下車，孫羿一看到餘罪便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奔上來就掐。餘罪撒腿就跑，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問02號怎麼了，他笑而不語。

「你們看著點……老鄧，你來https://read.99csw.com一下。」沈嘉文喚道，自行出去了，站在船頭。

這一趟栽了，船員們基本都知道了。如果普通貨物走私的話，對於他們沒有影響，無非是掙點辛苦錢而已；可老闆就不一樣了，經常在沿海地帶的老闆們賭上全部身家走私一趟，成船的貨物只要通關進港，眨眼就是富甲一方，不過如果被查到的話，很多人選擇是直接跳進海里，一了百了。

「砰，朝自己這兒來了一下。」

涉案船隻和船上涉案人員被緝私隊分別押解，沈嘉文這個重點嫌疑人被押上了直升機，從海面上直飛濱海市。

不用問了，追人的孫羿喊出來了：「王八蛋，騙老子往海里跳，知道那兒離海有多遠嗎？你倒扔下我坐飛機回來了……知道老子受的什麼罪么？差點被人崩了，還被警察抓起來一頓好揍……」

停船，搭橋，臨檢。不過和平時僅來幾個人不同，只見板橋飛身上來的緝私武警足有十幾人，而且個個如臨大敵，真槍實彈地守著船頭船舷。帶隊的武警直接闖進機艙，接管了船隻，嚷著船長和大副出來了。鄧老大賠著笑臉，遞著煙笑道：「各位各位，我們剛出海，不是回來的，船上是空的，真的，不信你們查查。」

心神剛定，猛然間海嘯突出一般，刺耳的警笛聲響起來了，十幾束探照燈照向漁船，領頭一艘站著十餘人，有人在持著擴音大喊著：「漁船0235號，我們是海關緝私隊，馬上停船，接受檢查……」

大案告破，許平秋笑著，擂了擂02號的肩膀道：「好樣的……立才，這位是即將歸隊的特勤，抓機會趕緊拉拉關係啊，否則就被別的隊搶走了。」

「兄弟兄弟，別這個樣子，我比你慘啊……槍林彈雨中，差點回不來了……你不還喘氣著嗎？有什麼過不去的？非逼著我給你送花圈呀。」餘罪和孫羿過著招，你來我往，幹上了。滑鼠在跟前不起好作用，教唆著兩人打一架，看誰占理。

「對呀，難道不是嗎？」02號道。

「兄弟，到她這個層面了，玩的是智商，根本不用玩槍了……知道交易點打得多凶嗎？老許把邵萬戈都調過來了，還是重傷了一個咱們的兄弟。他們那邊手雷都用上了，韓富虎記得不？」

「哦，那拜託了。」沈嘉文握握鄧老大的手，轉身下去了。那手好冰涼，讓老鄧異樣了一下。

「七八年了吧。」鄧九*九*藏*書汀一道。他有點不解，只聽沈嘉文又淡淡言道，「換老闆吧，他回不來了。」

「老二，這事誰也不準說啊，敢說我跟你急。」餘罪回頭揪著02號，惡狠狠威脅著，自己暈車暈船的那糗相，就他看見了。兩人互掐上了，飛行員聽著忍不住哈哈一笑。兩人尷尬之餘，倒是安生了。

杜立才氣得又瞪上眼了，一旁的林宇婧掩著嘴笑了，高遠看組長這麼尷尬，趕緊臉側過一邊，裝作沒看見。餘罪大咧咧地上來，不過那德性更讓人想笑了。他半干不濕的衣服貼在身上，一股臭烘烘的海水味，T恤扯破了一處，露著肩窩，連嚴肅的許平秋也忍不住笑了，小兵大功，怎麼封賞真讓他為難了。

省廳全部出動，一正四副五位廳長，加上省府的特派員，還有緊急調至的新聞喉舌，從直升機出現時就已經架起了高倍攝像機，一例震驚全國的新型毒品案破獲即將出爐。據官方透露的消息，此次繳獲總案值超過八千萬的新型麻醉毒品GHB，抓獲涉案人員四十余名。有的新聞單位已經擠破頭，就為要一張到現場拍攝毒梟的通行證，更據說這次抓捕也相當有戲劇性，居然是從海面上把已經即將潛逃出公海的嫌疑人抓捕歸案。這其中究竟有多少能炒作的傳奇故事，讓所有人包括在場的警察都趨之若鶩了。

