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清淮上得前來，熱情歡迎，肖夢琪做了個鬼臉。史清淮趕緊解釋，說有一名隊員今天去參加考試，還有兩位就去接送了，真不巧，本來準備把二位介紹給隊員們認識的。史清淮說得好不羞赧，徐赫卻是笑著道：「無所謂，非官方，不要搞這麼正式。」

「還成。」俞峰給了個含糊答案，不過看表情，肯定不像考砸了。

「嘴張這麼大幹什麼？」

「看見了沒有，壓死我了。」滑鼠被餘罪壓著，火大道。

「堅持……堅持一下，還沒看見。」餘罪騎在他頭上，倒不覺得難受。

這時俞峰注意到了，路邊的一輛車裡是史清淮，他驚得要提醒，卻沒機會了。那車窗緩緩地合上，眼前的一切估計都落到史科長眼中了。

這兩人平時互相埋汰對方，可一有事，絕對結伴，誰也不落後。俞峰剛反應過來，兩人已經躥進人群里了。

那女人指著李玫像罵什麼，李玫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面對著圍觀的十來個群眾，捂著臉，氣得快哭了。俞峰剛要說話，卻不料滑鼠和餘罪心有靈犀一般，一開車門，飛奔而上。

「你狗日的……別以為我不知道，老關、洋姜他們都給你當苦力掙錢，你這個萬惡的資本家……今天晚上的客你請。」滑鼠苦大仇深地和餘罪對罵著。

「肥姐，你別這樣，我們都替你出氣了。」滑鼠道。

「嘿，更像是二逼配潑婦。」滑鼠接上了。

「咦，怎麼啦？」餘罪愣了一下，兩人看著左前方，只見李玫騎的電單車靠在路邊，車前停了輛紅色轎車，一男一女圍著她，指著叫嚷什麼。李玫好不委屈的樣子，看上去很難堪。

「咱們省廳所屬的各警種里，特勤是最神秘的一支力量，大部分都用在禁毒、打擊走私以及牽涉到境外勢力的案件上，他們中每個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我對秘密沒興趣，我是說啊，如果有一個這樣的精英，你這支隊伍會很快帶起來的。」肖夢琪道，看來給她震撼最大的不是高學歷組合，而是隊伍中居然還有特勤人物。

「看著辦啊，我們車可沒全保。」那男人也拽了，迎著餘罪叫ｒｅａd.９９ｃｓｗ.ｃom囂道，「別以為你們人多，人多怎麼了？不賠？這事沒完！」

「再急也得循序漸進，我看了下你給的資料，他們彼此間經歷差異頗大，磨合沒有那麼容易。這裏面數李玫學歷最高，曹亞傑是工科專業，俞峰又是財務專業，剩下兩位是警校出來的，等於是四類人啊。」徐赫主任道，這個差異是擺在明處的。

「有本事你叉開腿偷人拽拽？」

徐赫和肖夢琪是兩周後到總隊的。周五下午，兩人不請自來，打了史清淮個措手不及。等他從辦公樓里奔出來迎接時，只有空車一輛，他們已經到了后操場上。

「呵呵，什麼也瞞不過你的眼睛啊。」俞峰乾脆直言了，「有點兒，真要離開隊伍，我還真有點捨不得……先不想它了，等考試成績下來再說吧。」

「姐……咋啦？」滑鼠跑上來，關切地問。

餘罪在濱河區示範初中，趴到滑鼠的背後，踮著腳看著下課的人群——這麼多人啊。鈴聲一響，整幢教學樓里人如潮湧，黑壓壓的一片。外面等著的人更多，車排了幾里長，考生一出來就被家長拉著、被同事同學圍著，甚至還有年紀不小的，被老婆或者老公問著，場面亂鬨哄的。

「哎喲，壞啦。」史清淮驚呼一聲，趕緊往後面跑。現在訓練連半瓶子也沒晃蕩起來，實在羞於拿出來丟人現眼，奔到後面他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晚了，他們和曹亞傑、李玫碰上了，看樣子聊了有一會兒了。

幾分鐘高下立見，那一對落荒而逃，滑鼠和餘罪尚不解氣，一左一右，拍著車窗，噴著唾沫星子，直把兩人罵得開車飛飆，頭也不敢回地跑了。兩人被罵跑，餘罪和滑鼠「耶」了一聲，擊掌相慶，一個嘚瑟，一個扭臀，笑翻了圍觀的群眾。

那邊俞峰看著兩人，再也忍不住，笑得彎下腰直撫肚子。李玫早忘了委屈了，喜滋滋地看著餘罪和滑鼠。

俞峰跟在背後笑著，一直以來他在別人眼中都有點兒孤僻，從中學、大學到工作單位，走過的地方不少，可讓他留戀的地方並不多。一想起自己現在抱著離read.99csw.com開的心思，甚至有點兒捨不得了。

