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背對著他，並沒有看到他的任何舉動。但是，」許承岩開始露出困惑的神情，「當我掛斷電話，轉回頭來的時候，柯總卻不見了。當時我覺得很奇怪，還在附近找了一會兒，才確定他是真的不見了。」

「交談了沒有多久吧，說了十句話不到，我的手機響了。」

「那你呢？」

「警花可不敢當。我雖然有警銜，但實在愧於自稱是個警察。」林慧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當時警局和刑事科學技術協會合辦了一本關於刑事警察的雜誌。我一畢業就分配在這個雜誌社裡，雖然作為記者跟蹤報道了不少案子，但直到辭職，也沒有親自參与偵查工作，說起來實在慚愧得很——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家的？」

「請問我們可以知道是誰打給您的嗎？」

「嗯，他們是警察，是來向你問一件案子的，明河公司總裁柯仁雄被殺了。」說最後一句話時，林慧雲低頭看了看女兒，好在她正捧著書愛不釋手，完全沒有理會大人間的談話。

「誰會不知道啊，六年前前輩可是咱們局子的警花啊。」另外那個男子大咧咧地笑起來，同時行了警官禮，「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楊大慶，也是刑偵一隊的偵查員。」

宋然忙問：「是不是夢幻山莊北端的『恐怖列車』？」

「我就把你送到路口，你自己搭車回去，把情況和隊長彙報一下，然後別忘了聯繫那個推銷員。」宋然轉動鑰匙，發動車子。

楊大慶想要張嘴，宋然卻搶先開口：「許先生實在太熱心了，我個人倒很希望看到現實版的精彩推理。但警局有規定不能向無關人員透露具體的案情，實在抱歉。」

「對不起。」宋然保持著微笑，「為了儘可能詳細地問明白案件的細節，排除許先生的嫌疑，可能有些問題顯得太不近人情。」

「不用客氣，我很樂意配合。」許承岩的談吐還是一貫的紳士，這讓林慧雲感覺很安心。

「前輩可能還沒有看到新聞。」宋然抿了一口茶，「就在昨天晚上，明河公司的總裁柯仁雄的屍體在夢幻山莊的一個遊客設施中被發現。」

「我去明河公司走一趟，是時候弄清楚柯仁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虧你還是學現代刑偵技術的。」宋然不客氣地說了他一句，「你沒發現他的手機上帶著兩個攝像頭。」

「對不住，都怪我沒說清楚。」宋然致歉道，「這次我們是專程來拜訪許承岩先生的。」

「沒有關係，我能理解。」許承岩reａｄ•9９csｗ.ｃｏｍ含笑與兩人告別，見他們進了電梯，才關上門。

「夢幻山莊的案子。」林慧雲忽然覺得事情可能沒有宋然說的這樣簡單，「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剛才問得太尖銳了，最後林前輩看起來有些不開心啊。就怕以她和隊長的交情，萬一向他抱怨，咱們可就遭殃了。」離開居民區后，楊大慶就一臉緊張地向宋然嘀咕著。

