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連峰的解釋，宋然這才恍然，她看著韓格，略顯歉疚，但還是免不得要生氣，就算這樣做真是為了破案，他也要顧及自己是個女孩子啊。

宋然再次紅了臉：「如果想要做試驗，找別人，我絕對不幹。」

「你說韓格他來過警局了？」宋然很是驚訝。

「我來吧，我只有90斤出頭，算瘦子了吧。」宋然自告奮勇地站到「竹竿」身邊。

「唉，別提了。」宋然拉著她趕緊進了辦公室。

「又是與佛教有關。」宋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不經意地一瞥，只見項琳的裙子上竟有一大片褐色的咖啡漬。

「想法？」宋然困惑不已，「怎麼會有這麼……這麼下流的想法？」

韓格笑嘻嘻地看著她：「浩克，你回來啦。」宋然瞪他一眼：「我回不回來，你又不關心。」韓格急忙轉移話題：「辦法啊，倒是還有別的。」

看到這裏，宋然心弦繃緊，她看向連峰，發現他也是一樣的緊張表情。她攤開折起的後半部分，接著往下看，更是驚訝無比。

「就算兇手避開了遊人的目光，但在監控里，還是不能矇混過關的。」韓格走向那片草坪，指著那排長凳，「這些凳子下方有六條凳腳，都是褐色的，在草叢中很明顯，你在行進過程中，身體一定會遮到某隻凳腳，這樣的話監控畫面中的這條褐色就會消失。我讓你用最快的速度爬過去，就是想讓褐色消失的時間趨近於零，以混淆視覺。但是顯然這不可能，凳腳的消失很容易就能發現，就算博爾特來爬也是一樣。」

項琳有些奇怪：「前兩天你們不是打電話回來說可能會在廣州找到關鍵證據嗎？聽連峰描述你的口氣，好像信心十足嘛！」

「我一直在想，這種佛教徒會有的習俗，會不會和柯仁雄身上刻的那首《佛說父母恩難報經》產生關係。」

「不過，也不能說白跑了一趟。」宋然笑了一下，「至少在福利院得到了一條有價值的線索，據院里一位負責飲食的老廚師說，他記得包括當初許承岩在內的那三個孩子都不肯吃肉，無論如何都只吃素菜，這和許承岩養母說的倒是相符。」

她當然知道「冰山美人」就是韓格給連峰取的外號，但連峰現在在哪裡呢？

連峰一屁股坐在長凳上，脫下整件綠色連體服，狠狠地摔在地上。

「這可是我用綠燈俠的戰服改制的。」韓格把衣服撿起來，吹去上邊的灰塵，「你這人，一點也不愛惜別人的勞動成果。」

宋然又走近了幾步，只聽韓格大聲地說：「其餘的人隨意走動，冰山美人，你現在儘可能快地進入監控死角。」

宋然看向連峰ｈｔｔpｓ://rｅａｄ•99csｗ.ｃｏｍ：「隊長，看來不能守株待兔了，我要立即趕去普陀山。」

宋然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劈向韓格左肩，誰知手伸到半空，卻被另一隻有力的手握住。

連峰看著韓格說：「你的意思是不是，兇手共有兩人，都是身材極瘦的人，他們身子緊貼，偽裝成一個人，進入監控死角，然後讓其中一人潛入『恐怖列車』，另一人再若無其事地走出來。等那人作完案后，另外一個瘦子再用同樣的方法把他『接』出來。」

「不，這也不可能。」宋然突然反駁道，「兩人扮成一人，其他的不說，但必需的條件是用寬厚的衣服來掩飾。案發時才入秋不久，遊客里如果有穿著厚重大衣的人，應該是很容易發現的。」

韓格卻沒有一點反應，只是看著連峰：「這是你能做到的最快速度了？」

宋然來不及和項琳解釋，立即驅車趕往夢幻山莊。她對韓格的性格再熟悉不過，那是個徹頭徹尾的宅男，如果他不願意，用八抬大轎也不能把他拖出家，這次破天荒地親自來警局，一定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線索。

