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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餘罪的地下行動小分隊 何必悵然

第六章 餘罪的地下行動小分隊

何必悵然

「我對你的隱私沒興趣,我是說啊,你當時來禁毒局多好,起點高,提拔也快,就待在特警後勤處也行啊,熬上幾年說不定上來了……怎麼去反扒隊了?」李方遠好不惋惜道。
「拉倒吧,一看又是路過瞧瞧,還耽誤生意呢。我說余兒,爸後來才想著不對勁啊,你這下鄉當所長,這媳婦可咋弄,要是三年五年回不了城,那不得黃啦……」
「馬老,對不起,讓您久等了。」餘罪很少有客氣,即便對於許平秋,也從來沒有客氣過。
「哦喲,爸,這事隨後再說,我這段時間忙得厲害。」
禁毒局的值班室窗口,有人在敲了。值班員一看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多了,不悅地伸頭瞧了眼:「幹什麼?」
「就能借上這車也了不得呀!那好,我坐坐,還真沒坐過豪車呢……餘二,你不會在鄉里成土豪了吧?」
「爸……兒子是領導幹部啦,又是剛上任,做樣子也得做呀,過兩天就回去看你。」
「篤篤篤……」
「找個人,林組長林宇婧在嗎?」
清晨,薄霧冥冥的時候,孫羿、吳光宇、董韶軍加上一個停職的張猛,和餘罪四名鄉警組成了一個臨時小組,悄無聲息地出發了。
餘罪一笑道:「謝謝李哥啊,我倒覺得挺滿足,就你說的,好歹是領導幹部不是,呵呵,我知道你覺得是被打壓、被排擠,可被打壓成領導幹部的,也不多見吧?」
馬秋林笑了笑,搬著一大摞資料放到餘罪面前道:「那就好,我也沒有。一起干吧。」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人在一個細節上爭論——是從於向陽那裡詐出來的賀名貴的通信記錄。餘罪堅持這個可以做篩選的模板,而馬秋林堅持放棄,太龐雜了,這個生意人涉及到全省七八個地市,工作量不敢想象。最後的結果是握手言和,備選。
「人數應該很龐大,從製作原料、盜竊、接應、銷贓,已形成一條龍了。」餘罪道。
「想不通什麼?」馬秋林問。
「餘二,我就有個事不明白啊,能請教你嗎?」李方遠突然轉了話題,快到家了。
餘罪出小區時,下意識地放慢了車的速度,嘴角笑著,眼睛的餘光掃視著這座熟悉過,卻仍覺得陌生的城市,每每回來總有那麼點感觸,這種感觸隨著昔日朋友漸漸拉開的距離而變得更深了。
「非要讓我說什麼的話……只有一種解釋——興趣。」馬秋林笑著道,精神很亢奮九*九*藏*書,他繼續說道,「有句話叫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當了一輩子警察,和賊打了一輩子交道,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的興趣會自然而然地轉移到這些未解之謎上,就像現在年輕人沉迷於遊戲,沉迷於小說一樣,這種沉迷,本身就是一種樂趣。你呢?不一定就為找回幾頭牛吧?如果是那個目的,王鑌指導員自己就解決了。」
「接下來你們也會很難,要查的地方很多,而且可能遇到很大阻力,我最擔心的是,這仍然是一個猜測,我們可能一無所獲。」馬秋林道,看著餘罪的表情。
