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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灼熱 第四章

冰冷的灼熱

第四章

「哦,對對,聽說你都開車跑客戶。那是車身印有貴公司名稱的日產 sunny 商用車,我親眼確認過。」
案發三天後舉行葬禮。由於得等遺體解剖完畢,日期稍有延遲。昨天晚上,警方已發布命案的消息。
「那件紅T恤,」刑警接著道:「和其他待洗衣物一起放在洗衣機里。看來,她原本就打算要洗那件T恤。」
一想到警方檢查過洗衣槽,洋次的心情益發沉重。可是,他臉上並未流露半分,只附和:「或許吧,一定是流汗了。」
「不,那天甚麼也沒買。」
「我們向公司方面詢問過。你或許會感到不愉快,但掌握命案關係人的動向,是我們搜查的常規。」
洋次以為談話已告一段落,加賀又換了個話題。
洋次聽著刑警的話,雙手不自覺地摩擦胳臂。冷氣並沒有特別冷,他仍起了雞皮疙瘩。
「是。」為甚麼會提起他的工作?洋次頗為疑惑。
「在十七號公路沿線。」洋次描述書店的位置,那是他經常造訪的大型書店。「蘆田工業沒要求必須在幾點鐘到,我就溜去打混休息,可別告訴別人啊。」
「目前這個推測可能性較高。」刑警慎重地回答。
下午剛過六點,田沼洋次回到家。夕陽逐漸西沉,地面仍不斷散發熱量。他的肩上搭著喪服外套,熱得連掌心都汗流不止,甚至沾濕包覆骨灰罈的布巾。
「最後,還有一件事想請教你。」加賀豎起食指。
九_九_藏_書但那名女子說,夫人並未帶著購物袋,還告訴她只是外出一下。夫人口中的『外出一下』,會是指甚麼地方?」
「這麼一提,似乎有些印象。」
「那輛車很舊。」洋次回答:「冷氣好像壞掉了。」
「這……」洋次試著回想,「我也許講過。這種情況很常見。」
「當天買了那些書?」
「你一直在這裏等我嗎?」
走進屋內,他先開啟餐廳的冷氣。家中只有餐廳和二樓主卧室裝冷氣。
「是嗎?請進。」洋次掏出鑰匙,打開大門。
「不過,」加賀盯著記事本,「稍早的兩點半左右,附近有一名女子曾和你夫人交談。她指出,夫人正要開車回家。」
「這樣啊。」洋次有氣無力地回答,解下黑色領帶,癱坐在椅子上。他渾身倦怠,雖然口渴,卻沒力氣走到冰箱前。
「夫人要外出,想必會帶著裕太吧?」
「辛苦了。」加賀微微頷首致意。
「夫人倒在洗手間時的衣裝,你記得嗎?當時她穿著白T恤和褲裙。」
「這個嘛……我不是很清楚……」洋次搖搖頭,咽下一口唾沫。
「不曉得。會不會是銀行、區公所或郵局之類的?」
那是超市的塑膠購物袋。
「是去購物吧。會不會是要買晚餐的配菜?」
「你認得『丸一』超市的購物袋吧?這間超市離你家步行只要幾分鐘,夫人幾乎每天都會前往採買。不僅店員有印象,在那個字紙簍中也找到https://read•99csw•com發票。」加賀指向流理台旁的垃圾桶。
「是的,有非常詳細的紀錄。」接著,加賀偏著頭問:「不過,有一點得和你確認。」
「那就麻煩你。」加賀說道。
「不,我剛到。幾件事想請教你。」
加賀的語氣十分肯定,洋次不禁感到疑惑。一眨眼,刑警變魔術般從餐桌底下拿出某樣物品。
「那麼,我告辭了。」刑警鞠躬后離去。
洋次思索片刻,回答:「最近天氣滿熱的。」
這三天,兇手毫無聯絡。雖沒明講,警方似乎預期很快會發現孩子的屍身。因此,進駐洋次家的員警全部撤離。
洋次聽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見他這副模樣,加賀刑警有些抱歉地低下頭。
「下午三點嗎……?」洋次思忖著當時自己在做甚麼。
「案發當天上午,你去千葉拜訪客戶,回到工廠時已是下午兩點多。三點過後,你前往大宮的蘆田工業,六點半再次回到工廠,換衣服返家。沒錯吧?」
「關於這個部份,我們覺得有點不對勁。」刑警翻著記事本道:「之前說過,當天附近有一名主婦曾和夫人交談。根據她的描述,夫人是穿鮮艷的紅T恤,所以留下深刻的印象。她甚至斬釘截鐵地保證,絕對沒記錯。不過,夫人遇害時身上卻變成白T恤,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不是的。」
