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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鮫人的眼淚 第四節

第六章 鮫人的眼淚

第四節

「真的嗎?」項琳面帶喜悅,「你是說公園裡有完備的監控。」
雖然是生澀的古文,好在宋然國學基礎還不錯,讀得懂這是一篇教人對父母行孝的佛經,文章通篇深深透出對難以報答父母恩德的愧疚之情。
項琳眉頭舒展,露出微笑:「完全正確。」
宋然開始還不太明白,忽然間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遊客們只是做短暫逗留,只有兇手在隧道里停留了一個鐘頭。換句話說,我們要對在9點到11點這段時間里接近『恐怖列車』的所有遊客進行分析,如果發現有某個人在監控畫面中消失的時間超過一個小時,那麼他一定就是兇手!」
「梵文?印度?佛經?」宋然很快反應過來,思維跳躍著,隨口說出了這幾個詞。
宋然臉上寫滿疑惑,實在難以想象原本看似普通的一樁殺人案,現在卻變得有些匪夷所思起來。
「棉絮,這代表什麼?」
「他說屍體很慘,像是,像是遭到了凌遲。」
項琳點點頭:「剛才我拜託那位專家替我翻譯,一個小時前他找到了這篇佛經的古漢語譯本,已經用電子文檔傳給我了,你稍等。」說完她在計算機中打開一個文檔,按動了列印按鍵,印表機頓時發出工作狀態的咔咔聲。
「項姐,謝天謝地,你還在啊。」宋然鬆了口氣,面前的人是鑒定中心刑偵隊法醫組的組長,名叫項琳,二級警司,說起來還比自己高了一級,但作為刑警隊僅有的兩名女性,她們從來不會有上下級的生分。
「就在案發的隧道里,靠近入口的地方,我發現有一塊巴掌大的空地,旁邊有一些奇怪的沙子痕迹,好像有什麼東西發生過震動留下的,當然震動的力量不大,震動的幅度也很小。」
「不,是活活痛死的。」項琳糾正她,「死亡時間大約在10點到11點之間。我們發現受害者後腦曾經遭受過重擊,失read.99csw.com去過短暫意識,然後被人綁縛了手腳,嘴巴也有膠布封堵的痕迹,之後兇手對受害者割下了第一刀,然後第二刀,第三刀……一共有上千刀。」
宋然不情願地轉回頭去,果然只見屏幕上只有一張屍體局部肌膚的特寫,沒有到令人作嘔的程度,但是上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刀痕,就像爬滿了紅色蚯蚓一樣,扭曲糾結,令人看得難受。
「是要,要讓他生不如死?」宋然越聽越震驚。
宋然凝目細審,只見資料有三頁,第一頁上正是屍體上那些古怪文字,也就是項琳稱為梵文的文字。她看不懂,直接揭過去,第二頁是那些奇怪的文字,應該是梵文原文,第三頁才是一篇用古漢語寫成的經文,大約有400字。
項琳笑著說:「我就猜到,以連峰的脾氣,怎麼肯等到明天,不是他親自來就是讓你來,告訴你個好消息,屍檢已經有結果了。」
「怎麼樣。」宋然迫不及待地問,「有什麼重要發現?」
「這還不好辦,你快回去把監控錄像全部帶回警局,仔細鑒定。要知道兇手作案必須要花費一個小時,只要畫面有一定的清晰度,就絕對能找出兇手。」
「痛死的唄。」宋然想起連峰的話。
宋然震驚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這殺人手段確實驚人,但兇手未免百密一疏了,他也許不知道,遊樂場里裝有完備的監控系統。」
「膽小鬼。」項琳咯咯笑了一陣,才繼續說,「可我說的這些話也不是和案子一點關係也沒有。你知道死者是怎麼死的嗎?」
