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夫人？」

「另外，弄亂房間的方式不夠徹底。」

「不夠徹底？」

「不過，我們有些遲疑。畢竟在這種季節，把屍體放在更衣室一整個星期，難免會腐敗發臭，其他同事不可能毫無所覺。」

洋次氣力盡失，差點當場癱倒。他硬撐著，應道：

「原來如此……」

果然，隔沒多久，加賀放慢車速，似乎想找地方停車。

緊接著，車子駛進寬闊的停車場。這一瞬間，洋次忽然察覺加賀的想法，不禁倒抽一大口氣。

「是的。」

這個狀態並未持續太久。耳朵里的太鼓聲很快消失，只留下慘白的虛脫感。他低著頭，開口：「何時找到的？」

洋次閉上眼，彷佛遠方在鳴擊太鼓般，開始出現耳鳴，而且愈來愈大聲。他的內心波濤洶湧。

「技術人員的著眼點果然不同。」加賀搖搖頭。

那個燠熱下午的記憶再度蘇醒。

洋次屏息注視著刑警。不過，一對上刑警銳利又帶著哀傷的眼神，洋次不由得撇過頭。

「的確。」洋次點頭。案發當天，他考慮過htｔｐｓ://ｒｅaｄ•９9ｃｓw•cｏm相同的問題。

在非上車不可的氛圍中，洋次只好繞到副駕駛座旁。

「看來你用得十分嫻熟。」

「和案情有關嗎？」

「簡直要熱昏了。」

「發現屍體時，搜查人員恍然大悟，驚嘆連連。」

「原來如此。我自認天衣無縫，沒想到其實漏洞百出。」洋次嘴角浮現笑意。從旁望去，想必是一副凄慘的表情。

那天——

「所以聯想到置物櫃……」

「加賀先生，請問……要去哪裡？」洋次小心翼翼地開口，避免流露不安。

「這一個星期，我們派員隨時監控你，認定你一定會去找兒子。回顧你在案發當天的行為，應該沒有多餘的時間善後。你大概會暫時把屍體藏起來，趁空檔慢慢處理。然而，返回職場后，你幾乎沒涉足公司以外的地方。於是，我們想起案發當天，你曾經回公司一趟，由此可見，屍體就藏在公司，而且是只有你能接觸的場所。」

「要不要坐一程？有個地方希望你務必去瞧瞧。」

「也九*九*藏*書不是我。」

「因此，微波爐和錄影機上的時間顯示器才會歸零。而切斷電源的也是夫人。」

「你清楚記得裕太穿的衣服樣式，詳細描述是白底藍大象的圖案，聽起來不像把兒子和家務全丟給太太打理的人。許多為人父者，儘管疼愛孩子，也記不得孩子服裝的款式。」

「雖然五斗櫃被翻得亂七八糟，別的房間卻完好無事，尤其是一樓幾乎沒翻動過，怎麼看都不自然。而且，歹徒偷走存摺也令人匪夷所思。只要向銀行報失，存摺就無用武之地了。」

「哪裡？」

「一開始是夫人撒謊想掩飾。」

「為甚麼來這裏……」洋次問道。然而，他心知肚明，根本不必多問。

「到時就知道了。」刑警解除副駕駛座的門鎖。「不會佔用太多時間的。」

「那麼，是誰讓孩子睡在二樓那個房間？」

聽了洋次的回答，加賀刑警陷入沉思。他眉頭緊皺，彷佛訴說著思慮多麼深重。

「應該沒必要說明吧？」加賀的語氣沉穩，有股不容對方辯解的自信。

洋次停下腳九_九_藏_書步，回頭一看，只見加賀刑警自深藍轎車駕駛座的車窗探出頭。

「笨女人。」洋次語帶輕蔑。

「今天好熱啊。」加賀直視著前方說道。

「那也是原因之一，不自然的部份實在太多。」

「不是。」

「令郎的……」加賀重複一遍：「遺體找到了。」

「關鍵是那件紅T恤嗎？」

所謂的熱硬化性樹脂，是指加熱就會硬化的樹脂。原本具有黏性的液體一旦凝固，不論何種溶劑都無法溶解，即使加熱也無法溶化。洋次他們每次觀察細小零件的金屬組織時，都必須使用這種特殊的樹脂。換句話說，事先將零件塗滿這種樹脂后，切斷想觀察的部份，將該斷面加以研磨，再藉融刻等方法檢測金屬組織。因為零件太小，切割或研磨都很困難。

「打一開始，你們就懷疑我吧？」洋次問。

「沒錯。」

洋次將裕太的遺體放入黑色塑膠袋，帶回公司的更衣室后，直接藏到置物櫃中。接著，他前往倉庫，把大量尚未硬化的樹脂倒進水桶，滴了幾滴特殊液體，用棒子九_九_藏_書攪拌。液體和樹脂發生反應而產生的熱量，使得樹脂硬化。

命案發生一周后，八月八日這天，洋次從車站走回家，途中感覺後面有輛車子靠近，同時聽到有人喊「田沼先生」。

「坦白講，櫥櫃的情況……」洋次的話聲中夾雜著嘆息，「我也覺得不對勁。」

裕太裹在透明樹脂中的模樣，至今仍歷歷在目。地獄般的記憶深烙在洋次心中，永生難忘。不過，這是他必須承受的懲罰。

「聽說是用樹脂。」

洋次提著一桶狀似麥芽糖的樹脂返回更衣室，打開黑色塑膠袋，從兒子頭上淋下去。硬化要花費好幾個小時，但只要能夠覆蓋表面，應當能夠暫時隔絕屍臭。洋次重複進行兩次相同的作業，也就是說，他用三桶樹脂包覆裕太的軀體。

「令郎的……」加賀打斷洋次的話。

「那還真辛苦。」加賀說著轉動方向盤。

「當然。」刑警用力點頭，「請上車。」

「快到了。」

「唔……」洋次點頭，嘆氣道：「你這麼一說，似乎也對。」

「奇怪的是，隔天你卻大費周章地找相簿九*九*藏*書。明明擺放相簿的地方，並不令人意外。因此，我覺得這時候的你，才是你原本的樣貌。那麼，記得裕太身上衣服的樣式，不就顯得非常不自然嗎？」

「就在剛才。」加賀回答。「你離開公司后，搜查人員便進入搜索，最後在更衣室內，你的置物櫃……」

「例如？」

「不是你故布疑陣嗎？」

加賀開車前進。由於操控排檔的動作生疏，洋次推測這不是加賀的車子。

「其實沒甚麼特別的。只是走投無路，逼不得已才想到的辦法。」

「是熱硬化性樹脂。」洋次回答：「工作上經常使用。」

「辦公室有開，但我們在工廠作業，配備的是移動式冷氣，吹得到風的地方才比較涼快。」

洋次嘆口氣，就算刑警欽佩也無濟於事。

「我實在是一頭霧水。」

「公司沒開冷氣嗎？」

「嗯，算是吧……」

「是的。」加賀頷首。

「既然不會花太多時間，加上天氣炎熱，我們還是保持引擎怠速吧。萬一被環保團體抓到，八成會慘遭修理。」加賀拉緊手煞車。

刑警抬起頭，臉上流露些許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