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沒多久，發生一件更加堅定兩人決心的事情。奈央子震驚地得知，隆昌下個月將調職京都。

「雖然有些複雜，不過我想到一個點子。」他在電話中說道：「你靜下心，仔細聽。」

身為長媳的奈央子，像女傭般不停遭家人使喚。不，或許用「奴隸」形容更貼切。一踏進老家，她就被要求準備十幾人份的飲食。他們早決定好菜式，只見成堆的食材放在昏暗的廚房裡。當下，奈央子才明白隆昌吩咐她攜帶方便活動的衣服和圍裙的原因。

「那就不能在你丈夫從公司返家的時候行動。星期六、日不必上班吧？只能看準他在家的時候下手。」

「你跟蹤我？」

塞給奈央子的雜務不僅止於此。既要幫忙大掃除，還必須照顧隆昌卧病在床的祖父。婆婆甚至挑明說「我幫奈央子留了些工作」。短短三天，奈央子體重直落三公斤。

或許不要再踏進這家店比較好。雖然是來懷念故人，沒想到會這麼難過，奈央子的心揪在一起。

兩周前，中瀨幸伸嚴肅地提議。當時，兩人在紅茶專賣店附近的旅館。

「可是，萬一失敗……」接下來的話奈央子說不出口，光想像後果就毛骨悚然。

奈央子正在清理使用過的筷子。望著筷子的尖端，她忽然很想一把刺進隆昌略帶脂肪的脖頸。

「你是指和第三者見面嗎？」奈央子故作鎮靜，「而那個人是我？」

「想到別的男人抱著你，我就痛苦萬分。尤其是那種男人。」

「非順利不可，否則我們就無法永遠在一起。」中瀨下床披上浴袍。「我具體模擬了一下計劃，要不要聽聽看？」

「我這邊不難解決，只不過要付一大筆贍養費。」

「我沒打算正面對決。你丈夫不是經常晚歸？我先在停車場埋伏，等他一下車九*九*藏*書，立刻從後面突襲。」

「他不可能跟你離婚吧？」中瀨問。

「不過，真的能順利進行嗎？」

「重點是，必須幫你製造不在場證明。我們的關係應該沒人知道，所以我不會有嫌疑。你找地方外宿，然後我趁機溜進你家，這個方法如何？」

中瀨懷裡的奈央子搖頭。無論是見不到中瀨，還是永遠遭隆昌鉗制，奈央子都難以忍受。

「不會有問題吧？要是你被逮捕，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一定會發瘋的。」

中瀨沒忽略奈央子真心話，甚至嚴肅考慮實現她的願望。

「之前我提出申請，現在上面才批准。下個月我會趁早出發，安頓住處。奈央子打包整理好，向鄰居和朋友告別後就過來。懂了嗎？」

全家人大快朵頤時，奈央子根本連坐下的時間都沒有。從端菜、盛酒到餐后整理碗盤，奈央子從頭忙到尾。

「不知道。」奈央子搖搖頭。「我當然和中瀨先生喝過茶，但只是請教房子的問題，沒有特殊關係……絕非你指稱的那樣。」

「你真的打算下手？」

「忍不下去了，我認真考慮要進行那個計劃。」

奈央子想起早上鄰居安部絹惠提過，昨天警察曾向她打聽許多事。這名刑警在懷疑我，奈央子相當確信。

「坂上太太，」加賀追上來，「中瀨先生在哪裡？」

「我丈夫是不會接受贍養費的，何況我沒有自己的錢。」

然而，隆昌一句慰勞的話語也沒有。返回東京的電車上，隆昌不斷指責她效率差，應對進退不及格。一向怯懦的奈央子忍不住想回嘴，但顧慮到其他乘客，又無力爭執，只好保持沉默。

「是的。事情為甚麼會變成這樣？老天爺是在警告我們嗎……」

隆昌照例不打算徵詢奈央子的意見。雖read.99csw.com然奈央子抗議，表示事出突然很困擾，他卻反問奈央子有甚麼正當理由無法一起去京都。奈央子沒有反駁的餘地。

