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璐輕笑了兩聲，直道：「以前我也很納悶，居然有人能看上滑鼠那個賊貨，不過後來我才發現，每個人身上都會有閃光點的。比如滑鼠，細妹子跟我講她和滑鼠相遇的故事，她在羊城被人偷得一文不剩，餓了兩天，蹲在街頭髮呆，那時候同樣蹲在街頭騙錢的標哥發現她了，啥也沒說，遞給她兩個甜饅頭……哎喲，真浪漫啊，兩個饅頭就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緣。」

「你不要迴避話題……那個人是……」安嘉璐狐疑道，側頭看著餘罪。後面的喇叭催著，到綠燈了，餘罪發動著車，掩飾道：「都已經發生了，那就讓它過去吧。」

「為什麼要蹬？」安嘉璐不解了。

「大部分時候都不忙。」餘罪道。

餘罪啟動著車，又接著送下一位，他隨意問道：「哎，你說有一天，細妹子會不會把滑鼠蹬了啊？」

餘罪側頭，看到了安嘉璐似乎期待的眼神，又似乎是嗔怪的目光，那種小女子的幽怨全寫在了臉上。他笑了笑：「是不太想打擾你的正常生活，我們和你的朝九晚五不一樣，出去回來都沒個準點，你沒看細妹子埋怨嘛。」

「這你都能看出來？」餘罪凜然道，已經思忖是不是滑鼠漏嘴把林宇婧的事說了，但栗雅芳的事她肯定不知道。

可餘罪有壓力了，這和解冰有幾毛錢關係，明顯都想岔了。他想解釋，又放棄了，這事只能越抹越黑、越說越亂。

「對，是有個素不相識的人幫過她，所以她在幫更多素不相識的人。」安嘉璐道，撫著胸前，好一副心潮起伏的樣子。

「哼，借口。」安嘉璐不悅地說。

餘罪離得很近，近得能ｒｅａｄ•9９ｃｓｗ.ｃoｍ看清她微微彎翹的眉睫，能聞到她幽幽的體香，能聽到她怦怦加快的心跳。

她知道的肯定是精簡和諧版黃三的故事，餘罪笑了笑，沒有揭破。

「我問，你是不是很忙？」安嘉璐強調著。

驀地，餘罪「呃」的一聲，緊張得趕緊側臉，硬憋回去了。安嘉璐卻知道這個膈應的原因，她閉著眼，撫著額頭，花枝亂顫地笑著。

「你是不想給我添堵呢，還是你自己心裏有陰影？」安嘉璐揶揄道，黑白分明的眸子，映著餘罪稍顯愕然的臉。

「我懂，就像你們去年消失了幾個月，回來滑鼠就立功受獎了，就像你剛下刑警隊幾天，滑鼠回來就受傷了。」安嘉璐道，餘罪聽不出褒貶，疑惑地看了安嘉璐一眼，生怕這抓賭搞收入的事，拉低自己的形象，他補充著：「詳細案情，那個也不能說。」

「老馬已經活成半個神仙了，和他交往，會學到很多東西的。」餘罪道。

「我沒什麼陰影，真沒有。」餘罪嘴上說著，心裏卻暗道，陰影可多了，林宇婧、栗雅芳，哪個不是陰影，畢竟咱還沒有修鍊到太上忘情的地步啊。

「看出來，是因為一個人。」安嘉璐道。

「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安嘉璐又問。

「你很忙？」安嘉璐問。

「裝，你繼續裝吧……去總隊，你裝著不理我；張猛結婚，你裝著喝多了，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上次回來吃飯又裝很忙……」安嘉璐發著牢騷，積鬱了很久的情愫，似乎在這一刻全部噴發出來了。

「噝！」餘罪倒吸了口涼氣，心裏暗道：看得真准。

「撒謊https://read.99csw.com的後果很嚴重啊，就像你中午吃那兩份色香味俱全的菜一樣。」安嘉璐笑道，給了餘罪一個你別裝了的表情，直視著他道，「以為我看不出來啊，絕對有。」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安嘉璐剜了一眼，卻沒來由地喜歡他這個壞壞的樣子。

偏偏這不說話、不解釋的樣子，讓安嘉璐更認為是如此了，她又換了個話題，深沉地說：

「哼，我以為你忙得連給我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了。」安嘉璐挑到了時機，刺|激了餘罪一句。

餘罪心一抽，還說好奇心不強，肯定是奔楚慧婕去了，自打金盆洗手后，餘罪已經很少去打擾那兩位生活平淡的人了。

「OK，懂了。」安嘉璐不問了。

「我很想告訴你。」餘罪瞥了眼，安嘉璐正好奇地看著他，他補充著，「可我不能說。」

「她以前也有聲帶先天障礙。」餘罪道。

「我知道你過得很難，我聽滑鼠隱約提起過，在羊城你是怎麼過來的。我見過你在羊頭崖鄉的樣子，你是憑自己走回來的，比他們誰都不差……我知道你們到深港的事，你也是憑本事拿到那些該得的榮譽的，沒有人比你更優秀……我也知道，晉祠山莊的事，你們抓了個B級逃犯……嚇得我一夜都沒睡著……你你你……你知道人家有多擔心你嗎？」

「知道知道知道……」

「你看啊，以前吧，兩人一個打工妹，一個小警察，能瞎湊合一塊……現在啊，細妹子快趕上白領收入了，滑鼠呢，還是好吃懶做，渾身毛病，我不得不替他擔心哪。」餘罪笑道。

下車的時候，餘罪意外地想起了曾經ｈｔtps://ｒeaｄ.99cｓw•ｃom在羊城流落街頭的日子，那麼彷徨、那麼無助、那麼茫然地走在陌生城市的大街上，彷彿一轉眼，就有了這樣今非昔比的變化。細妹子已經儼然像一個小老闆娘了，昂首踏步進店，接受著門迎姑娘躬身的問候。