宋然笑了笑，徑直問道：「請問昨天早上您和柯仁雄一起參加了夢幻山莊內偵探冒險樂園的開園儀式？」

許承岩輕咬著嘴唇，難掩哀傷。林慧雲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手。

「這不是你的錯。」林慧雲拍著他的手安慰著。

這個時候，會是誰來呢？她透過貓眼看出去，門外站著陌生的一男一女，看起來年紀不大，都身著正裝，神情嚴肅。

聽到這個問題，林慧雲登時有些生氣，如果之前的問題是為了了解當時案發|情況的話，那這個問題就直接表示警方對許承岩產生了懷疑。她不禁瞪了宋然一眼，但女警面不改色。

「沒什麼，只希望對你們有幫助。」許承岩起身將兩人送到門口，「柯總究竟是怎麼死的，可以透露一些細節嗎？作為推理小說家，自己也許可以為查清真相盡些綿力。」

「他手機怎麼了？沒什麼不對勁兒啊。」

林慧雲頓時愣住了，雖然她還不清楚案子的細節，但聽到「夢幻山莊」這四個字，就隱約知道警察為什麼找上許承岩了。

「既然許先生已經知道柯仁雄的死訊，我們就不拐彎抹角了，有問得不妥之處，還請見諒。」許承岩回到沙發上坐好后，宋然便完全恢復了警察的素養。

「離開『恐怖列車』之後，請問您去了哪裡？」宋然作好了記錄的準備。

「嗯，被人用極其殘忍的手法殺死了。」宋然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措辭，「請問您認識柯仁雄嗎？」

林慧雲笑了笑，沒有回答，請兩人在沙發上坐下，很快沏好了兩杯茶，拿出了一盤糕點。

「是夢幻山莊偵探冒險樂園的開園儀式。」宋然喝了一口茶，繼續說，「夢幻山莊恐怕也是想藉助許先生增加一些曝光點吧。說起來我還是他的書迷呢，如果不是為了查案，我還想要簽名來著。可惜您丈夫一年多沒有出書了，我一直翹首盼著他的新作呢。」

「我明白了。」楊大慶終於恍然，「只要許承岩在通話時打開自|拍用的攝像頭，即便背對著柯仁雄，還是可以看到對方九_九_藏_書舉動的。」

「請問您還記得那時是幾點嗎？」

「現在的後輩實在不像話，問什麼都不忌諱。」沒等許承岩轉回身，林慧雲就抱怨起來。

「還有一個細節，你注意到沒？」宋然蹙起眉頭，「他那部手機。」

「拜訪他？」林慧雲坐直了身子，有些驚訝，「為什麼？」

「謝謝您的配合，今天到此為止。」兩人同時站起鞠躬。

「嗯，然後當你們接近『恐怖列車』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宋然邊問邊埋頭記錄著，並沒有同時觀察許承岩的神情。

楊大慶謝了一聲，吃起了糕點。宋然卻環顧四周：「許先生呢？」

「沒錯，偵探冒險樂園這個項目，我作為顧問奉獻了不少心血，也算是半個創建者。即便不是為了宣傳，我也會到場。」許承岩表情黯然。

「那條隧道入口好像豎了塊禁止進入的警示牌，除此外我倒是沒發現什麼異常。」

宋然眨了眨眼，沒有動筆：「那麼此後您和柯仁雄交談了多久，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在客廳打開音響，播放出一首愛聽的老歌后，林慧雲才走進廚房，將碗筷放入水槽，打開水龍頭，擠入清潔劑，從挂鉤上取下洗碗巾。但到了這一步，她竟然不知道接下來的工序是什麼了，左手抓著洗碗巾，右手撐在大理石的廚台上，任由水嘩嘩流著，耳邊飄蕩著略帶哀傷的歌聲，心中的憂愁也緩緩積蓄起來。

「之後呢，和孩子們互動之後，你們做了什麼事？」宋然好像很在意這點，詢問的語速很快。

他把手機直接遞給了宋然。宋然對照著記下，然後交還給許承岩。林慧雲偷偷看了一眼宋然的本子，只見她抄下了兩行數字，一行是固定電話的號碼，區號不是本地的，另一行則是通話信息：接聽的時間是09：33：17，談話則持續了28秒。

「請問你們找誰？」她不敢貿然開門。

「柯仁雄……被人殺了？」

通過貓眼林慧雲根本不能辨別工作證的真假，但她沒有猶豫就開了門，就因為那女子言行舉止中透出的氣質，自己再熟悉不過了。

「因為接電話前我請求過柯總稍等，結果他就這樣不辭而別，說實話，我當時有些介懷，直到現在得知了他的死訊，才知道錯怪了他。」許承岩望了一眼林慧雲，神情中儘是懊惱，「只恨我當時沒有進入那條隧道仔細找一找，否則柯總裁可能就不會死了。」

宋然向楊大慶看了一眼，楊大慶連忙說：「許先read.99csw.com生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把當時打給您的這個號碼告訴我們嗎？」

