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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鬧牛頭宴 真相似假

第五章 大鬧牛頭宴

真相似假

「對對,我真幹不了,就會做牛頭宴。」秦海軍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表白著。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奸商一怒,氣血上頭。不過就這企鵝身材想拼也難啊,直到餘罪叼著煙重新坐回床上了,也沒見秦老闆要拚命,餘罪笑了笑道:「做到這麼大,也包括有廉價的食材供應原因吧。」
對於餘罪來說,他已經洞悉了很多黑色和灰色地帶,不僅洞悉,而且親自經歷過。他知道面前這位秦胖子如果就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的話,恐怕不可能坐鎮賀府牛頭宴十余年,雖然有背後賀名貴那個大老闆支持,但是能從背後被推到前台,恐怕要有過人之處了。
「別別別……我說我說……你們饒了我吧,我就跟我姐夫混,我什麼也沒幹呀……真的,我交代!」于向陽看到對方的陣勢,驚恐之下,連著迸了一串話。
「還有,你說賀老闆會不會全部推到你頭上?他可是有錢有勢,辦這個事不難呀。」餘罪又道,這一步一步,把一個老窩出事、捨車保帥的故事框架描繪出來了,慢慢地,秦海軍似乎掉進了個思路里,越想越有一種心驚的感覺。
馬秋林拿起杯子,抿了口水,還在考慮,邵萬戈知道他的擔心,擔心銷贓窩點排查驚動上游的盜竊團伙,可現在,線索都集中在這一家,不往深挖,似乎又無從著手。
哦!餘罪笑了,敢情心結在這兒,賀名貴不知道小名還是綽號叫「老七」,是不是那位「老七」就有待進一步查實了。把這個心結吐出來,他估計于向陽就沒有什麼底線了,於是惡狠狠地問著:一年收多少頭牛,現金收多少,怎麼走賬,常送牛的都是些什麼人……看快把于向陽刨得一乾二淨,馬上一轉話鋒又問:「你同行里還有誰也干這活兒?」
腳下疼了下,李逸風「哎喲」了一聲,話斷了。是餘罪踩了他一腳,瞪著他,他下意識地閉嘴了,這所長太霸道,不給說話的機會。
秦海軍渾身哆嗦了一下,緊張了,抖抖索索地拿著手機,差點掉地上。拿起了卻是慌亂地撥著,一撥傻眼了,裏面傳來了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停機,請查證后再撥……
不過馬上又恢復正常了,畢竟是混跡了幾十年的老同志,見人有人辦法,撞鬼也有鬼想法。餘罪笑了笑道:「沒錯,你什麼也沒說……可你想想,賀名貴老闆相信嗎?你畢竟交代了幾個送貨的馬仔啊,還有他小舅子捅出來這麼多現金收貨、偷稅漏稅的事兒,你說出去后,他會遷怒於他的小舅子,還是你這位合伙人呢九-九-藏-書?」
「是我姐夫……」
「他應該不是。」馬秋林思忖了下道,有偌大的家業,有享譽一方的生意,似乎根本不需要千辛萬苦靠偷撐著,當然,收贓的可能性就無限制放大了。另一組也在翼城得到情況,數年前因牛頭宴生意的火爆,導致周邊縣市頻發盜牛案件,很多地方已經不養牛了,全部依賴販運。收贓嘛,在這裏看來根本不是個什麼大事,簡單地講,你只要敢把牛給我牽到屠宰場,我就敢下刀,脫骨卸肉扒下水,賊贓轉眼就換成錢了。
「老實人,我們就不欺負,那你說吧,去年收了多少頭贓物?」餘罪問。
「窮和尚看人,富和尚守廟……這麼大個廟不長腿,他賀名貴也跑不了。」馬秋林笑道,對付這個家業殷實的嫌疑人,其實要比對付那些身無分文的人容易多了。
沒肯定也沒否定了,秦海軍依然是一副驚恐的眼睛,看樣子準備死抗了。
