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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狗少,虎妞,偷牛案 鐵警虎威

第三章 狗少,虎妞,偷牛案

鐵警虎威

「那找不回牛來呢?」丟牛戶期待地問著餘罪。
仍然是這些家長里短、狗屁倒灶的事,不過這次更激烈了一些。餘罪的車快,不多會兒就跟上了指導員王鑌的車。快到地方時,他卻有點心虛,你說這事,偷牛的估計下落不那麼好找,可眼下到現場碰到打老婆的嫌疑人,怎麼處理?
餘罪這回充大可得充到底了,他很有氣勢地道:「不就三頭牛嗎?對不對,逸風?」
餘罪和李逸風被李呆說得一驚一乍,細問才知道經過。原來就因為麥花家丟了兩頭牛,一天一夜沒找著,老公李大寨氣全撒在放牛不敬業的老婆身上了。據鄉親說,李大寨拿著臂粗的杠子把老婆往死里打,老婆也是氣不過,拿起窗邊的農藥就灌……幸好,冬天沒新葯,過期的。
「不就三頭牛嗎?給你們買三頭!」李逸風順口就道。這惡少骨子裡有幾分義氣的味道,被餘罪勾引出來了,他話出口就後悔了,直捂自己的嘴巴。
沒人回答,他看了看,一個個光傻瞅著他。餘罪氣憤了,斥著道:「難道你們從來沒處理過類似警務?」
「那所長,你說怎麼偷走?」李逸風捂著腦門,被這個謎難住了。
這一日,轟轟烈烈的尋牛工作開始了,七名鄉警,各帶著十七八個村民,沿不同的方向重新尋找,不過直到晚上陸續回來時,仍然只是見到了幾堆牛糞而已……
後面的李逸風一拍腦袋,又回過神來了,奇怪地自言自語道:「不對呀,怎麼說了半天,還是我買?」
「沒有,都是我姑夫處理。」李呆老老實實道。
「我家……一頭大牯牛,九百多斤了。」有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舉著手站出來了。餘罪這個時候有點衝動,喊了句:「既然出事了,那咱們就得想解決的辦法,不能傻等傻看……這個事,咱們派出所,一定給大夥處理。」
可這路破成這樣,山又高成那樣,往山上的路,連毛驢車都上不去,而一頭成年的大公牛,標準體重都要有一千斤左右,還是活物。而且在這個鄉里鄉親幾乎沒有陌生人的地方,生面孔你敢拉頭牛走,餘罪估計得被老百姓揍個生活不能自理。
再問時,余所長早溜了。
「我怎麼坑你了?」餘罪笑著道,這算是把狗少拉到一條船上了。
「哇,真牛逼啊。」餘罪景仰地道,他自問恐怕兩輩子也達不到這水平。他驚訝地回頭要問什麼,卻發現強拽下來的鄉警都溜了,遠遠地藏在警車後頭,凜然看著……壞了,餘罪突然發現自己掉坑裡了,怪不得李逸風這貨折節交好,碰上這麼個野蠻指導員,現在恐怕要把他和狗https://read•99csw.com少放到一個陣營里了。他氣呼呼上前拉住躲著的李逸風,拎著領子,威脅道:「怎麼沒人告訴我,所里還有這麼凶的貨?」
可恰恰最不可能的事,就是現實中發生的事,不但偷了,還偷走了三頭。觀音庄四十多戶上百口人,找了一天一夜,除了找回幾堆牛糞來,一無所獲。
「是……是……」李逸風只能打腫臉硬充胖子了,這場面可不能讓人小瞧了。餘罪一拍丟牛漢子的肩膀,示意著:「快謝謝他,我保證你年前能見到牛。」
「那再說一遍,干不幹?」餘罪問。
「笨蛋,牛多重,它不願意走,三五人根本拉不走。」
說著,一張嘴,吐了一大口血,看得瘮人,王鑌收著皮帶,閉眼長嘆一聲,拉著人起來,和村裡年紀長的幾位在商量著什麼。獃頭小聲說著,這光景,又得給點救濟了。餘罪看了看李大寨那土夯的院子,他知道人被逼到這份上是什麼感覺了,兩頭牛,那應該是家裡最值錢的財產了。