可許承岩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徑直走進了書房。

「只要去向託兒所求證，查看超市的監控，應該就能證明我丈夫沒有說謊。」林慧雲賭氣似的說了一句。

「沒錯。」宋然露出了「你總算是明白了」的欣慰表情。

「你怎麼總是想不到點上。」宋然實在對這個腦袋欠根筋的同事感到無奈，「既然有個前置的攝像頭，那許承岩所說的因為背對著柯仁雄就不可能看到身後景象這一條，就不能成立了。」

「也許吧。」宋然確實也沒有發現許承岩表述中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對了，剛才那個電話號碼你去查一下，一定要和那個推銷員聯繫上，證實當天他確實和許承岩通過電話。」

「難道我丈夫和柯仁雄的死有關？」她正想這樣問，敲門聲在耳畔響起，女兒凌凌的聲音透過門傳進來：「媽媽，你看，我們買了這麼多好看的書。」

門鈴恰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林慧雲猛地回過神來，放下洗碗巾，把水龍頭關上，雙手在圍裙上胡亂擦拭了幾下，快步走到門口。

「當時您接電話的時候，背後沒有絲毫動靜嗎？」

許承岩倒是毫不介意，坦然回答：「我回偵探冒險樂園轉了一圈，看看設施運轉的情況，順便了解一下遊客們的評價。一直到將近11點，我離開了夢幻山莊，去託兒所接了女兒，然後去超市買了些吃的，就回家了。」

「話說回來，許承岩所說的和我們在監控錄像中看到的沒有矛盾，他也沒有想隱瞞什麼。」楊大慶又發表起看法來，「只要去託兒所和超市查證過後，證明他有不在場證明，就可以排除嫌疑了吧。」

林慧雲垂首向她笑了笑，抬起頭，丈夫許承岩已經走進玄關。

「來客人了啊。」他低聲說著。

「沒有關係。」許承岩搖搖頭，「你們已經很客氣了。我筆下的警察可沒有這麼好的脾氣。」

「那許先生還記得您接電話的那段時間里，柯仁雄都做了些什麼嗎？」記錄好后宋然接著問。

聽到最後一句，林慧雲心頭猛地一揪，臉上卻保持笑容。

「抱歉，也許你們的談話涉及隱私。但為了查明柯仁雄的死因，我不得不問，你們的談話內容是什麼。我們保證不會透露給無關的人。」

「這有什麼關係？」楊大慶撓撓頭，滿面疑惑，「兩個攝像頭一定有一個是拍照用的，另一個是可視通話，九*九*藏*書也就是自|拍用的，沒什麼了不起啊，我的手機也有同樣的功能。」

「那裡是叫恐怖列車嗎？我沒有在意。」許承岩認真地回答，「只知道有條彎曲的隧道。」

「不到9點半吧，因為步行的時候，我下意識地看了山莊入口處的鐘塔一眼，那時分針接近半點，但並不是完全垂直的。」

「你們好好享用，千萬別客氣。」林慧雲許久沒有與警局的同事接觸，這時見到兩個後輩，感到十分親切。

「這是為什麼？」宋然面露不解，「看得出他和前輩您交情匪淺啊。」

「其實沒什麼。」宋然表情輕鬆，「昨晚在夢幻山莊發生了一件案子，許先生可能了解一些內情，我們只是例行公事來做些詢問。」

「你可以回憶一下昨天與柯仁雄會面的經過嗎？拜託，過程越詳細越好。」

宋然沉思了一會兒，沒有再繼續問，合上了筆記本，向楊大慶點點頭。

「那就從我和他見面說起。偵探冒險樂園是9點開園，我是準時到的，那時他已經在現場。見面后我們打了招呼，但沒有多談。開園儀式很簡短，也就五分鐘致辭，然後20位購買了年票的孩子進場體驗，我和柯總都在迷宮裡和孩子們進行了互動。看得出他很喜歡孩子，這麼和善的一個人，不知道會是什麼人對他下了毒手。」