「你們罵得太惡毒了。」李玫決然地看著兩人，那股子從罵聲里噴出來的快|感好強，此刻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不過太精彩了，我愛死你們倆了……一定要教我啊。」

說著開始打電話聯絡，結果曹亞傑顧不上，李玫要回家。三人這才發現到周五了，滑鼠恍然大悟，自己也得回家，氣得餘罪直扇他後腦，只能和俞峰找幾個光棍出去樂呵了。

——是留戀認識不久的同事，還是留戀總隊的集訓日子？他說不清。反正吧，同事間的熱情，對他彷彿也是一種壓力似的。

真靈，那女人嚇了一跳，閉上嘴了。餘罪一指兩人，吼道：「看你們倆像貂蟬配呂布！」

「那還有什麼捨不得，其他行業頂多是賣力，掙的還多；咱們這行啊，賣命，還掙不了仨瓜倆棗。」餘罪道，很是憤世嫉俗。滑鼠正要附議，卻不料餘罪罵著：「你說個屁呀，你不能和我們窮人相提並論。」

「起來，你還笑。」滑鼠踢了踢俞峰。俞峰站起來，還是忍不住笑，此時李玫才驚醒了，好不凜然地看著滑鼠和餘罪，彷彿初識一般。

「可不，難就難在這兒，我辦法都想遍了，生活上、學習上、身體上，什麼地方都關心，但是……收效甚微啊，連許處也著急。」史清淮道。

「不是那事，而是其他事，再往前他的履歷是空白的，他居然是特勤籍，我的許可權打不開……」肖夢琪道。

明明沒碰上，開車的倒怨騎車的，李玫委屈得兩眼淚，邊抹邊抽泣。這胖妞平時嗓門雖大，可相比這號滿口污言穢語的市井之人，她可就只會喃喃道一句：「太欺負人了……」

「噢，胖的是嚴德標，瘦的是餘罪，就是那位『精英』。」史清淮臉上發燒道。

餘罪「騰」地跳下來，滑鼠一個趔趄，差點摔個屁蹲。二人擠過人群在大門口等著，終於看到俞峰出來了。

「沒撞上，走開不就得了，罵什麼人呢？」餘罪火氣上來了。

「呵呵，那好，改天把這位精英引薦給您。」史清淮臉上浮著一層詭異的笑，read.99csw.com他在想，不知道這兩位領導見到餘罪那弔兒郎當的樣子，會有多大震驚。

說著話快駛到總隊了，滑鼠突然毫無徵兆地一踩剎車，嚇得餘罪差點撞上前玻璃，扭頭瞪著滑鼠。滑鼠卻是指著路另一側不遠，瞠目道：「咋啦，肥姐？」

俞峰也笑了，這撥警校的同學正經請客是不會有的，不是捉大頭，就是坑誰理虧，而且美其名曰弱肉強食，要是臉皮兒薄點，兜里鼓點，免不了要遭吃大戶之虞。這不，餘罪和滑鼠已經商量上了，看看宰駱家龍還是孫羿，還要把老曹和肥姐也叫上。

肖夢琪笑了笑，提醒道：「那這問題可就大了啊，一個團隊如果缺乏統一目標、認識，以及把所有人凝聚到一起的向心力，那是走不遠的。」

「那當然，吃喝嫖賭你一樣都不行，總得有一門行的吧？」滑鼠道，餘罪哈哈一笑，直說標哥看人眼光相當準。

「嗨，我看見了。」

敢情沒事，李玫騎電單車回家，差點撞上這個掉頭的紅轎車，把人家嚇了一跳，下車就攔著李玫罵上了。李玫好不委屈地抹著淚，像終於看到親人來了，拉著滑鼠，委屈道：「太欺負人了，他們罵我長得像豬，笨得也像豬，還讓我賠他們車。」

一句肺腑之言后，她一手攬滑鼠，一手摟著餘罪，激動得又要哭出來了：「都別回家了，這一頓姐非請不可……」

「不得不承認啊，你的隊員對敵不但團結，而且火力挺猛。」徐赫主任凜然道。車裡笑聲一團，尤其是肖夢琪，她悄悄地舉著手機，照了若干張滑鼠和餘罪發飆的照片。

「不是編製，不過相當一張飯票，靠這個在企業里找份像樣的工作，就容易多了。」俞峰道。

「肯定行，你不行都沒人行了。」滑鼠定論了句。

「那你篩選的時候就應該考慮這個問題啊。」徐赫主任一聽問題這麼多，狐疑道。

「這會計師資格，難道相當於公務員編製？」滑鼠白痴了句。

「走吧，肥姐，敢和咱們叫板，活膩歪了。」滑鼠得意道。

「看見就看見了，罵人又不犯法。」餘罪道。

「不用。」餘罪笑著回頭，得意九*九*藏*書道，「把你那幾個徒弟叫上，讓他們交交學費，哈哈。」

「哦喲，滑鼠啊，你都這麼肯定？」俞峰心裏好一陣熱乎。

「考得咋樣？」餘罪關心地問。

「不會吧，肥姐這麼？」餘罪有點兒不相信。

「這是……你的隊員？」肖夢琪問。她看到餘罪和滑鼠手舞足蹈，罵得氣勢昂揚，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心想兩人肯定是在替李玫出氣呢。