「唉，怎麼會這樣。」聽完宋然所述，連峰一臉失望，「費了這麼多辛苦，仍然沒什麼進展。」

「就沒有任何文字資料留下，辦理收養手續總會有存檔吧？」項琳皺眉說。

宋然凝視著韓格：「就沒有一個完全沒有破綻的方法嗎？」

韓格笑嘻嘻地：「我哪裡下流了，這不是在找破案的方法嗎？」

她一口氣跑到距「恐怖列車」十多米的地方，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在大呼小叫著，不是那個神神叨叨的武俠小說家是誰。

韓格聳聳肩：「看來是行不通了。」

她慢慢走近，只見韓格就在「恐怖列車」活動篷的東側，坐在一張不知從哪裡弄來的老闆椅上，面前放著兩個電腦顯示屏，他一邊盯著屏幕一邊向不遠處指手畫腳，順著他的指頭望去，只見幾位警局的同事就站在那塊監控死角里，聽著韓格的指揮，卻沒見到連峰的身影。

「他人呢？」宋然一時顧不上項琳的心情。

「普陀山是佛教名山？」宋然這才反應過來，她對佛教並不了解，以前對普陀這個名詞略有印象，但並不知道竟然是佛教聖地。此刻經項琳提點，腦中忽然掠出一絲驚慌。

謹慎起見，她沒有直接去找下一個箱子，而是和楊大慶先回到了鵬城市。踏進警局的大門，宋然就感覺到無比大的壓力，面對同事的詢問，她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他們自己仍然是徒勞無功。

連峰從監控死角里走出來，扯掉碧綠的面罩，九九藏書滿臉都是汗水，也不知是累的還是給韓格氣的。他首先看到了宋然，略微驚訝地說：「回來了？」

韓格似乎完全不會考慮到她的心情，一本正經地對著連峰迴答道：「這樣做理論上說得通，但真做起來還是有不少難度。人畢竟不是軟體動物，不可能藏進同類的身體卻不留痕迹。兩個瘦子要組合成一個胖子，其中一個需要攀附在另一個人身上，這需要充當主體的那個人有異常強健的腰腹力，而且身體外還要用寬厚的衣服進行遮掩。當其中一人脫離主體后，為了前後身材保持一致，主體還需要偽裝成胖子的姿態，這倒不是很難，用那種可以瞬間充氣的氣囊就可以了。」

宋然和連峰都有些哭笑不得，一起走到了旁邊，連峰問她這次去廣州有什麼發現。宋然便把調查的過程對他敘述了一遍。

宋然駕車飛快，幸好一路綠燈，20分鐘后，就趕到了夢幻山莊。

宋然心想：「韓格一定是想通過直接觀看監視器測試這種方法是否可行。隊長也一定是為了找出犯案手法才不得不對這個怪人忍氣吞聲吧，可兇手用的真的是這種方法嗎？」

「究竟怎麼一回事？」項琳遞給她一杯水。

「還有哪些辦法，快說出來？」連峰一下子站起來。

韓格把宋然拉向「竹竿」，一本正經：「浩克，現在要你像爬樹一樣整個人攀在他身上，頭埋在他的胸口，雙手摟著他脖子，兩隻腳勾住他的腰，盡量使整個身子緊貼著他。」

宋然突然明白了，他們這是在模擬兇手是怎麼逃過監控進入「恐怖列車」的情景。這是「保護色」的原理，自然界有許多生物可以靠著保護色避過敵人，難道他們認為兇手是利用保護色躲開了監控，從而潛入了隧道？

「別提了。」項琳柳眉倒豎，「就在一個小時前，那個瘋子竟然到警局來了，在大廳里看到我就大媽大媽地大聲嚷嚷，我一氣之下就把手裡的咖啡潑過去，哪知卻忘記了當時我和他之間還隔著一扇玻璃門，結果，哼，認識這個姓韓的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可能是對韓格這副模樣見慣了，連峰無可奈何，他自己身材魁梧，和瘦子八竿子打不著，他看向那幾名警員，幾個都是膀大腰圓，只有一個是又高又瘦的竹竿身材。連峰揚手把那根「竹竿」招來，可要找出另一個卻犯了難。

此刻的連峰就匍匐在長凳下的草坪上，只是全身包裹著一件碧綠色的緊身衣，衣服的顏色和周圍草坪的顏色相同，所以剛才自己才沒有察覺。

「所以，也許不是兩個瘦子，而是兩個侏儒，或是一個正常人和一個侏儒，ｒｅaｄ.９９ｃｓｗ•ｃom或是一個正常人和一個只有上半身的殘疾人，這樣的組合或許顯得更合理一些。」