拐過了五一路，路上正堵著車。這時候安嘉璐倒不急了，她目不轉睛地看著目視前方、少言寡語的餘罪，突然間發現他變了很多，那種慣常的壞笑、那種睥睨的賤相、那種誰也恨不得踹他臉的表情，很少見到了。

「果然是這樣。」安嘉璐黯然道。

餘罪苦著臉，看了安嘉璐一眼，卻不料和正生著氣的鳳眼對著個正著，他趕緊躲開，專心開車。

餘罪加著油門，快到政務大廳了，他瞅准個車位，「吱溜」把車駛進去，一踩剎車，如釋重負道：「我還知道，你上班遲到了。」

居然沒吭聲，安嘉璐看餘罪這麼嚴肅，她突然問：「你知道你們去南方辦案的時候，我去找過誰了？」

餘罪傻眼了，這啥都沒發生過，怎麼搞得好像他移情別戀了似的。他催了幾次，安嘉璐示威似的，坐車上，就是不走……

「什麼？」餘罪沒反應過來。

「還真是……馬老一直做義務的課外輔導員，學校給他點補助，他也全捐出來了，其實我很懷疑現在這個年代還有沒有不抱著目的的捐贈、慈善，不過他真是那樣，幾個有望治愈的聾啞兒童，他在四處奔波著，給他們籌集醫療費用呢……都是無償的。」安嘉璐道。說到這種讓她感動的事，她有點興奮，看餘罪還是那麼平靜，她笑著補充，「對了，還有那位楚慧婕老師。」

「你確定九*九*藏*書，要接受我的騷擾？」餘罪嚴肅地問。

「看什麼，快遲到了。」安嘉璐提醒著。

「哎，對了，畢業那年，你們一撥人，都到羊城幹什麼去了？」安嘉璐想起這個懸了若干年的問題。

還是別說的好，餘罪拿定主意了，當個同學挺好，卻不料安嘉璐憋不住了，不禁問道：「是解冰？」

說著說著她似乎慍怒了，隨手「砰砰砰」連捶餘罪幾拳，那樣子如癲似狂，彷彿已經被人負心薄倖了一般。

「你確定能猜到？」餘罪的心抽了一下。

兩人似乎有了距離感，她記得在羊頭崖鄉，離得遠，反而覺得心很近；等回到了五原，離得近了，卻覺得心很遠很遠。以前是她在刻意地躲避著、防備著他；而現在安嘉璐卻覺得，餘罪已經開始躲避和逃避她了，她記不清多長時間沒有聯繫過他了，如果不是今天的偶遇，還不知道多久之後才能見到他。

「我可沒那麼強烈的好奇心，再說猜也猜到了，還用說嗎？」安嘉璐道。

「好，我承認，有這麼一個人。」餘罪乾脆和盤托出，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自打吃這兩盤菜之後，餘罪對安嘉璐的想法，已經無限接近純潔友誼的地步了。

「當然。」安嘉璐美目眨著，看了餘罪一眼，他專心開車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平時弔兒郎當那個德性。她咬咬下唇，慢慢地說，「不管有多少人否認，你們就是警察中的英雄，咱們這一屆同學里，走得最高的已經是你了……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一直認為，你們都是一群吃拿卡要的問題警察。」

細妹子上班的地方叫新潮服飾，在淮海路上，是一家大型的服裝超市，當時僅僅是為了棲身，reａd.9９cｓw•ｃom安嘉璐托解冰的朋友收留下了這麼個可憐姑娘。可誰想後來那位小老闆直說撿到寶了，有過制衣廠數年工作經驗的細妹子不但縫紉功夫到家，而且有著女人對服飾那種與生俱來的直覺，不到兩年間，從一個底薪八百的店員，飆升到月薪六千加提成的領班。

「誰呀？」餘罪沒反應過來。

「有些事隨緣吧，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沒發現嗎？連滑鼠也不願意告訴他最親的細妹子，他每天在外面幹什麼，我們接觸的是一個很齷齪、很卑鄙、很黑暗的世界，更多的時候我們帶給身邊人的都是負面情緒。」餘罪委婉道。或許還真有這種成分，他不想再去禍害這些單細胞的妞了。

「馬老。」安嘉璐笑道。

「嘎！」車一哆嗦，熄火了，後面差點追了尾，餘罪緊張地打著火，加速過路口。

果真如此，還真是越來越亂，安嘉璐像是憋了很久的氣，說：「我就知道是這個原因，我承認，我很喜歡他，我承認，我曾經很愛他，可是那都是過去時了，在這一點上，你一點都不像男人，刻意地躲著我、避開我，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那事我知道，人吧，就隨波逐流啊，滑鼠要就是個騙子，說不定現在細妹子也會成了個女騙子。」餘罪道。

越說越生氣，餘罪開著車，撓撓腦袋，有點不知道怎麼打發了。

「哼……」安嘉璐鼻子哼哼，不牢騷了，可好像也不準備下車。

「對不起啊，真不能說。」餘罪道。

「呵呵，這不就是了，咱們不見還能想著，見多了只會添堵。」餘罪笑道。

這慌亂的樣子，等於讓安嘉璐得到正確答案，她輕「吁」了聲，說出來了，反而覺得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