「別說了……」俞峰拉著兩人，示意著李玫。從委屈到震驚，就像從地獄到天堂，此時李玫兩眼期待地看著滑鼠和餘罪。

「看見了怎麼也不下來幫忙？」滑鼠道。

當看到那女人白齒紅唇又一次張開時，餘罪忍無可忍了，回頭示意滑鼠。兄弟倆擋在李玫面前，齊齊喝一句：「閉嘴！」

「雖然你不屑與我們為伍，但我們不會棄你不顧的。」餘罪賤笑著道。

「別，我請……怎麼能讓你們請。」俞峰惶恐道。

「少來了，沒撞上她，蹭電杆上了，誰賠？」那女人跳著指著李玫，花容失色地嚷著，「就是她，那頭豬……一個人佔一條車道。」

「蹭了車了？」滑鼠愣聲道了句。

「拍大腿罵人就拽呀？」

餘罪、滑鼠一左一右還在連珠罵著：「識相的有多遠滾多遠，信不信老子吼幾百個兄弟，砍死你孫子……」餘罪凶得如索命無常，滑鼠悍得如怒目金剛，氣勢如山如岳，出言如槍如劍。那一對男女可是一瀉千里，想躲都沒地方躲，一步一步被唾沫星子噴得直往車裡鑽。

「走走，別擠……讓讓……」滑鼠體型龐大，給兩人開著路。

「這個我真不清楚，難道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事？」史清淮奇怪了。

「嗨，看著點……別漏了。」

「哎，對呀，好久沒宰老駱了。隔幾天不坑誰點兒，我咋就覺得特別失落呢。」滑鼠也靈光一現，想起來了。

當然是非官方，要是官方的，兩人恐怕也不敢往這樣的隊伍里湊合。打發完兩位隊員繼續訓練去，肖夢琪問起他們與嫌疑人實際接觸的進度。一說這個，史清淮卻是乾笑了兩聲，直說自己這個團隊都比較有個性，在這個事上堅持己見：餘罪依然故read.99csｗ.ｃoｍ我，李玫恥與為伍，曹亞傑兩不相幫，剩下個俞峰又心不在焉，這不，參加會計師考試，還沒準能不能留下來。

三個人聊著，到了車裡，徐主任支援的各類案件分析以及偵查的樣本足足裝了三大箱，文字的、影像的，全部搬到史清淮的辦公室里了。三個人相談甚歡，一直聊到下班時分……

直到上了滑鼠那輛破二手車，餘罪才發覺俞峰的情緒不對了。等車開出擁擠的人群上了路，他出聲問道：「怎麼了，俞峰？是不是還在猶豫？」

「對，他是去年站在全省刑事偵查論壇上、轟動全省的盜竊耕牛案三等功臣，又在古寨縣帶隊追逃，抓回了潛逃十八年的嫌疑人，報紙上有報道……再往前，在反扒隊任過職……」肖夢琪說得很隱晦，史清淮直接掩飾道：「那事就不用提了，都知道。」

「你指餘罪吧？」史清淮直接道。

「有事說事，別罵人啊。」餘罪擋在那一對貌似情侶的面前。那女人香風襲人，裙裝鮮艷，倒是美人坯子，不過說話就難聽了，直罵李玫像頭豬。

「下來下來……」

「是啊，考慮到了，可沒人來啊，只能拉起支這樣的隊伍。」史清淮難堪道，又補充了句，「就這還是許處長出面邀的人。」

「肥姐你平時嗓門挺大的嘛，怎麼罵人也不會？」餘罪好不訝異道。

這種摩擦恐怕連警察也懶得管，何況罵人的本身就是警察。一路上徐主任和肖夢琪看著照片就笑，還討論著刑偵論壇上下來的人，言辭確實犀利啊。兩人笑得史清淮極其尷尬，實在後悔請研究所這兩位來了，省得這家醜外揚……

「哎，剛才史科長看見咱們了。」俞峰提醒道。

「還有，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肖夢琪道。

餘罪、滑鼠二人犀利地一唱一和，圍觀群眾全笑翻了。那女人張嘴還沒罵出來，倒先「哇」的一聲哭出來了，躲在那男人背後扯著。

是啊，從來沒發現，餘罪和滑鼠居然都有潑婦潛質，那罵得叫一個精彩，李玫都回想不起來，怎麼著幾句就翻盤了。不過那湧起來的感謝之情簡直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這麼一對聯袂罵街的可不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