奈央子再度跌入黑暗的深淵。所謂的「近」，指的是離福井老家比較近。她察覺隆昌希望將來搬回老家。

中瀨思索半晌，開口：

總算抵達車站，奈央子奔向售票機。

奈央子問，加賀的神情有些尷尬。

劇烈的心跳難以平復。望著車窗外不斷流逝的街景房舍，奈央子覺得或許大勢已去。

這一刻，奈央子心中的憎惡轉為堅定的殺意。奈央子終於明白，隆昌只把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

「那不就只剩一條路？」

「笨蛋，甚麼找到，重點是教育。寵她就會爬上天，平常便得嚴格管教。你們將來結婚後，千萬不能寵老婆。女人只要好好教育，你就能隨心所欲。」

通過自動刷票機，奈央子頭也不回地前往月台，加賀並未跟過來。電車恰巧進站，她便直接上車離開。

「嗯，否則警方查起動機會很麻煩。」

「總不能讓你一直待在那男人身邊。你還年輕，難道想把一生奉獻給他？」

「那麼，果然得做個了斷。」

「今天不用。」奈央子應道，服務生帶著微笑離開。

「用不著擔心。」

奈央子沒答話，再度邁開步伐，內心卻波濤洶湧。她後悔太不謹慎，竟沒察覺遭到跟蹤，便走進那家紅茶店。

中瀨坐在床緣，握住奈央子的手。她緊緊回握，意識到或許要有死亡的覺悟。

「你認為男人在何種情況下外出時，會對妻子撒謊？」

「這種事……我不願多想。」

遠方天際逐漸染紅，走在人行道上，奈央子聽見一陣腳步聲追上來。原以為與自己沒關係，腳步聲卻在靠近後放慢，奈央子立刻回頭。九_九_藏_書

「雖然多方進行調查，」加賀切入正題，「卻找不到二十日與中瀨先生有約的朋友。不論工作上或學生時期的朋友，我們都詢問過，根本沒人與他有約。」

「這個嘛，」中瀨搖搖頭，「我會再想想。」

「大嫂好辛苦，收拾就交給媽媽吧。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或許是出於同情，其中一個弟弟忍不住開口。