「對,不是他,但和他應該有某種關聯。可是這種關係恐怕通過正常途徑已經查找不到了,翼城市的地方公安全面介入,二隊留在翼城的人手太少,一失去地理優勢和偵查先機,他們接下來會寸步難行的。賀名貴在當地是富商,他的人脈可能已經開始動了。」
這個秘密快公開了,餘罪羞赧一笑,點點頭。李方遠道:「出任務了,走了二十幾天了……沒辦法,咱們這行就這樣。你就別等了,什麼時候手機一通,那就是回來了。」
他走了幾步,又捨不得似的回頭望著禁毒局那幢依然燈光未熄的辦公樓,他在想著那張熟悉的笑顏,在想著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雖然短暫,卻是那麼的澎湃,彷彿這個冰冷的夜晚,成了那些陽光明媚的日子。
滑鼠,第一個蹦進腦子裡的是他。不過餘罪不想打擾,這個時間,標哥肯定和細妹子在膩歪呢;二冬吧,跟著李航出案子了,什麼時候回來他自己也不知道;駱家龍吧,餘罪更不想打擾,估計這小子仍然忙碌在上司和女友的夾縫中,在痛並幸福著。
那輛車,消失在城市的流光溢彩夜色中,孤獨地駛向一個方向……
「一無所獲,無非仍然是一無所有,和現在沒有什麼區別。我沒什麼可在乎的。」餘罪道。
「反扒隊也罷了,好歹還在市裡,怎麼人家讓你下鄉,你就下鄉去?你知道現在從郊區往城區調個人得費多大勁啊?別說從鄉下了,想下去容易,想回來,那可難了。就是你說的啊,完全可以不去啊,大不了到哪個派出所,當個民警也罷了。」李方遠道,這話確確實實是關心了。其實局外人看得更清,像參加過濱海那種大案子的,如果還願意干,那有的是機會。超編的永遠是九*九*藏*書機關單位,一線人手什麼時候都缺。
來這裏只是萬一之想,即便以他強悍的推理能力也知道十有八九是失望,可他還是來了。這個失望的結果讓他靠在門柱上,好多日子來第一次有了疲憊的感覺。
「對,這個靈魂人物是關鍵,也許就是老七,也許另有其人,不過我覺得不是賀名貴。」
餘罪笑了,想起了兩人的初識。他在想著在濱海收穫最大的,也許就是這一份揮之不去的心跳感覺,那種惶恐而又迷醉、刺|激而又緊張的愛情滋味。即便在此時回憶,依然是那麼的溫馨。
目的地,不詳,涉及的地方太多。任務,不明確。連邵萬戈也不清楚,這一步究竟會有多大的效果。
「王八蛋,羊頭崖窮成那樣還有去偷東西的,抓住得槍斃……我說兒啊,這事辦得對,你這所長沒白當,覺悟提高了,哎,那抓住了沒有啊?」
「你忍著點啊,就當我們為理想和事業獻身,我們是崇高的,更是純潔的。」
之後的更繁瑣,要從已知的羊頭崖鄉三個嫌疑人、翼城市兩個知情人一共僅有五個外圍人員的交代中,加上車輛、通訊的排查,交叉比對出其他嫌疑人的藏身之處,為下一步的抓捕提供準確信息。這一點,連餘罪也不敢打包票了。馬秋林笑了笑,沒有再給他壓更重的擔子。
「涉及隱私不告訴你啊。」餘二怕他追問和林宇婧的事。
兩個小時過去了,兩人又在車輛的排查上爭論了——餘罪建議加大排查力度,指出了幾個可能出現的路口,馬秋林否決了,案情還沒有擴大到引起足夠的重視,沒有上級領導的重視和命令,跨地區警力協作不可能實現。餘罪撇著嘴,也放棄了。
「這絕對是一個團伙作案。」馬秋林道。
不為別的,就為這種不計得失的敬業,餘罪也覺得應該有所尊重。作為一名已經過氣的盜竊案專家,他完全可以拿著薪水頤養天年了。
餘罪回頭,門廊里出來一位,高高瘦瘦的個子,幾步走近,異樣道:「咦,還真是你?」
「忙啥?」
「你已經開始觸及隱私了啊。」餘罪有點訕訕無語了,回了一句。李方遠一笑,好不惋惜的神態:「好,不說了。」