李逸風沒聽更詳細的案情,他興奮地卡時間呢,等一會兒和鄉警們出來時,他驚訝地對餘罪說著:「媽呀,所長,咱們破紀錄了,一分二十四秒!」
「是是是……」
過了好一會兒,秦海軍的情緒才穩定下來,被已經收穫頗豐的餘罪攙回了房間,餘罪很大方地連看守也撤了。撤不撤無所謂,現在讓他跑,他也未必敢出去。李逸風一直跟著餘罪,現在佩服得無以復加了,出門時拉著餘罪問著:「所長,你咋知道他還有事沒說呢?」
此時無聲勝有聲,餘罪就那麼以一種毫無表情的目光看著他,默默地拿回了手機,無可奈何地對李逸風說道:「算了,把他帶回去吧……這個銷贓重點嫌疑人,只能是他了。」
「居然敢欺騙警察,今天誰也救不了你了。」餘罪手一揚,李拴羊上前拉住窗帘。李逸風把服務指南拍得啪啪直響,對小夥子解釋著:「別緊張,小子,一會兒給你墊厚點,雖然很疼,絕對沒外傷。」
「不理他,讓曲沃駐守的人把秦海軍和于向陽押解回來……以銷贓罪名對他們正式刑事拘留。有本事不是,讓他來省城撈人吧。」
「知道奸商第一守則是什麼?」餘罪反問道。
「我還告訴你一件事,他的屠宰場,我們有人已經卧底三個月了,出入多少記得清清楚楚,不但記下了,連你們屠宰的下水也採集了上千個標本……你做食材,你應該知道放養的牛和牧場飼養的牛是有差別的,最起碼在胃、肉質、腸衣等很多身體部位發育是不同的……想看看嗎?」餘罪示意著,李逸風把準備好的電腦放到了他面前,屏幕切換著,read.99csw.com都是採集的標本,有詳細的標註、日期、化驗結果。
李逸風卻還有不解之處,問餘罪道:「所長,那後台老板的電話怎麼停機了?他們真把這個辦事的甩了?不對,你怎麼知道?你門都沒出……」
「不瞞您說,來賣牛的都自稱是老七的夥計,也沒啥,就是老七幹得最早,在這一片信譽也最好,做小買賣的,都想趁著個名人拉攏點關係不是?我剛才就和老闆打個招呼……那個,再怎麼說人家是老闆,我就一跑腿的掌柜,這一下子把人生意給砸了……嘖,警察同志,你們不能這樣吧?昨晚中毒是不是你們故意的?」秦海軍這會兒聰明了,認出餘罪來了,不過實在無法原諒自己連著兩次掉進同一個坑裡。
可不料這句話秦海軍已經無從辨識真偽了,因為過度恐懼而抽搐著,一把鼻涕一把淚抹著,斷斷續續地交代著。看來真有好大一個心結,聽得餘罪瞠目結舌,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不過看秦海軍這樣,他估摸著,這回怕是沒藏私了。
餘罪這一句正敲到痛處,他知道對於心裏有鬼的人,想把拚命的氣勢聚起來也難,估計想的更多的是怎麼脫身。所以在警察的眼前才會一直是這樣一個可憐巴巴的形象。
「我看,可以正式傳喚賀名貴了,翼城肯定不是賊窩,可絕對是個銷贓窩點。」邵萬戈道。事情越來越明了了,這些很容易忽略的小事,連片警也不注意的小節,累積到一定程度,終成大害了。
「沒錯,中毒的事是假的,你可以不用考慮賠償的問題。」餘罪乾脆實話實說了,嚇了李逸風一跳。而秦海軍聽到時,一下子被氣得怒目圓睜,要站起來,卻被李逸風摁住了。一摁,秦海軍才省得自己的身份,不過那股氣是消不了了,咬牙切齒瞪著餘罪叫嚷著:「你等著,我記住你了……我傾家蕩產也要告倒你,知道這個店我搞了多少年嗎?費了多少心血才成今天這樣子,你一晚上就讓它全毀了,我、我……我要和你拼了……我……」
更震驚的人還在省城,勁松路二隊,邵萬戈看著整理出來的審訊記錄,有點牙疼。一組解冰,再加上另一組趕去的方可軍,愣是比羊頭崖鄉的幾個鄉警差了幾條街,兩個組在翼城市沒什麼收穫,誰可能想到,餘罪又趁機在已經看似交代了七七八八的知情人身上撿了漏兒。
馬秋林臉拉長了,冷冷地道。他和邵萬戈相視凜然,彼此都非常清楚,從這個時候起,真正的「辦案」要正式開始了……
「記不清了……不不,我想想,一百多……不對九-九-藏-書不對,我真記不清,有時候十幾頭,有時候三五頭……」