「不過，幸伸，你半夜能出門嗎？」

「坂上太太。」加賀緊跟在後。

「就藉口那天要出差外宿。老婆根本不在乎我的行程，儘管放心。」

奈央子側躺在床上點點頭。

起因是前陣子回隆昌老家發生的事。他的老家在福井縣。

啊，奈央子差點驚叫出聲。加賀繼續道：

奈央子在心中不停咒罵「去死吧，這種男人最好早點死」。可是，想到幸運之神不會輕易降臨，她便陷入絕望的深淵。

隆昌滿嘴酒氣，得意地高談闊論。

這些小動作能瞞過警察的眼睛嗎？奈央子十分懷疑。她對兩人預備進行的計劃，毫無實感。

「那麼，你能不能儘快安排？我會配合你的行程做準備。」

中瀨表示要重擬計劃，暫時先掛斷電話。一個鐘頭后，他打給奈央子。

「偽裝成強盜入侵嗎？」

坂上家族在老舊的日式木屋團聚。隆昌是四兄弟中的老大，兩個弟弟單身未娶。

「既然如此，你何必買房子？」

「唔，邊走邊談吧，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

只能說從頭到尾都失算，一開始就鬼迷心竅，誤入歧途。

「沒關係，我帶她回來，就是要讓她做這些事。媽媽坐著別動。長男帶媳婦回老家還讓母親忙東忙西，傳出去多難聽。」

「大哥真厲害，居然能在東京找到這種女人。」

「我會偷走皮夾。」

「你為何要轉調京都？就算去那邊，也不會比read.99csw.com較好吧。」她至少想弄清楚這一點。

他大概已決定具體的手法，但考量到奈央子，遲疑著沒說出口。

「這和我有甚麼關係？」奈央子直視著前方回話，想趕快抵達車站。這段路彷佛沒有盡頭。

「即使你們不相信，事實就是事實，我也無能為力。」

不料，隆昌吐出一句令她難以置信的話。

沒想到，計劃不得不緊急變更。奈央子回娘家的那三天，隆昌也不會留在家裡。

搭一站的電車才能回到家，奈央子蹣跚步向車站。雖然中瀨經常開公司的小型貨車來，但奈央子從沒讓他送自己回家。因為她擔心被別人看見。

「坂上太太！」

「得趕緊行動。你有辦法離開家裡嗎？」他在兩人常去的旅館問道。

「這麼一來，就完全找不到空隙下手了。」他語帶遺憾。

「我會順利成功的。不這麼做，我們沒有未來。」

「星期六晚上我要回福井，星期一去京都。赴任前得先去拜碼頭。」十八日晚上，隆昌忽然這麼告訴奈央子。

「怎麼突襲？」

中瀨的計劃果然很複雜，奈央子必須邊聽邊做筆記。

「你認為警方會接受這種說法嗎？」

「不用擔心……」

「警方真的會認為是強盜殺人嗎？」

「可是，我丈夫練過柔道，力氣相當大。」

「那麼，請告訴我，中瀨先生還活著嗎？」

奈央子在中瀨面前脫口說出「要是他死掉就好了」，是情緒放鬆后吐露的真心話。

聽到隆昌要調職京都，中瀨非常焦慮。

之後，兩人在電話上交換意見，討論計劃細節。奈央子已向隆昌提過，二十日的星期六想回娘家。隆昌答應她的請求，卻有個附帶條件。下星期一他下班回來，要看見奈央子在家裡。

「還用問，那邊比較近啊。」隆昌不耐煩地回答。

「很遺憾，恐怕沒九_九_藏_書甚麼希望。」

「我拿中瀨先生的照片請教服務生，方才走出去的女士是否和這個男人來過。至於服務生如何回答，不必我贅述吧。」

中瀨說最近和太太完全沒有肌膚之親，奈央子卻覺得那大概不是事實，就像她也沒誠實道出自己和隆昌的關係一樣。

於是，十九日白天，奈央子打電話通知中瀨。他也受到不小的打擊。

「趁他半夜熟睡之際偷襲。潛入那棟房子並不難。即使是柔道高手，熟睡中也使不出力吧。他最近不是會服用安眠藥？這種情況下，應該不會突然醒來。」

「是嗎？」

練馬警署的加賀刑警行一禮。

「反正和昌遲早會到東京生活，我們早就講好讓他住這裏。」

喝完肉桂紅茶，服務生一如往常過來詢問是否要續杯。每次和中瀨見面，奈央子都會續杯。

結完帳，奈央子走出店外。這麼一提，她很久沒掏錢付茶資了。

那原本是奈央子一時衝動的氣話。她在床上不經意地喃喃自語：「要是他死掉該多好。」

「拜託你別大聲嚷嚷，很多人在看。」

「我甚麼都不知道。」

「我也是……」奈央子頓時打住。

「怎麼能講喪氣話，肯定有辦法的。總之，要是沒抓住這次機會，我們就完了。」

回想兩人對話的內容，奈央子不禁渾身哆嗦。因為他們是在討論如何殺害隆昌。

「怎麼會……」

「當然。事到如今，難道要退縮？」中瀨抱住奈央子。「現在不做個了斷，我們或許再也見不到面，這樣沒關係嗎？」

「坂上太太，」加賀停下腳步，「我曉得你剛剛待在一家紅茶專賣店。」

面對加賀的質疑，奈央子不禁睜大眼，隨即別過頭，朝刷票口走去。

「先前我就告訴過他，我媽的狀況不太好，應該能藉口要幫忙照顧，回娘家兩、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