他發動了車,準備回二隊,那裡還有隊員在等著。他現在隱隱約約抓到了點什麼,也許是心裏那點不值錢的同情在作祟,不忍再看到鄉里人失望;也許是曾經沒有九_九_藏_書被冠之以優秀的標籤,總想往那個方向努力;對了,也許是尷尬地面對老爸的次數太多了,總想有那麼幾次驕傲地站到老爸面前。
「哎,我知道……謝謝你啊,李哥……咦?你回家,我捎上你。」
「我們圖什麼呢?在羊頭崖吧我是所長,還說得過去。可現在追到這程度,我都不知道我圖什麼。馬老您這年紀和身份,根本不必這麼熬著了。」餘罪道。
「哦,謝謝啊,我就是來看看。」餘罪好不失落,最後一絲的希望在門房就破滅了,連著回五原市三次都沒有約到林宇婧,不是他忙,就是她忙,這一次更好,連電話也銷聲匿跡。餘罪知道恐怕又是一個封隊命令,知道這個時候,林姐也不知道窩在哪個陰暗的角落裡,守候著毒販的出現。
餘罪是笑著說這話的,反扒隊的事,瞞不過這些朝夕相處過的隊友,李方遠笑了笑,沒有評價,平時哀嘆懷才不遇、時運不濟什麼的,算了,沒意思。到了小區下車,他叮囑了餘罪幾句多回來看看的話,這才依依不捨分開了。
值班員很不耐煩,而且在這種單位,工作人員的信息是不會輕易被披露的。餘罪知道問題在自己身上,趕緊掏著證件亮了亮。那值班員好歹不給他臉色,笑道:「既是同行,那你就更應該知道禁毒局是什麼單位了,如果手機聯繫不上,肯定是有任務了。」
「案例上曾經有過家族式犯罪,整村整姓都牽涉一類犯罪,比如販毒村、賊村……這一例能隱藏這麼久,我想有這種傾向。」
「鄉里出幾個賊,偷了老百姓幾頭牛,正找他們呢。」
「哇,這是所長專車?」
他拿著手機,翻到了滑鼠的電話、翻到了駱家龍的電話,甚至翻到了安嘉璐的電話,都沒有撥出去。他心裏甚至有點惶恐,生怕再打亂朋友的平穩日子。再翻到一個電話時,他笑了——好長時間沒聯繫了,這個電話,他毫不猶豫地撥出去了。
李方遠圍著餘罪開來的路虎轉了一圈。然後坐在副駕上,大嘆了一番豪車的舒服之處。不過對於餘罪那更叫一個刮目相看了,兩人邊走邊說,也是三句不離老本行。濱海那組行動隊現在各忙其事,說起來那半年的苦日子,沒來由讓兩人好不回味。再問餘罪時,一聽所長現在滿地找偷牛的,李方遠哈哈大笑。
餘罪聽著,開始臉紅了,開始心跳了,知子莫若父,這些曾經的缺點九*九*藏*書也成了現在父親誇獎的「優點」。反正就是一句話,要說惹事,誰能惹得起我兒子?
馬秋林笑了,這樣少年老成,很多廢話就可以省了。餘罪也笑了笑,對於富人的能量,他比誰都清楚,已經較量過了。
「不知道,這兒是你隨便找人的地方嗎?」
他把車停靠在路邊,下意識地點燃了一支煙,想了很多,但究竟想的什麼,卻說不上來。他覺得自己沒有白被同學叫賤人,現在的感覺好像真有點賤,悄然無聲地在羊頭崖鄉舔著傷口,傷沒好卻已經忘了痛,又過上這種焦慮和困頓的日子。在期待一份安慰和溫馨的時候,卻只有孤獨和寂寞作伴。
敲門聲起,「請進」的聲音傳來時,餘罪輕輕推開了門,然後看到了馬秋林蒼老但睿智的面龐,一老一少,相視而笑。
「一定能抓住,我相信我兒子,你從認識錢開始就偷爸的錢,從上學就開始逃學,從懂事起就開始給爸找事,這屁大點的事,能難住你?你不給他們找事就不錯啦……」
「呵呵,借的。」
可惜……他慢慢地踱向車門,不料此時,一個聲音響起來:「餘二?!」
「我不是壞人,我是她一朋友,手機聯繫不上,我……」
馬秋林訕然一笑,放下了手頭的活,靠著椅背愜意地微笑著。他知道,這娃和他當年一樣,也沉迷了。
「李哥。」餘罪不好意思地笑了,像被人揭破了隱私一般,是李方遠,濱海的熟人。他驚奇地打量著餘罪道:「不是聽說你當所長了?差不多是全市最年輕的所長了。」