項琳緊接著說：「那個人去研究的雕像恐怕就是佛像吧。」

「光說出來沒用，還是要現場測試。我現在需要兩個瘦子，不要一般瘦的，要瘦到皮包骨頭那種。」韓格用教導的口氣對連峰說。

聽到這些話，「竹竿」登時不知所措地退後了幾步。宋然的臉更是刷的一下紅了，她火冒三丈地對著韓格吼道：「下流坯，你，你竟敢拿我開這種玩笑！」

連峰沒好氣地說：「不能再快了，怎麼樣，看得出來嗎？」

項琳把傳真文件塞進宋然手裡。宋然定睛看去，文件內容果然是18年前廣州福利院辦理包括許承岩在內的三名孤兒的收養手續的記錄，上邊清楚地寫著，三名孤兒都是從浙江舟山福利院轉移到廣州來的，分別為13歲、10歲和8歲，均為男孩，但是除此之外的籍貫、原姓、身世等資料均不詳，他們於1992年12月7日至廣州福利院后，不久便被廣東省境內的三對夫婦收養，其中那個13歲男孩的收養者為佛山市的許成宏和王艾敏，替男孩取名為許承岩。

宋然一口氣喝下，嘆了口氣：「我和大慶先去了廣州福利院，找那位陳院長，希望了解一下當年許承岩被收養的背景。」

兩人轉頭回去，只見項琳和楊大慶不知什麼時候趕到了夢幻山莊，正快步向自己這邊跑來。項琳手中拿著一份文件，神情滿是驚喜。

警員們面面相覷，朝向這邊，有的點點頭，有的則回答說：「可能離遠了留意不到，但在近處的時候絕對會發覺。」

「要重新打開封存十多年前的記憶，確實有些麻煩。」

「普陀山是四大佛教名山之一，這你都不知道啊。」

宋然又說：「我們還去找了那個叫單家揚的雕刻家，卻得知他去了外地，好像是去了什麼普陀，去研究那裡的雕像了。」

韓格一聲令下后，連峰凝神屏氣，極緩極緩地朝著監控死角的方向爬去，其餘警員則在他身邊漫無目的地來回走動。

「是那個廣州福利院傳真過來的文件。」項琳邊跑邊喊，「裡邊有那三個孤兒的資料，有驚人的發現，你絕對想不到！」

文件上寫著：「10歲男孩被珠海的林文海胡丹夫妻收養，取名林晨；8歲男孩的收養者為廣州市的單斌與秦麗夫婦，取名為單家揚。」

「當然有的。」韓格的眼神忽然變得恍惚起來，神秘兮兮地自言自語起來，「以前我在一本武俠小說上看到過，古代有一種毒蟲，喜食胡椒，它在人身體上咬出的傷痕就和用刀子割的一模一read.99csw.com樣，你說兇手會不會就是先把受害者用點穴手法制伏，然後用蘸了胡椒粉的毛筆在他身上寫了那篇佛經，然後放出蟲子，讓蟲子咬出那些傷痕。這樣就能省下很多時間。」

「結果到了那裡一打聽才知道，那位陳院長早在三年前就過世了。我們又詢問當初福利院是否還有這件事的參与者。福利院又聯繫了幾位已經退休的老員工，可他們都說，因為這件事是陳院長直接負責的，自己都記得不太清楚，只有一位回想起，那時送到福利院的共有三個孤兒，都是男孩，聽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他們在福利院只待了兩三天，就全部被領養走了。」

「人找齊了，你說接下來怎麼做吧？」連峰瞥向韓格。

「只想到了這個辦法嗎？」宋然走到韓格身前，懇切地問。

項琳補充說：「普陀就屬於浙江舟山市，現在單家揚到普陀去，目的恐怕不是研究佛像這麼單純。」

「不肯吃肉？」項琳坐直了身子，「還有這種事？」

宋然不知是帶著怎樣一種心情回到警局的。究竟哪裡才是終點呢？在回程的火車上，她就不斷地在思考這個問題，由於至今沒能在兇手的犯案手法上取得突破，無奈只有將殺人動機作為調查的主要方向。案件的調查以案發的鵬城市為起點，延伸向佛山，又拐彎到廣州，本來她滿懷信心，覺得在廣州的調查至少能探明真相，哪裡知道，廣州一行，並沒有讓真相水落石出，反而將疑惑變得更大了。她不得不趕往下一個地點，但誰能保證到了那裡就一定是終點呢？即便打開了一個藏著秘密的箱子，箱子里裝的未必就是最終答案，可能不過是一把將你引向另一個箱子的鑰匙。