「啊……」洋次搓搓下巴,「我會去問問和美枝子熟悉的人,也許能發現一九_九_藏_書些線索。」
「真的嗎?」
「我認為他們能去的地方有限。如今在日本這個國家,帶著孩子出門依然很不方便。」
洋次訝然張口,剛要應話,加賀已站起。
「下午三點多。因為不管怎麼按電鈴都沒回應,對方以為你家沒人。」
「怎麼?」
「既然要查,就要查個徹底。絕非針對你。」刑警放鬆緊繃的雙頰,露出彷佛計算過的笑容。
「書店?哪家?」加賀準備好記事本和筆。
原來警方趁他不注意,連垃圾桶都已檢查過。明知發生凶殺案,家中一定會遭到搜查,洋次內心仍不太舒服。
「不過,挺奇怪的。」
「你任職于工具機製造商吧,在板橋的一間工廠擔任技術服務工程師。」
「紅T恤跟其他衣服一起洗,不會染色嗎?」
「那麼……」洋次咽下口水。「你的意思是,收舊報紙的人來時,美枝子已遇害身亡?」
洋次默默斂起下巴。美枝子生前也經常抱怨帶著小孩哪裡都別想去,不管是入時的服飾店、高級餐廳或電影院,都非得放棄不可。而且,最後她一定會加上一句:「你倒是輕鬆,把麻煩事全推給我就好。」
「你知道夫人開車去哪裡嗎?」
牌位和骨灰罈暫放在一樓的和室。洋次心想,大概非買靈桌不可了。儘管他並未特別信奉哪一種宗教。
既然對方這樣講,洋次也沒立場抗議。
「唔,也許是去購物。」
「不無可能。」加賀點點頭。「那麼,知道九九藏書她去辦甚麼事嗎?」
大概是在記錄洋次的話吧?總之,加賀在記事本上振筆疾書。
「應該是的。」
「其實,這不是夫人第一次在白天外出。」
「還有,」加賀繼續道:「我們向蘆田工業求證,得知田沼先生在五點左右抵達。三點多從板橋的公司出發,到位於大宮的蘆田工業卻是五點鐘。平常約三十分鐘的路程,這天好像多花了一些時間,是不是順道去其他地方?」
「不,我沒覺得不愉快。」洋次以手背抹去額頭的汗水。「那天的情形我不太記得,如果你們已向公司方面查證,應該不會有錯。我們的行程都交由公司全權管理。」
「實在遺憾,至今依然沒有令郎的消息。」加賀在餐椅坐下。
「雖說是壞掉,倒也不是完全不冷。」洋次嘴上辯解,又不禁自責太多話。
「請問……」洋次開口,刑警抬起頭。洋次望著那張略顯粗獷的臉孔問:「我有嫌疑嗎?」
「就是有關夫人外出的目的。」
「附近鄰居經常看見她開車出門。案發前一天,她也曾外出。」
加賀翻開記事本。
「原來如此。天氣這麼熱,實在傷腦筋。」
「你們花太多工夫在我身上。只查我公司也就罷了,竟然查到客戶那邊。」
「甚麼事?」
為何連這種事都要查證?洋次暗忖,依然保持沉默。
「你覺得呢?夫人白天上哪去了,你有沒有甚麼頭緒?」
「家裡的事全由我太太打點,所以……很抱歉。」洋read.99csw.com次沒看刑警的表情,直接低下頭。
「不過,這些地方都在走路就能到的距離,何必特地開車?」
當然,這是美枝子一人的葬禮。不過,前來參加告別式的親友都心照不宣,認定是母子倆的葬禮。看著他們的神情,洋次瞭然於心。
「真的。」
洋次的母親從埼玉趕來,從守靈當晚就淚流不止。眾人心知肚明,與其說是哀傷媳婦慘死,不如說是預見孫子的不幸而悲慟。
「也許我太太出門了。」
「收舊報紙的?幾點來過?」
「這陣子工作忙得不可開交。」話一出口,洋次發覺自己像在找藉口。
「那個收舊報紙的人,案發當天來過你家。」
「嗯,那個……去了書店。」
「或許是流汗,返家后換過衣服吧。」
「因為忽然想到有事要辦……回公司不至於繞遠路。另外,我也擔心直接回家,會沒地方停公司的車。」
「咦……」
「可是,實際上你又返回公司。」
「車上不是有冷氣嗎?」
「甚麼?」
「你?」加賀的身體微微後仰,「怎麼說?」
「不論是哪個家庭,做丈夫的都會這麼說。」
一個男人站在門口,原來是加賀刑警。他同樣脫掉外套,拿在右手上。露出短袖襯衫外的手臂沁著汗水。他平常就有鍛鏈身體的習慣吧,洋次茫然想著。
「根據公司相關人士的說法,田沼先生造訪蘆田工業前,曾表示會直接回家,還攜帶換穿的衣服。這是真的嗎?」
「咦?」
「你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