回警局之前,宋然就打定了主意,無論是否有鑒定結果,總要回夢幻山莊一趟。撇下隊長自己回去睡大覺,這種沒義氣的事她宋然可做不出。
兇手為什麼要在柯仁雄身上刻下這麼一篇旨在教人報恩行孝的佛經。宋然陷入深深地沉思,莫非九_九_藏_書兇手的父母和柯仁雄有什麼恩怨仇恨。
「凌遲?」項琳嘴角揚了揚,「這可比不上凌遲慘烈,不過死者的痛苦程度相當。說到這個,我還真有些佩服以前那些劊子手的技術,你說讓受刑人挨了好幾千刀,身子被割得只剩下骨頭,犯人還能不死。那刀法可真了不得。」
「被你猜對了。」項琳興奮地說,「梵文就是印度文,為印度雅利安語的早期名稱,最常見於由天竺傳過來的佛經。而屍體上的這些梵文,正是佛經里的經文。」
宋然急忙擺手:「別說了別說了,我待會兒還要吃夜宵呢,每次和法醫談論案情,我就怕你們說起這些。」
項琳在電腦上打開一張傷口的照片:「除了刀痕之外,我還在死者左手小臂上發現一個奇怪的刺傷痕。凹凸不平,呈螺紋形狀,實在看不出是被什麼弄傷的。但這個傷口是很久之前就留下的,應該和本案沒什麼關係。」
「真是想不到。」宋然忍不住感慨,「兇手竟然準備得這樣充分。」
宋然更加驚訝:「花了一個小時,這……這也太……」
「棘手?」宋然疑竇叢生,就她之前掌握的情況看,這件案子不算是很複雜啊。
項琳點點頭:「是啊,一般兇手殺人,尤其想在公共場合動手的,沒有不是想快速解決的,這種如此緩慢的殺人手法實在是太罕見了。但是正如凌遲,它的目的不是讓人死,而是讓人受盡痛苦,就這一個目的來說,兩者十分相像。而且,從現場痕迹來看,這場謀殺籌劃得非常精細,兇手做了大量的準備和功課。」
她原本只想看一眼就作罷,但一看之下,就發現了一些蹊蹺:這些刀痕並非錯亂無章,而是遵循了什麼規律,有一定的間隔,也有一定的排序,好像什麼古怪的符號。
「血液滴痕?」
「剛才我就一直在網上查這個,還聯繫了一位字跡鑒九_九_藏_書定專家,他看過屍體照片后,很肯定地告訴我,這是梵文。」
「發現了吧。」項琳從宋然眼裡讀到了訊息,「這些可不是什麼簡單的傷。兇手不是亂割亂畫,而是按照一定格式和順序刻下了這些文字。」
「我想,兇手對死者的恨一定深到骨子裡,但他絕不是個魯莽的人,相反可以用心細如髮來形容。」項琳露出了少見的愁悶神情,「我們在現場沒有找到任何與兇手有關的毛髮、足印和指紋,能留下的證據都被清除了。而且,屍體旁邊留下了不少血液垂直下落的滴痕。」
「文字?」宋然驚訝地叫了一聲,「你說這些傷口都是文字!」
「你說兇手在受害者身上刻了一篇佛經?」她思緒已經亂了,只能條件反射似的問。
「別急,把屍檢報告帶上,以你們隊長的驢脾氣,沒有事實依據擺在眼前。他絕對堅持自己那一套,拚命往牛角尖里鑽。」項琳轉身拿過一隻文件夾,遞交在宋然手上。
宋然聽完這番話,早已經驚訝得合不攏嘴,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千刀!」宋然驚愕到張大了嘴,無法相信。
「沒那麼可怕。」項琳輕描淡寫地說,「我給你看的是傷口特寫。」
「別樂觀,這次的案子很棘手。」項琳眉頭微蹙,從飲水機里倒了兩杯水,把其中一杯遞給宋然,「我從來沒見過這樣殺人的。」
宋然拿起文件夾,就要跑出去。項琳卻突然說:「對了,還有兩條線索,不知道和這件案子有沒有關係。」宋然忙說:「你快說。」
「是的,上千刀。」項琳扶了扶眼鏡,「而從兇手開始動刀到死者喪命,花了至少一個小時。」
