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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這大概是微型房中最小的一個。和所有船隻一樣,裏面的擺設被縮減到最小尺寸。微型的不鏽鋼洗手池,微型的鏡子,弗里德曼甚至很難擠進那個小小的淋浴間。只有坐便器是全尺寸的;因此上面坐了個人。他穿著西裝,但是從腰部以下是光著的,褲子被褪到了腳踝,叉著兩隻白花花的膝蓋,襯衫下擺耷拉在兩條肥胖的大腿之間。他的腦袋靠在後牆上,好像是在休息,但是這次謀殺技術可不怎麼樣。血跡順著前額上的彈孔蜿蜒而下,流到鼻樑時被分成了兩股,在填滿了嘴巴周圍的皺紋之後,順著脖子流到了白襯衫的領子上。
「嘿,弗里德曼,」他正要走進中心甲板客廳大門時,邁凱倫從裏面出來了,「我正要找你呢……出什麼事了你這是?」
馬戈齊哼哼著,「證人保護組呢?」
「好得不能再好了。」弗里德曼表示同意。他看到了衛生間旁邊的兩名便衣,然後又瞥見奇爾頓的3名手下如同困獸一樣正在客廳里踱來踱去。
「真的嗎?」
弗里德曼和邁凱倫檢查得很徹底。他們跟著馬格納森船長將整艘船巡視了一遍,然後他倆又單獨來了一遍——重複檢查了各個地方:3套衛生間、食品供應區,甚至連船長那小小的艙房,儘管他只是在裏面放了一本書、一把躺椅和一件掛在衣鉤上的備用制服。
「不可能。聯邦調查局裡還沒有這樣的能人。我睡著了都能追到他們的蹤跡。如果這是搗亂猴的傑作,那麼證人保護組應該雇請他們才是。」
弗里德曼和邁凱倫又轉過身面對著那具屍體。
「一點也不。這可是件振奮人心的事情。她不偏不倚地撞在我身上,撞了個滿懷。」他露出老年人那種壞壞的笑,「我正要回去把這衣服泡到洗手池裡,再換件乾淨的回來。待會見,先生們。」
弗里德曼嚴肅地點著頭,「這樣更糟。」
馬戈齊伸手拿了個薯片。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那個脂肪片已經被他含在嘴裏了。老天,簡直太美味了!「難道是5https://read.99csw•com個連環殺手一起行動?乖乖,那我們可就太幸運了!光出售電影版權的錢就夠我們買下整個日本啦!」
「邁凱倫?」
「嗯……」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湯米趕緊從桌上那一堆列印文件里翻找,「該死的,我把那玩意兒放哪裡了?」
「太糟糕了。」
馬格納森船長從椅子上抬頭看著他,快速地眨著眼睛,「哦,老天啊,呃,我想是昨天。不對,等一下,我們昨天沒有出航。前天,我猜。」
馬戈齊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犯罪行為。」
弗里德曼咂了咂舌頭表示同情。
「血都幹了,」弗里德曼說,「不是在我們當值的時候發生的。」
他往旁邊靠了靠,這樣邁凱倫才可以通過窄小的門框看清楚裏面的情況。
馬戈齊和埃斯皮諾薩弓著腰坐在辦公桌前,看上去都是一樣的困惑。
「一切正常嗎,警探先生?」他們經過他的時候,他問道。
「找到什麼東西了嗎,湯米?」馬戈齊站在門口,肩膀上掛著一個破破爛爛的皮包。
湯米盯著他,彷彿他說的是瘋話,「你開玩笑吧?光去年他們公司就掙了1000萬,這樣的情況還不是第一次。這幾個合伙人中最低資產凈值」——他從薯片袋子下面抽出一張紙,掃了一眼——「是400萬。是那個叫安妮·博林斯基的。你簡直難以相信這個女人的服裝預算。」
「是我的,」馬戈齊從外套口袋裡掏出手機,「無論你發現什麼,都拷給我一份,好嗎?你進行的時候,順便查一查格蕾絲·麥克布萊德的持槍證,看看能不能挖出點什麼。」他翻開手機,「我是馬戈齊。」