「他是來找你的，不過你人不在，是連峰接待的。你也知道，他對連峰的稱呼更難聽，我還以為照連峰的脾氣，會把他轟出去，但不知道他和連峰說了什麼。連峰聽完后臉色大變，隨即和他一起離開了，好像是去了案發現場……喂，你去哪兒……」

「福利院說當初肯定有，但是年代太久了，其間福利院也經過移址重建，不少文字資料在轉移的時候都遺失了，不過他們承諾會盡全力幫助尋找。我們也聯繫了當地的民政部門和公安局，希望當年的知情人提供線索。但至少到現在，還沒有任何迴音。」

項琳也皺起了眉頭。

「別多問，你只管找來就是了。」

「什麼事？」宋然和連峰趕快迎上去。

「連峰，宋然，有新情況。」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陣呼喊。

不用說，如此異想天開的想法也只有這個怪人才想得出來。宋然不禁看向韓格身前的那兩個顯示器read.99csw.com，果然，這兩個顯示器中的內容，正是位於隧道東西兩側、編號為GK017和GK022這兩個監控攝像頭所能拍攝到的畫面。

宋然一陣左顧右盼，突然她的目光頓住了，一時之間，也不知是哭還是笑。

連峰點點頭：「嗯，這倒有可能，我以前看過新聞，世界上最矮的人還不到70厘米。」

阻攔她的竟然是連峰，他嚴肅地看著宋然：「他沒有開玩笑，我明白他的想法。」

她有些期待地看著韓格，誰知在模擬完成後，武俠小說家臉上沒有半分喜悅，他嘆了口氣，擺了擺手：「冰山美人，可以了。」

宋然驚訝得張大了嘴，難以相信。

出乎意料，連峰不在局裡，迎接她的只有項琳。見到宋然，項琳嫵媚地揚了揚嘴角：「怎麼樣，收穫如何？」

「什麼？」宋然一下子沒聽懂。

「所以什麼？」

韓格回答：「如果是兩個瘦子，這樣組合成的『胖子』，其身材、行走姿態一定都十分古怪。這樣古怪的人，仵作大媽在分析錄像的時候應該會發現的。所以……」

「是啊。」項琳氣還沒消，「以後要在門口貼上他的照片，禁止此人踏進警局半步。」

「怎麼就行不通了？」連峰一臉著急，「兇手也許是在沒有遊人的情況下潛入監控死角的。」

「你們留意得到嗎，身邊的草叢裡有條蠕動的大青蟲？」韓格看向那些扮成遊客的警員。

「接下來怎麼辦？」宋然請示道，「要不要對那個單家揚進行調查。」

「又是佛！」項琳有些大聲地說。

韓格聽到她的話，哈哈笑了兩聲，可突然間笑容凝滯，斜著腦袋，愁眉苦臉。

「事已至此，任何細枝末節的線索都不能放過了，等他從普陀回來，你再去趟廣州。」

「結果呢？」

宋然點點頭，連峰轉身示意其餘警員收隊。宋然向韓格走去，準備送他回家。

「項姐，你這是怎麼了？」宋然關切地問。

連峰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這種法子是否行得通，他不由得把目光移向了宋然和「竹竿」。

她仔細地看過整段監控視頻，記得當時所有遊客都穿著輕便的衣服，甚至大多是只有貼身的T恤，照這樣看，韓格這些推論又完全成了空談。

「嗯。」宋然答應了一聲，眼睛卻瞧向韓格，看他會不會和自己打聲招呼。

「你就別挖苦我了。」宋然耷拉著腦袋，「這個案子有太多的X因素了，弄得我以後都不敢再這麼樂觀了。」

連峰急忙問他：「怎麼了？」

「瘦子，要瘦子幹什麼？」宋然和連峰異口同聲地問。

聽完宋然的分析，韓格沮喪地承認：「你說得對，我的推理都不成立。」連峰更是連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