「那人我認識,天資這個詞用在他身上不合適吧?」邵萬戈笑著道。
這是秦海軍心結所在,賀名貴敢情就叫「老七」。看他的履歷邵萬戈才發現,這位老闆的前身居然也是個牛販子,而且是一位很成功的牛販子,因為量足貨好在行內很有名氣,之後才和做牛頭宴的秦海軍強強聯合,兩人合夥做了賀府牛頭宴這一地方名牌。
「誰是老七?」
「呵呵,我不是指當警察,而是指除了職責之內的事。」馬秋林道,和邵萬戈相視一笑,這一笑相當開懷,看來達成共識了。
邵萬戈笑了笑,看看時間,下午五時多了。今天的意外之喜讓他心情頗好,正準備邀請馬秋林一起下去吃飯時,電話又響了,他一看,向馬秋林揚了揚道:「解冰他們的電話……我說嘛,他們應該有所發現,不能風頭都被鄉警給搶了吧。」
「你指什麼?」馬秋林笑著問。
「你要是不配合我就真沒辦法了。」餘罪摸著手機,好不懊喪道,遞著手機給秦海軍,很客氣地說了句,「忠言逆耳,你不聽我很理解,最後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試試,撥你老闆賀名貴的號碼,看看他還在不在?今年正月他們倆口子是去珠海旅遊去了是不是?那兒離國境線可很近哦。我嚴重懷疑,在這個風頭上,你替人扛定了……」
「這個沉默看樣子是默認了……那我就很為你擔心呀秦老闆,你已經把賀名貴老闆的家底也搗了,現在又和警察穿一條褲子了,你說現在你這樣出去,是不是會比攤上個中毒事件更慘一點?」餘罪問,明顯地看到秦海軍兩肩不自然地聳了聳。
「這傢伙是什麼出身啊?」邵萬戈撓著後腦勺,好不鬱悶道。
不一會兒,門「咣」的一聲開了。李逸風端著一摞賓館的服務指南進來了,李呆操著衣架,李拴羊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塊磚,正忙著用布裹緊。餘罪呢,拎著幾個銬子,叮噹作響,四人一亮相,嚇得於向陽一激靈,開始瑟瑟發抖了。
「什麼?」李逸風愣了下。
「嘭!」有人拍桌子了,李逸風叫囂著:「這樣是怎麼樣?牛肉確實有問題,把我們一位同志吃住院了,現在還沒好……你聽著,秦海軍,這偷牛的抓不著,你們銷贓的和他同罪。」
秦海軍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幾下,餘罪知道又點到點子上了,人與人之間,特別是合伙人之間,都藏著一把不見光的匕首,說不定什麼時候背後就是一刀。而這個時候,是很合適的機會了。
「遇上您老人家,他不read.99csw.com傻也得被整傻。」李逸風凜然道。這句只當是誇讚了,餘罪很滿意地把眾鄉警一攬,得意說著:「這個老奸商對付他有點難度……那屋那個小舅子難度不大,這樣,挑戰一下審訊的極限,三分鐘把這小子整服了。」
「……」
說話著,技偵把錄音整理出來了,邵萬戈拿了一份,饒有興緻地念著:「賀名貴,男,現年四十一歲,名下有註冊公司三家,酒店、屠宰場、洗浴中心,四所,註冊資金總計九百萬元……你覺得這個人,是老七?」
「再問,誰是老七,以為我們不知道是不是?你姐夫販牛販了十幾年,還需要我提醒?」
辦法一說,鄉警們點頭稱是,對於所長,他們現在已經無條件信服了。
「有個徹底的解決辦法,不知道你老人家想過沒有。」餘罪放低了聲音,用聽上去很誠懇的謊言道,「眼下這情況,他這當老闆的攤上的事不小。我知道你有所顧忌,可沒關係,我們對付他……不管他舍財舍到心疼,還是官司纏上幾年,肯定要大傷元氣對吧?我說秦老闆,那時候你可就是真正的老闆了,至於低三下四給別人跑腿?出了事還頂缸?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你這身份,還干不出大批量銷贓那事,你說我說的對嗎?」