「快點,快點……」他用手梳理著黑髮,等著電腦顯示信息;最後,終於等到了結果,卻是電腦發出的尖銳的警報聲。
「對極了!」馬戈齊揉了揉眼睛,試圖消除眼睛背後愈演愈烈的頭痛,「我們是不是走進死胡同了?」
「我有周六黃金地鼠隊對威斯康辛隊的票。」
馬戈齊瞪著他,https://read.99csw.com「他們很有錢?」
「他要去哪兒泡襯衫啊?」
弗里德曼和邁凱倫闖進馬格納森船長的小艙房的時候,那老頭已經拉開了自己專用衛生間的門,正趔趄著往後退。躺椅絆住了他的膝蓋,他一下子癱倒在上面,雙眼圓睜,呼吸急促。邁凱倫走上前去照看他,而弗里德曼則往門裡看去。
辦公桌一角放了一盞笑臉橘色塑料南瓜燈。他把手伸過去,抽出一個小小的巧克力棒。
湯米又往嘴裏塞了個薯片,「有道理。要不然怎麼會有人取名字叫哈雷·戴維森或者『走鵑』?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為什麼5個普通老百姓會如此大費周章地抹掉自己的過去?」
「衛生間在後面。」
「你可以嗎?」
「對,回他的艙房了。」
「也就是說我們剛才檢查這個艙房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這裏了。」
湯米看到馬戈齊仔細聽著電話那端的聲音,之後他臉上突然間變得毫無血色。下一秒鐘,他已經跑出門外了。
「是的。」
湯米·埃斯皮諾薩早在3個小時前就該下班了,但是他還在辦公桌前大口喝著冰冷的咖啡,在鍵盤上用力敲出一條條指令。連續看了11個小時的顯示器,他的眼睛又酸又痛,但這是上帝創造出滴眼露的原因。
邁凱倫閉上眼睛,回憶著那間小艙房的擺設:一把椅子、一本書、一個狹窄的壁櫥門——只不過那件備用的制服是掛在牆上的掛衣鉤上的——要是他有壁櫥可以掛衣服的話,為什麼還要把衣服掛在外面啊?「該死!」他輕輕地呼了口氣,然後兩人急速穿行在餐桌間,在門口衝散了一群咯咯傻笑的伴娘,走到外面冰冷的甲板上,轉向右邊,之後,這個小個子愛爾蘭人和那個黑大個子飛奔向船長的小艙房。
「啊,基督!」邁凱倫急促地呼出一口氣,「我真不敢相信。船長?你最後使用這個衛生間是什麼時候?」
弗里德曼和邁凱倫看著他走向客廳前門后,繼續穿過舞池走向食品供應區。
湯米聳聳肩,從桌子上打開九*九*藏*書的袋子里抓了個薯片塞進嘴裏,含混不清地說:「理論上,當然可以。這年頭幾乎所有的東西都存在電腦里了。如果資料是在電腦里,那麼當然可以被刪除。但是事情並不像聽起來這麼簡單。一般的黑客不可能坐在那裡擺弄著筆記本、喝著啤酒就能刪掉自己的歷史的。你必須得有這方面的天賦才能打開某些防火牆,尤其是聯邦能源數據資料系統為美國國稅局和社會保障總署設立的防火牆。我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
馬格納森船長正在客廳里進行例行巡視,他微笑著,回答著人們的問題,看上去真有個船長的樣子。弗里德曼忽然很想知道現在是誰在開船。
6點鐘,船員和宴會負責人到場之後,弗里德曼和邁凱倫已經將他們的警車和警員安排在停車場,幫助奇爾頓的工作人員給來賓做安檢,也已經向其他便衣簡單介紹了情況,大家登船,各就各位。
客人們陸續到來的時候,他倆各自把守了一個通道,看著奇爾頓的人進行搜查工作,緊盯著每一個上船的人。真是浪費時間,弗里德曼尋思著,一邊在他的毛料西裝裏面瑟瑟發抖,一邊看著本州的富商巨賈們排成長隊穿過由全副武裝的大漢組成的方陣,其間還要被他們拿著金屬探測儀做全身檢查,好像他們每天都這麼做似的。或許事實就是如此。他怎麼知道呢?