「李哥,你別笑話我成不成?副的、掛職的,還在那麼遠的鄉下,比片警都趕不上。」餘罪自嘲道。李方遠笑了,攬著餘罪欣喜道:「遠是遠了點,但再怎麼說也是領導幹部對不對?哎,你怎麼在這兒?找……林組長?」
「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恐怕要讓你睡眠不足了。」馬秋林帶著歉意道。
「不是,這你不懂……不娶老婆不養兒,你沒責任心啊,在這個上頭你得聽爸的啊,爸當年就是混了今天不想明天,有了你才覺得有責任啦,得好好乾活掙錢……哎,對啦,爸又想了個辦法,你要不好意思主動找,就再裝個病啥的躺家裡,那小姑娘就會瞧你來啦……」
「路上小心,家裡會在技術上、信息排查上支援你們,可惜呀,咱們的信息庫建設相比現實的發展,是相當落後的,基礎工作還得靠人工完九_九_藏_書成。辛苦你們了。」馬秋林仍然是帶著歉意道。
是啊,偷牛的、銷贓的、屠宰的、做牛頭宴的,滿腦子都是牛,一歇下來才覺得心裏好累,才覺得找不出自己怎麼樣就糊裡糊塗幹了這麼長時間,而這麼長時間,在他看來依然是收效甚微。
「當時太年輕,不知道這裏頭怎麼混的不是?」餘罪道,自嘲一笑。
黎明時分,最黑暗的時刻,即便在二隊也只剩下這一間會議室的燈光,在聽到車聲響起來的時候,餘罪伸著胳膊,一個懶腰,笑著問馬秋林道:「馬老,就看到這兒吧……孫羿他們回來了,我得準備上路了。」
餘罪起身時賤賤地笑了,笑著問馬秋林道:「我們年輕,辛苦點說得過去,馬老您這麼辛苦,我就有點想不通了。」
「……還不知道是你,你還知道你有爸呀?是不是覺得自己個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臭小子,過年都不回家……」
放下了電話,餘罪的臉開始發熱了,曾經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他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做出來的,可現在讓余所長想起來,真夠難為老爸這當家長的了。
「我說不清,不過我喜歡和手段高明的人打交道,在抓到他們的時候,我發現我很享受那種成就感,以及智商上的優越感。」餘罪賤賤一笑,掩門而去。
「壞人又沒貼標籤,再說你不貼標籤也不像好人啊,沒這個人……」
兩個人的討論和觀摩開始了,餘罪不無驚訝地發現,兩人在思路上契合點太多,都是從犯罪的手法、嫌疑人行為模式入手。他的性格、行為習慣、他可能的藏身之處、他可能留下的蹤跡,這些就是接下來有待于去驗證的猜測。車輛,通訊,嫌疑人的供詞、案發地……要從這些紛亂的信息中,找到這個關於「老七」的真相。
「沒錯,不過像這樣的犯罪,應該有一個靈魂人物,這種異地盜竊、銷贓,能跨越幾市的手法,不是誰都能想得出來的。」
「沒事,我們這幾天吃得睡得都不錯。」餘罪笑道,兩人坐到一起了。馬秋林向來廢話不多,拉開了做了幾日的地圖。餘罪以欽佩的眼神看著,直豎大拇指。地圖上從案發地開始,到省內北邊各地市,幾乎都插上了標籤,是相當直觀的一個盜竊蹤跡。
「不太好抓,這不正找著嘛。」
「爸,我……」
「喲,爸,你想那麼遠幹什麼?剛參加工作,從你的管束下脫身,巴著再讓媳婦管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