「上一任所長就被他扇了幾個耳光,直到調走都沒敢來上班。」李逸風道。
「行嗎?」李逸風似乎有點不信。
「是啊,可那山上連驢車也上不去,從那兒怎麼走?」
「老公打婆娘,也不是稀罕事……」餘罪道。
「不是,她老漢。」李呆道。
「他敢打我一所長?」餘罪不服氣地道。
「這才像個警察。」餘罪鼓勵著給了個大拇哥,然後背過身,咬著下嘴唇笑。他覺得狗少其實挺不錯的,相比警校那群貨,要算個好孩子了。
說話間就到鄉里了,遠遠地看到那輛破警車被開走了,那是所里的車。餘罪剛要追上去,李呆和張關平從大門洞奔出來了,招手攔著車。上車時,李呆又是慣用的口吻:「所長,出大事啦。」
「你知道三頭牛得多少錢?」李逸風拍著巴掌,心疼道,「一頭牛犢都得兩三千,何況成年的?三頭全賠得兩三萬,這地方娶個婆娘才多少錢?頂多五千塊……所長,余哥,你聽我說,你不能讓我一個人出吧?好歹你也分點。」
「干!找不回來,大不了買幾頭。」李逸風生怕被人小覷,拍著胸脯道。
從二級路再駛進鄉路還需要一個多小時,路面坑坑窪窪的,顛簸得厲害,快到年關了,路上少見行人行車,而餘罪像下意識一般,已經開始思忖眼下必須管的事了——偷牛。
「要不套走?我們偷狗都是套走的。」
「怕個屁,所長當家還是指導員當家?有警務都是老子說了算,他敢對你指手畫腳,我給他好看。」餘罪道,這一說,卻九-九-藏-書是讓李逸風更高興了,咬牙切齒下定決心了,跟著回羊頭崖鄉派出所了。
「廢話,所長知道,還用問你?」餘罪給了個很賤的笑容,氣得李逸風有跳車的衝動。
「這事得處理,不能這樣,光他媽打人。」餘罪道。王鑌似乎聽到了,往他這個方向看了一眼,李呆和張關平嚇得趕緊就跑。餘罪手快,揪住了李逸風,直教唆著:「有事不能躲,說句好聽話不會呀?我就懷疑,你他媽有沒有點同情心,看人可憐成這樣。」
奇了,那漢子乖得像個孩子,老老實實地走到王鑌面前了。王鑌一言不發,左手「啪」一個耳光,腿抬起來「咚」的一腳,把漢子踹地上了。他怒氣沖沖地揚著武裝帶,抽著來回翻滾的漢子,邊抽邊罵著:「啊……出息了,打老婆,還往死里打……告訴我還打不打?牛丟了說找牛的事,你打老婆,算什麼大本事?你還哭啊……」
「鄉親們,誰家還丟了?」餘罪吼了一嗓子。
餘罪愣了,沒想到指導員這麼拉風,一鄉警把全村鎮住了。
「我靠,獃頭,你話再說半截,小心老子灌你農藥啊。」
「偷你家裡算什麼本事,人得自強自立,要混得好,往自己家裡拿。」餘罪道,教育著小狗少。狗少吧嗒吧嗒瞪眼睛怔著,挨了一巴掌才清醒,就聽餘罪問著:「快想,怎麼能悄無聲息地把牛偷走?」
「想、想……」李逸風道,實在不願掏這個冤枉錢。
「我有……可我怕指導員呀。」李逸風腿有點軟,卻被餘罪揪著站到了那漢子面前。餘罪掏著身上的紙巾,給漢子擦了擦,而那人像天塌雷劈了一樣,木然地流著淚,滿嘴都是血,這時候別說餘罪,就李逸風這個惡少看得也是同情心大起,直掏自己的口袋想給點錢。不過他不敢拿出來,那點錢,對於這個家庭恐怕是杯水車薪。
「先捅死,卸成牛肉。」
「我們年前肯定給你找回來。」餘罪吼著道,一說又看著李逸風,鼓勵著他,繼續吼道,「不就三頭牛嗎?找不回來,逸風,你說怎麼辦?」
「告訴你了,你不信,我們怎麼辦?」李逸風笑著,找到頂缸的了似的。餘罪直想揍他一頓,已經混熟的李逸風可不害怕他了,直拉著餘罪訓斥著:「千萬別犟嘴啊,指導員喜歡打人。」
「要是丟的,就找回來;要是偷的,就把偷牛的抓回來。抓到賊,真賠不起,我掏錢。」餘罪道,很有自信,畢竟是抓了幾百扒手的隊員,他有這種自信。
「沒死,農藥過期了,衛生所說毒性不大……」