「夠用就行,」船長回答,眼睛亮閃閃的,「這年頭婆娘們都需要起居室、餐廳、家庭活動室、早餐角落……一個房間接著一個房間,天知道為什麼。但是我呢?給我一把椅子、一本書,可能的話再來台小電視,那我可就等於上天堂了。我經常想,如果男人真的按照女人的要求來統治這個世界,那我們所有的房間都得放大,並且郊區會出現更多的房子。」
「這也是我的想法。或許他們還是你想象不到的要犯呢!」
「粉色香檳,」老頭一邊和他們分享自己的秘密,一邊拿一塊雪白的手帕擦著衣領,「我和一位可愛的年輕女士撞到了一起,不幸的是她還端了九九藏書滿滿一杯酒。」
「陣勢搞得太大了,」邁凱倫說,「他今晚不會來了。」
「簡直難以置信,」湯米說,「我這輩子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嚴密的防火牆。」
「不可能!」
「對。周六的時候我們還得把同樣的事情從頭到尾再來一遍。」
「對我好點,弗里德曼,我這可是要牽著你去食槽呢。哈蒙德讓宴會負責人為我們安全工作人員在後面廚房裡準備了自助餐。」
「人們老是讓我去給他們倒水,這就是我出的事。」
兩人突然間同時停住了腳步。
6點30分,在回到寒冷的室外之前,他們在中心甲板客廳的吧台休息了片刻,從一個擦玻璃杯的年輕人那裡要了幾瓶水,然後邊喝水邊看著宴會工作人員忙忙碌碌地對鋪著白色亞麻桌布、擺滿了水晶杯、銀餐具和鮮花的餐桌進行最後的整理。一個穿著黑色套裝長著鷹鉤鼻的女人一直緊張兮兮地跟著他們,時不時稍微挪動一下某個酒杯或者餐具。
「這群混蛋!操!」他把弗里德曼拉進門去,在餐桌之間穿梭著走向舞池。
「準備好了。」邁凱倫說。
「當然不可能。第一眼看上去,像是這幾個傢伙抹掉了自己的記錄。」
「倒也未必,」湯米轉著脖子以緩解肌肉酸痛,「我還是能夠得到一些我想要的東西,就算我無計可施了,長遠看來電腦化也並非那麼徹底的。如果你還記得到哪裡去查找的話,我們還可以找到一些散落的紙質資料。只不過用傳統的方法做事情,花的時間要長一些。你還希望我繼續做下去嗎?」
「這裏空間可不大。」弗里德曼說,試圖將自己龐大的身軀塞進門框。
「嗯?」
弗里德曼看到過很多被槍殺的受害者,因此可以判斷出這一個並不是遭槍擊后立即死亡。中彈之後還有心跳,這才可以解釋為什麼會從那麼小的彈孔里流出這麼多的血。
「媽的!」他低聲罵了一句,指頭又開始在鍵盤上飛舞起來。
「井井有條。」邁凱倫回答時還敬了個小小的禮,他看到船長的衣領上有一塊粉色的濕痕。
「我是不會跟你九_九_藏_書跳舞的,邁凱倫。你太矮了。」
「真心實意地希望!」馬戈齊轉身向門口走去,「對了,他們的財務狀況如何?要是這個遊戲無法投放市場的話,他們會不會破產?」
「鞭打的奶頭」就在這層甲板上,正在演奏某種樂曲,聽起來像是古典華爾茲,又帶了些薩爾薩舞曲的節奏。要不是他們取了這麼個蠢名字,弗里德曼沒準兒會喜歡上他們的。
「當然是真的。沒有多味香腸,只是些魚子醬、大龍蝦什麼的,不過也還不錯了。」
馬戈齊抓撓著下巴上一天之內新長出來的胡茬,琢磨著這句話,「這麼說他們改名換姓之後又搞了個新身份。」
「這艘該死的船跟個武裝陣營似的。」
湯米頭也沒抬,只是朝馬戈齊揮了揮手,「來看看這個,里奧。我竟然發現了那幾個搗亂猴合伙人的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你挖不出有關他們的任何信息?」
「但是他往前去了。」
尼克萊號終於解纜起航駛入了內河,他和邁凱倫按照原定計劃開始來回巡視,一會兒室內一會兒室外。儘管天氣很冷,但是巡視了幾圈下來,弗里德曼開始感覺在外面要比在裏面更舒服一些。一個穿著廉價西裝的6英尺9英寸的黑大個竟然跟一群名列《財富》500強的白人呆在同一艘船上?很快就有一個傻老娘們過來支使他往玻璃杯里倒水,女人脖子上的項鏈值他一年的薪水。頭15分鐘里,這種事情竟然發生了4次!自尊心受到傷害的同時,他也漸漸地沒有了耐心。
「若僅僅是過去這10年,我可以找到任何你想要的信息,包括他們的納稅申報單、醫療記錄、財務報表等等。奶奶的,我甚至可以告訴你他們中的某一個什麼時候拉屎。但是,在此之前,一無所獲。」湯米猛地靠到椅背上,「沒有就業記錄,沒有就讀記錄,甚至沒有出生記錄。照此來看,這幾個人10年前根本就不存在。」
「是的。他們或許只不過是銀行搶劫犯,或者是國際恐怖分子。10年前他們看到電腦時代的來臨,於是改行做更掙錢的軟體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