「所長,拿這個捂嘴行不行?」李呆從衛生間把浴巾拿出來了。
他想起了在濱海的監獄,曾經的那些人渣,都會有這樣可憐兮兮的一面,就等著你同情,等著你放鬆,等著你疏忽的那一刻。他捋了捋思路,像在自言自語地說著:「可以告訴你,我們到翼城市已經三個多月了,從去年冬天就來了。對,你說的沒錯,不是什麼食物中毒,而是在追一群偷牛的嫌疑人……沒錯,警察是笨了點,抓不著賊,只能在銷贓上想辦法。我們來的時候,其實第一個重點目標就是你們,三個屠宰場、兩家牛頭宴,還有一家洗浴中心,這年頭,能把生意做這麼大,沒有灰的、黑的手腕都不可能……秦老闆,你同意我說的話嗎?」
「不用驚動他。」馬秋林道,下了決心了,他異樣地看著邵萬戈,用徵詢的口吻道,「一傳喚,他馬上就清楚自己犯事了;可不傳喚,就這麼吊著,他不知道我們掌握多少,不清楚我們究竟要幹什麼,那樣的話,我想他該上躥下跳了吧?讓他動動。」
「我要說他有天資,你肯定不信對吧?」馬秋林笑著道。
當然不能給了,這傢伙的法律水平和法盲差不了多少,餘罪生怕他說錯話了。這個時候,嫌疑人猶豫成這樣,你拉一拉,說不定就開口了,你要推一把,說不定他可就惱羞成九*九*藏*書怒了。
秦海軍一怔,不敢吱聲了。
「您的意思是,監視居住……不過人還沒有回來。」邵萬戈道。
餘罪的賤性發揮到極致了,此時的于向陽已經哀怨地縮到床邊,兩手撫著肩膀,彷彿生怕被非禮一樣,餘罪表情一動,他就一陣哆嗦。
「餘罪唄,怎麼鼓搗的?這就真拿拳腳問話,也不能這麼痛快吧?」邵萬戈很疑惑地道。深挖嫌疑人的罪行,當刑警的都懂,也知道難度,看現在這個案情,把二隊全隊力量用上,他估計即便能達到這個程度,速度也不會這麼快。
「嘴裏就沒一句真話唄,指望一照面就給你說實話,可能嗎?那麼大的事,不嚇唬嚇唬,怎麼可能老實說出來。」餘罪賊眉賊眼地瞧瞧,勾著指頭,把鄉警都召過來了。
「老秦,抬頭看著我……你能不和娘們兒上床一樣行不行?明明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還羞羞答答,半推半就?」餘罪不耐煩地說道,點了根煙,盤腿坐在床上。忝列陪審的李逸風差點笑噴出來。坐在椅上的秦老闆,一會兒緊張,一會兒期待,看人都是偷瞄,說話就咬嘴唇,還真是個羞答答的表情。
「別難過,還有機會,你要相信警察……」餘罪脫口而出一句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說著摁了接聽,一聽,邵萬戈一下子失態了,驚聲問著:「什麼?賀名貴主動到當地公安局自首檢舉了?好,你們就守在翼城,我先確認一下。」
「笨蛋,技偵做手腳了,我這個手機,不加零撥不出去,撥出去的都是停機。」餘罪奸笑著,把最大的秘密告訴了李逸風。李逸風愕然一臉,齜牙咧嘴地看著餘罪。餘罪不悅了,一巴掌拍過去問著,「什麼表情?被所長震傻啦?」
這些東西對於案件本身用處並不是很大,只能從科學角度證明牲畜的飼養條件而已,肯定無法從法律的角度證明是贓物。可這麼多東西把此時已經心慌意亂的秦海軍嚇住了,最起碼他在想,警察卧底屠宰場幾個月不是假的,如果真有幾個月,那能發現的東西就太多了。
「嘿,這傢伙不笨啊,先去認罪去了。」邵萬戈驚訝道。兩人沒想到對方的動作更快,地方一介入,那藤纏麻繞的關係網一牽動,意外可就多了。
李逸風怒喝了一句:「走!」
一拉人,可不料呆如木雞的秦海軍「哇」的一聲抱著餘罪了,不迭地、驚恐地、痛悔地吼著:「別,不是我,真不是我,我就一打工的……老闆安排的,我不得不做啊。」
于向陽在一干鄉警的威脅下,連自己的、連別人的,咬了一堆,直到餘罪滿意這才告一段落,一會兒再問。
「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