那人悲喜交加,又是「嗷」的一聲哭出來了,「撲通read.99csw.com」一聲跪在李逸風面前。哎喲,把小哥看得眼睛酸得想流淚,趕緊勸著:「別哭,大寨叔,也別打麥花嬸了,找不回來,我真給你買兩頭回來……」
這話聽得仗義,給了李逸風增了很多信心,他一挺胸,剛找到男人的感覺,不過馬上又萎了,苦著臉道:「哥哎,我不怕虎妞,她打就打唄……我還是怕咱們指導員。」
「賤樣,看見個妞兒把自己喝成這樣?」餘罪笑罵了句,慢慢地靠邊停車。李逸風跳下車,葷素不忌地站在路邊,使勁往遠處揚水,嘴裏「哦哦」喊著,後面下車的餘罪,順著就一腳,把狗少兄弟驚得尿了一褲腳,回頭要理論時,餘罪卻是遞著礦泉水和飲料來了。
「為什麼?就不想上班?」餘罪反問著。
「我操,你狗日的不早說……」餘罪氣壞了。
「啊?」李逸風一驚,訝異了,想了想道,「沒偷過啊,我只偷過我爸的錢。」
「真他媽不仗義,這點事都擔不起。」餘罪斥了句,看李逸風氣苦,馬上又勸著,「兩個辦法:第一個,自己掏錢買牛,你好歹官二代,說話不能當放屁啊;第二個嘛,想不想聽……」
此時餘罪才看清了指導員,五十開外的年紀,黑臉膛一臉愁苦,不怒自威,個子很壯碩,走近時才發現,背有點佝僂,像所有基層累了一輩子的老警察一樣。他剛想上去自我介紹幾句,不過一想覺得太突兀,就回頭到車裡把那幾個不情願下車的拖下來,群策群力,畢竟是丟了幾頭牛的大事。
這話聽得,怎麼就讓年輕氣盛的餘罪叫一個不服氣呢?王鑌都快到退休年齡了,據說當年退伍已經是二級傷殘了,組織上照顧才把他發回原籍當了鄉警;至於指導員嘛,一共才四五個正式編製,論年齡也輪到他了。
「你爸不武裝部的嗎?還怕跟她打架?」餘罪笑著問。此時餘罪也瞧出為什麼李逸風對虎妞極度忌憚,估計還有這個層面的原因,不過餘罪向來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他略一思忖便道:「不能躲,你躲初一,她能追砍你到十五,就站那兒,看她敢怎麼著?現在耍流氓都不定罪啊,可她要敢傷害,我第一個抓她。」
「還有,萬一真找回來,這多大的案值呀?不但上級表彰,我估計你爸都得對你另眼相看,說不定虎妞追著你跑……你得換個活法,得活得讓大家服氣,不能讓大家嫌棄對不對?說,干不幹?」餘罪極盡蠱惑地道。
「對,咱們所里就指導員在村裡說話管用,別人的,不行。」張關平道。
「啊,死啦?」
「有可能,不過可能性不大,他要牽著步行十公https://read.99csw.com里,不可能不遇到目擊,萬一有人發現,那一村就追出來了……觀音庄可是離鄉路最遠的一個地方,那鄉下連警察也敢往死里揍,別說偷牛的了。」
「不是啦,差點打背過氣去,麥花嫂尋死……喝了一瓶農藥……」
徹底把狗少難住了,餘罪一看他這傻樣,拍了下他腦門,直訓著:「真沒出息,偷人不行,偷牛也不行!」
「我想想……對了,牽著牛鼻子走啊,我好像聽獃頭說,牛最怕牽鼻子,牽個絲線在裡頭,他就跟著你走。」
「對,有道理。」李逸風被蠱起雄心來了。
「可那兒離二級路近呀!就兩座山,翻過去就是,要是打隧道,不夠三公里。」
就著水洗洗臉,漱漱口,灌了一口果汁,感覺好多了。李逸風眼巴巴瞅著餘罪,心裏有點隱隱感動,狐朋狗友不少,可絕大多數都是恨不得把你灌成死豬的主,像所長這樣關心自己的,還真不多。上車時他覥著臉道:「謝謝啊,余哥……那個,我回縣城行不行?」
「誰打的?小偷?」餘罪問。
「狗少,你會偷牛嗎?」餘罪突然若有所思地問,因為他想了好幾種辦法,好像都偷不走重達一噸半的三頭牛。
今兒可有隻出頭鳥了,李呆和張關平驚得嘴唇哆嗦,王鑌這時候不能不表態了,指指餘罪道:「這是新來的所長,他既然答應給大家解決,我沒意見。」