「兇手施刀過程中,即便再小心,也會切斷一些小血管,難免會有鮮血濺出來。兇手為了避免自身染上血跡,全身一定包裹了類似雨衣的遮擋。這樣一來,血跡濺到干滑的雨衣表面,不九九藏書會吸附在上面,而會因重力滴落到地上。」
宋然迫不及待:「我這就去告訴連峰。」
「經過傷口對比,發現兇手用的利器應該是醫用的手術刀,也就是俗稱的柳葉刀,刀口很窄,但極其鋒利,並不容易掌控。但是屍體上每道傷口的深淺都差不多,均為點到即止,有意避開了大血管,而且我們還在傷口裡發現了棉絮。」
宋然點點頭:「現在看來,這些都無關緊要啦,只要有了這些資料,兇手就呼之欲出啦。」她揚了揚手中的文件袋,滿臉輕鬆地走了出去。
「開始屍檢的時候我也沒有發現,但後來越看越不對勁兒。」項琳手指點著屏幕,「你瞧,這是一個孤立的字,雖然和漢字大不相同,但輪廓很明顯,整體結構有些像藏語,但筆畫更少。」
「為什麼?」宋然不解她言中之意。
「嗯,案發現場完全在監控範圍內,只要有人接近過那條隧道,都不可能逃過攝像頭。」宋然把夢幻山莊內監控的狀況大致向項琳描述了一下,「不過現在最棘手的問題是監控不能直接拍攝隧道口的畫面,只能通過其他的畫面進行推斷,但是當時遊客很多,兇手混在人群之中,很難辨認出來。」
「那究竟是什麼文字?」
「不僅僅是這些,還有更驚人的。」感覺說得嗓子有些乾澀,項琳抿了口茶,轉身將計算機桌面上的一個圖片文件夾打開,一張張觸目驚心的屍體照片頓時映入眼帘。
「你沒看過屍體吧,連峰怎麼和你說的?」
宋然疑惑地看向項琳:「大量的準備和功課?」
「你在猜想兇手的動機對不對。」項琳打斷了她的思考,「希望你能從中發現什麼。但就兇手刻下這段梵文看,我依然最驚訝於他準備之精心。」
到了警局鑒定中心,大廳里空無一人,屍檢房和物證分析室都已經暗了,只有資料庫里還亮著燈。宋然小心翼翼地走進去,一read.99csw.com個穿著白大褂的熟悉身影背對著自己正坐在計算機前,翻看電子庫里的資料。
「這表明兇手在折磨受害者的同時,竟然還採取了一定的止血措施,出血處被填充了棉墊,而且傷口附近還發現了止血帶的壓痕。兇手絕對是有備而來,他一開始就想好,要讓受害者痛苦到極致卻不立即死去。」
「要知道兇手可是把這一整篇經文都刻上了,一字不漏。」項琳語氣裡帶著深深的震撼,「整篇梵文一共是358個字,行文方向由上至下。根據受到刀傷的先後判斷,確實是按照經文的原始順序進行刻的。兇手從受害者的正面開始刻,第一列從左肩一直刻到左手背,共刻了28字;第二列從受害者左頸刻到左腳背,45字;第三列從額頭刻到小腹,23字;第四列從右頸到右腳背,45字;第五列從右肩到右手背,28字,總共179個字。另外179個字則刻在受害者的背面,布局與其正面完全相同。這358個梵文的大小沒有很大的誤差,間隔也基本相同,均勻有序地覆蓋了受害者全身。好像事先在身體上打好了格子,一個字不多,一個字不少。」
宋然猝不及防,扭過臉說:「項姐,拜託,你描述給我聽便好。」
大約半分鐘后,項琳將列印好的資料交給了宋然:「《佛說父母恩難報經》,這就是這篇佛經的名字。」
項琳扶了扶眼鏡架:「要做到這種程度,絕不是什麼簡單的事。兇手必然事先已經查明了受害者軀幹和四肢的詳細尺寸,然後精心分配了這篇梵文每個字的位置。真正動手的時候,他也必須擁有超人的耐心和毅力。如果是普通人,要完成這樣的壯舉恐怕要花費一天,可兇手竟然只用了一個小時,實在令人不可思議。」
她說著話轉過身來,嫵媚的笑臉讓人無論如何也聯想不到這個女人的工作是整天與屍體打交道。
「第二條線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