「呵呵，不認識我們，認識他吧。」緝私警道。

有人忍不住笑了，沈嘉文卻驚得眼睛都幾乎凸出來了。餘罪上前半晌，她才驚恐地問道：「你、你到底是誰？」

兩人惺惺相惜，卻不料把後面下來的那位忘了。餘罪鼻子重重哼了聲，給了句很不和諧的評價：「切，賤性，活得不耐煩才去呢。」

凌晨四點四十五分，直升機安全降落，在層層包圍的警車中讓開了一條路。十名女特警押解著矇著頭的女毒梟下了直升機，刻意留給記者十幾秒的拍攝時間。然後全體警車簇擁著押解車輛，駛向看守所。

直升機的航燈滅了很久，才看到又一行人向直升機走來。走到近前時，門自動開了，02號跳了下來，把現場繳獲的手提箱遞給前來的許平秋，許平秋轉給東江省刑偵上的同行，那位同行崇敬地敬了一個警禮，快步上車，風馳電掣而去。

「你笑什麼，這麼賤？」餘罪問。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多是互不服氣，人身攻擊，不過一個戰壕里拼了一夜，也沒什麼芥蒂了。ｒｅad•９9csｗ•ｃoｍ

「記得，怎麼了？」

簡單的後事交代完了，也許這能為未來留下一顆火種。她進倉時回頭看了眼，好不落寞。

「單挑你打不過我。」02號笑道。

「沈老闆……這個，出了什麼事？就走私點貨也是罰沒的事，韓哥的身家，我這個小漁船可裝不下。」鄧汀一不太相通道，走私海路七八年，韓富虎積累了多少身家，他就算不知道也猜個八九不離十。

「這得把禁毒局的同行嘴笑歪了，想抵賴都沒門了。」02號道，看餘罪不解，他奇怪地問著，「小二，你在警校里是不是個差等生？」

「看看，告訴你了要堅強點嘛。」餘罪賤賤一笑，倚著門。終於沒有白辛苦一趟，他擺擺手示意著另一位道，「老二，查證的事你辦吧，我不會。」

「我警校兄弟百八十號，群毆毆死你。」餘罪惡狠狠地道。

沈嘉文突然明白了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一雙美目幾乎要冒出火來。

林宇婧和杜立才兩人搖搖頭。回頭時，餘罪和孫羿還在撕扯著，高遠在拉架，其實連他們倆也想不通，偌大的一個毒梟，已經快跑到公海上了，人栽了倒不冤枉，就是栽在這個菜鳥手裡，簡直太冤枉了……

「哎喲，那沒說的，肯定來我們禁毒局了。」杜立才急著握手，02號敬了個禮，隨後兩人的手狠狠地握在一起。不同戰線的相逢，那是格外親切，而像這種在一線身經百戰的，正是禁毒崗位求之難得的人才。

呸，又是一口，嚇得餘罪落荒而逃。上了倉口時，02號拉了他一把道：「小二，你不要這麼賤行不行？你小心把人家氣出個好歹來。」

「我告訴你，你答應一定堅強啊。」餘罪像是萬分憐惜，卻也很有幾分得意地說道，「我是警察，你不會意外吧。」

「老二，這個事關於感情，說了你也不懂。」餘罪回敬道，「比如在你眼裡，他們就都是人渣對不對？」

「不是，在我眼裡，他們先是人，后是渣。」餘罪道。這一句果真把02號難住了，直到接應的直升機來了，他也沒想通「先是人，后是渣」和「人渣」有什麼區別。

「身家倒是還有，就是命沒了……別問了，就當沒認識他和我，對你有好處……再快一點，出到公海上叫我。」沈嘉文嘆氣，拍著鄧汀一的肩膀道了句，又把飲料遞了回來，轉身下船艙去了。

「何必想那麼清楚呢，咱們是警，她是匪，天生就是天rｅaｄ•９9ｃsw•ｃｏm敵。」02號坐下來，點了支煙遞給餘罪。餘罪抽了口，問道：「有那麼激烈嗎？我覺得她也不是那麼壞，一女人家，挺可憐的。」

眾人一陣大笑。許平秋走了幾步，上車時又停下來，狐疑地問著杜立才和林宇婧道：「我就想不通了，他發現了沈嘉文的什麼破綻？又是怎麼追上她的……你們知道嗎？」

「什麼？」鄧汀一嚇了一跳。沈嘉文拍拍船老大的肩膀道：「我可能也回不去了，把我送公海上，有人接應……錢會照付你，以後有事，我會讓一位叫金龍的聯繫你，不過短時間恐怕沒有什麼生意可做了。」