李逸風打著哈欠醒過來時,朦朧間已經看到了起伏連綿的山巒,一大早就被所長拖著上車回鄉了。狗少上車就睡,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了,此時他打開了車窗,吸了口山間的冷冽空氣,哆嗦了一下,看了看所長,雷了餘罪一句:「所長,停個車,我要尿尿。」
「不可能,一個兩個人辦不成這事,殺牛就夠難了,再扛幾千斤東西,而且能不留下痕迹……否決,偷走的絕對是活牛。」
餘罪問完一個口舌不利索的小孩,沒有什麼新情況發現。剛一轉身,李逸風回過神來,拽著他,往房背後僻靜地方走,邊走邊倒著苦水道:「所長,你不能這麼坑我吧?」
誰可知道,剛走幾步,他就驚得停步了,只見指導員和村裡老人說了幾句什麼,揚手一指蹲著一言不發的漢子,怒喝道:「過來。」
兩人正爭執不下的時候,那邊王鑌已經打累了,不過那挨打的七尺漢子從頭至尾都沒敢反抗,而一村的男女老少,也沒給予被打的人哪怕一丁點兒同情。漢子李大寨爬著一把抱住指導員的腿,哭天喊地道:「王哥,你得我給我做主啊……養了三四年的牛,就這麼沒了,可讓我們這一家子怎麼辦呀……秧子還小,我爹又癱在床上read•99csw.com,我們可怎麼活呀……」
「知道了,牛丟啦,出大事啦。」餘罪學著他的口吻道。李逸風撲哧一笑,可不料李呆又加著料道:「不光牛丟了,麥花嫂也被人打啦。」
「你忘了我幹什麼的?刑警,知道不?昨晚和咱們吃飯的都是刑警,抓幾個賊還不是小兒科……我正愁閑得沒事幹呢。對了,都叫上,咱們也得亮一手,要不你天天被指導員當小屁孩看著,說扇就扇你耳光,你好過呀?」餘罪道,一下子把狗少的雄心壯志刺|激起來了。
「早說也沒用,就你這樣,遲早得挨打。你絕對打不過咱們指導員,他可參加過越戰。」李逸風道。此時才發現,狗少雖然一無是處,可要賤起來當仁不讓。
噼里啪啦的皮帶聲如爆豆,那漢子野獸一般地哭著號著,滿村幾十人,就那麼看著,誰也不吱聲。
這個許諾可比什麼話都管用,群情涌動著,餘罪一問情況,有人七嘴八舌給說上了。餘罪指揮著李呆和張關平記錄情況,這時候指導員王鑌也不能不表態了,電話里叫著派出所留守的,都到觀音庄了解情況,捎帶著再組織群眾,分頭到周邊山上找找。
一捅李逸風,示意他看指導員那不屑的眼光,李逸風逆反心態很強,這回站到餘罪一邊,得意道:「就是,三頭牛就把你們急成這樣,多大個事啊。」
「這……」
「哎,兄弟們,這事該怎麼處理?」餘罪問。
心裏雖有不服,不過嘴裏沒說,而且他看到了幾個鄉警如坐針氈,連李逸風也有點坐不住的意思。車停到觀音庄的村口,一村人圍著,幾個年紀大的正數落著一位蹲在磨盤跟前的漢子,估計那就是丟牛打老婆的主,幾位裹襖拿被子的老娘們兒和指導員說了幾句話,指導員安排著警車,載著人先走,估計是到鄉衛生所看被打的婆娘了。
餘罪許了諾,不少人看著正和村裡人商量的王鑌,似乎餘罪說話根本不管用似的。王鑌沒吭聲,不過眼神稍有不屑。餘罪被刺|激了一下,火大地嚷著:「不就是幾頭牛嗎?我們保證在年前給你們解決,但是在此之前,請大家配合所里的工作。」
可不料餘罪不給後悔機會了,一把攬著道:「鄉親們都聽見了嗎?找不回來,逸風賠給大家三頭牛……他爸是縣武裝部部長,別說幾個偷牛賊,就是土匪也能抓回來了。是不是啊,逸風?」
「不是,我……不想見咱們那指導員,那個……」李逸風難為地道。餘罪在這事上可不通融了,沒搭理他,狗少哀求著,「哥啊,您是我親哥,暫時不能回去啊,還有虎妞呢,那丫頭野,他爸開洗煤廠的,別帶上一幫民工來干我,我可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