「不必，我並不希望氣氛變得很緊張，有音樂舒緩正好。」宋然微笑著回答，「音量不要太大就好。」

「當時手機屏幕顯示的是個陌生號碼，我猶豫了一下才接的，結果對方是個推銷金融產品的，那人還知道我的名字。那時候我有些生氣，一直質問他怎麼會知道我的電話號碼，因為我覺得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我的個人資料，那人可能從來沒遇到我這樣較真的人，大約說了不到半分鐘就把電話掛掉了。」

宋然沒有緊接著問，筆尖輕輕觸著紙張，好像在思考什麼問題。

林慧雲把凌凌帶回她的房間，掩好了門，然後回到客廳，坐在丈夫身邊。

「需要把音樂關掉嗎？」許承岩注意到了音響還開著。林慧雲急忙起身，準備關掉電源。

宋然無奈地點點頭，打開車門走進駕駛座，扣上了安全帶。

許承岩點點頭，走到音響旁，把音量稍稍調低，然後換了一首主題輕快的英文歌。

「接下來做些什麼，回警局向隊長報告嗎？」楊大慶在副駕駛座上也把安全帶系好。

她發現這個時候宋然已經把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打開，手中握起了筆，楊大慶也端坐起read.99csw.com來，兩個人的表情明顯比剛才和自己談話時緊繃了不少。

「我丈夫帶女兒去了書店，可能過會兒才能回來。」林慧雲有些明白過來，「原來你們不是為了來看我。」

「抱歉，我們是警察。」那名女子一邊說著，一邊將工作證湊到貓眼前。

「只是看到那邊沒有人才走過去的，我並不想別人聽到我們之間的談話。」

「但即便如此，還是說明不了什麼啊，監控錄像顯示得很清楚，許承岩完全沒有作案時間，他更沒有殺人動機啊。」

許承岩直接開口說：「其實是關於明河公司的未來發展和關於主題公園的一些構想，雖是私談，但說的都是公事。我覺得和凶殺案應該沒有關係。」

許承岩微微皺起眉，換好拖鞋後走到宋然和楊大慶對面，與兩人握了手：「剛才我已經在報刊亭上看到了新聞，真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

「沒這麼嚴重。」宋然瞪了他一眼，「有什麼事我擔著好了。」

「林前輩，不好意思，周末還來打攪您。」女子在玄關換了鞋，然後鞠了一躬，「我叫宋然，是前年才加入警局的，無緣和您相識，實在遺憾。」

林慧雲有些驚訝：「你認得我嗎？」

「原來你們都和連峰一個隊的。」林慧雲恍然，露出微笑，「以他的性格，要是來了才怪。」

林慧雲急忙起身，轉動門把。沒等門完全敞開，女兒小小的身子就從門縫裡擠了進來，她手裡捧著幾本五顏六色的漫畫書，臉上喜滋滋的，不住地向她炫耀。

「沒有，因為當時手機內的聲音並不大，如果身後有什麼奇怪的聲音，我一定會注意到。」許承岩很肯定地說。

「是連隊長告訴我們的。」宋然坦白說，「隊長還要我代他向您問好，但是奇怪，他自己怎麼不來？」

「好了好了，一定會去查的。」

宋然思考了一下，又接著問：「許先生，你們為什麼選擇在那裡談話？」

「在和孩子們玩了十多分鐘后，」許承岩微微垂首，竭力回憶著，「我向柯總提出想私下和他討論一些事情，於是和他一起離開了偵探樂園，步行來到一個人少的地方。」

「當然可以，只是不知道通話記錄有沒有刪掉。」許承岩從左邊衣兜里取出手機，打開通話記錄查找了一番，「還好，號碼還保留著，應該是這個，我記得當時就接了這一個電話。」

「只是聽說過，並不認識。但我丈夫擔任了夢幻山莊一個項目的顧問，昨天他還應邀去參加開園儀式，好像也和這位柯總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