「怎麼不讓我下去？」餘罪火大道。這場面要一亮相，余哥就要成為萬千少女爭相獻身的偶像了，終身大事肯定不用發愁了。他幾乎按捺不住想跳下去，卻不料被02號死死揪住了。

「一看你這傻樣就知道，抓人難，定罪更難。可這回，一點都不難。」02號高興說道，「這些卡里，應該能和他們毒資轉賬的上家聯繫到一起，這兩部手機和SIM卡，應該是韓富虎最後通知她用過的。說不定PDA還存著禁毒局最想得到的分銷名單……哈哈，完整的證據鏈，這麼大功勞，怎麼讓你個草包全攤上了。」

浪高三點五米，風向東南偏東，一艘漁輪在海中顛簸著，起伏著，只有船頭的航標燈折射在起伏不平的海面上，周遭一片漆黑，只能聽到浪花的聲音，撲面而來的是帶著腥味的空氣。

旋梯上，下來了一位狼狽不堪的男子，打濕的衣服還沒換，臉色慘白，正是暈船吐得翻江倒海的餘罪。他故作驚訝道：「哇，姐姐，你怎麼在這兒？船長怎麼會是你家屬？難道你和水手還有一腿？」

大隊的警車走了，省廳領導在記者的簇擁下，前往這個基地的作訓室召開緊急新聞發布會了。

「呵呵，你跟了富虎幾年了？」沈嘉文突然問道。

「那可就成黑社會的公敵了……知道公敵什麼下場？就像咱們眼裡的通緝要犯一樣，哪個警察看著你都眼紅，抓了你就立了大功。你要成公敵，遲早得被那個，你懂的。」02號唬著道。

船艙里很濕，很潮，很黑，沈嘉文從船艙里出來，上了旋梯。船上的船員正在校正航向，看到她進來時，船老大鄧汀一恭敬地叫了聲：「老闆。」

叫開門的緝私警突然笑了，他脫了帽子，向船上喊著：「小二，下來。」

雖然不可憐，可也讓兩人唏ｈttpｓ://ｒｅaｄ.99cｓw.ｃoｍ噓不已。等著接應的時間里，02號又想起了一件事，問餘罪道：「小二，我還是沒想通，你小子怎麼發現她有問題的？」

搜索完畢，02號看到沈嘉文已經悠悠地醒來，耷拉著眼皮，咬著下嘴唇一言不發。兩人從倉里出來時，卻不料沈嘉文突然對著他呸了一口，餘罪尷尬地躲著，不迭地說道：「姐姐，別怪我啊，你不說下半生幸福全靠我了……我給你找了個好歸宿啊，不用這麼風裡雨里打拚了。」

還未來得及安慰一句，又一輛車飛馳而至。車上跳下來王武為、李方遠、孫羿、嚴德標。幾人剛剛從寓港趕來，準備一起去探望受傷的二隊隊員李航。

見慣了那些一夜暴富和一夜赤貧的事，船員都不驚訝，只是看著嬌滴滴的女老闆有點可憐而已。鄧老大出了機艙，隨手拿著罐飲料到了舷頭，遞給若有所思的沈嘉文，安慰道：「沈老闆，別想不開啊，輸贏正常事，這條海路，能有一半掙錢的就不錯了。」

「兄弟，求求你了，別添亂行不行，你這一下去，都知道你是卧底了。」02號求著道。

「那你得先找著我，任務一結束，你想見我都難。」02號得意道。

「別動。」有人看沈嘉文剛剛一動，馬上槍指上了，隨即她被兩名剽悍的緝私人員反銬上了。怒極的沈嘉文口不擇言罵著：「我是船長家屬，你們是誰，憑什麼抓人？」

「你是2號，不叫老二叫什麼？反正咱們倆一個小二、一個老二，都夠二的，屁顛屁顛從路上追到海上，追女人沒有咱們這麼辛苦的吧？」餘罪道。

這是慣常遇到的海上臨檢，針對的就是這些掛羊頭賣狗肉的漁船。鄧老大剛走兩步，沈嘉文奔上來了，老鄧安撫道：「沒事沒事，咱們是空船，一會兒問你就說是我家屬。船艙只要沒貨，他們一般看一眼就走。」

「哎呀，其實我真有點可憐她。」餘罪一屁股坐到倉口，感慨道，「出事恨不得掐死她，現在這樣，又恨不得把她放了……老二，你說我這是一種什麼心態呢？」

「還有多遠？」沈嘉文問道，通紅的眼睛熬得血絲滿布，這一夜她彷彿老了十歲。船老大看看海圖回了句：「幾十海里，再有半個小時就到公海上了。」

據指揮部的坐標定位，抓捕的地點離公海已經不到二十海里……直升機出現在濱海北郊一個訓練場上空，翹首期盼的警隊亮著警燈，圍了一個大圈，給天空的直升機夜航指示降落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