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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怵的懸念,扭曲的人性

驚怵的懸念,扭曲的人性

中學時代對格里潘多影響最大的是羅伯特·鮑特的作品《良相佐國》(又名《永遠走紅的人》),該作品榮獲普利策獎,先被搬上舞台,后又拍成電影,並獲得第三十九屆奧斯卡最佳影片獎。作品描述的是十六世紀英國大臣托馬斯·摩爾爵士輔佐朝政的故事。他剛直不阿,拒絕在不追究國王婚變罪過的法令上簽字,最後遭樞秘官克倫威爾陷害,以叛逆罪被處死。這一正直的形象對格里潘多的影響一直延續至今,在他初任律師之時尤為強烈,他驚愕不已地發現,竟然有那麼多的證人在宣誓之後毫不猶豫地撒謊。人們總是抱怨律師提出刁鑽的問題誘使他們墜入陷阱,但是根據格里潘多的經驗,許多證人們常常需要誘導才能講出真話。因此,在他的整個律師生涯以及創作過程中,他時常會重溫托馬斯·摩爾爵士的故事,甄別誓言是否真實。
1991年初,格里潘多改變了主意,開始為他寫的第一部小說尋找出版經紀人。經過一番周折,他找到了阿蒂·派因,並接受派因的建議對他的小說進行了刪削修改。然而,儘管編輯對他的作品給予很高的評價,最終卻沒有予以出版。此時的格里潘多感覺受到了挫折,他有心放棄自己的作家夢,卻在阿蒂·派因的一再鼓勵下,開始繼續寫作,一鼓作氣完成了他的第二部小說《赦免狀》。
起先他給自己規定了一道底線,寫小說純粹是為了娛樂,為了滿足自己的寫作慾望,只能在晚上和周末私下裡寫,不可影響自己的律師職業。就這樣他開始了創作的探險之旅,同時把自己寫作時經歷的酸甜苦辣記錄下來。1990年8月,他完成了第一部長篇小說,並將手稿拿給朋友們傳看,希望他們能給自己提些意見,但是按照他的話說,其結果就如同問母親自己是否漂亮。
閱讀格里潘多的作品從不會給人過分壓抑、沉重的感覺。他在營造緊張、恐怖的氣氛之時總是會穿插一些輕鬆、清新的故事情節。《最終受益人》中的角色西奧是一個喜劇式的人物,他的話語詼諧有趣,一舉一動十分滑稽,就連他與書中所謂的反面人物交鋒時的情節也會令人忍俊不禁。凱爾西與傑克之間互相傾慕,可是他們之間卻夾著凱爾西的小兒子內特,因而書中有關這兩個人物的情節不同尋常,給作品平添了輕鬆、浪漫的情調。為了弄清神秘人物艾倫·西拉普的身份,傑克去了非洲,使讀者暫且遠離灰暗、恐怖的邁阿密。在那裡傑克九*九*藏*書初次與美麗聰穎的勒內小姐相遇,領略了非洲的風土人情,同時也發現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秘密。雖說有關奴役兒童的情節難免會令人感到有些沉重,而傑克的非洲之行主要還是給人以輕鬆、清新的感覺。
(《譯林》2005年第4期)
大學畢業之後,格里潘多得以進入斯蒂爾·赫克特律師事務所工作,這裡是許多法律專業畢業生嚮往的地方,被公認為佛羅里達州最好的律師事務所。美國司法部長珍妮特·雷諾就是從這裏邁出了律師生涯的第一步,聯邦高級法院和佛羅里達高級法院兩院院長都曾在這裏工作過。人們認為像格里潘多這般年輕有為的律師有朝一日肯定會步他們的後塵擇選仕途,誰會料到他竟然會在事業輝煌之時從這裏走上文學創作的道路。
李靖民
《最終受益人》是格里潘多正式出版的第八部小說,也是他繼《赦免令》和《疑中之疑》之後以法庭辯護律師詹姆斯·傑克為主人公而寫的第三部懸念小說。
格里潘多早在孩提時便受到母親的影響,幼小的心靈中埋下了立志創作的種子。在他兒時的記憶里,周末的情景最為深刻,父親在星期六的下午從印刷廠回到家裡,此時母親已經給他們兄妹五個洗完了澡,穿上白色的護士服準備出門前往醫院上夜班了。她既要工作,又要照料孩子、操持家務,竟然能擠出時間攻讀教育學博士學位。她的博士論文得以出版並成為美國使用最為廣泛的護理學教科書之一,將近三十年過去了,這本教科書已發行了六版,仍然暢銷不衰。年幼的格里潘多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像母親那樣做出一番成就。
法律懸念小說同其他涉及金融、醫學、政治等領域的類型小說(genre novels)一樣,作家除了應具備創作素質和文學素養之外,必定還具有某一領域的專業知識。詹姆斯·格里潘多就是這樣一位著名法律懸念小說家。他曾在佛羅里達州赫赫有名的斯蒂爾·赫克特律師事務所工作了十二年之久,律師的職業生涯對他的小說創作乃至成為一名成功的作家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他憑藉自己多年擔任法庭辯護律師的經歷和雄厚的法律專業知識,加上豐富的想像力和嫻熟的駕御語言的能力,寫出了一系列內容驚險刺|激、情節跌宕起伏、懸念撲朔迷離的作品。在他的https://read.99csw.com作品中設置的懸念層出不窮,虛構的人物有血有肉,編織的情節扣人心弦,而這一切又顯得那麼自然、那麼可信,令讀者捧卷驚異之時,愛不釋手,欲罷不能。
在格里潘多的系列作品中,詹姆斯·傑克是個令讀者喜愛的主人公。雖然格里潘多並沒有讓他超出佛斯特所謂的扁平人物的範疇,但他絕對不同於普通法律懸念小說中那些總是緊皺眉頭苦心思索罪犯的蹤跡、在槍林彈雨的危境中與罪犯較量的律師和偵探們。他正直、聰慧、機智,雖然屢遭磨難,卻又總能化險為夷;他講義氣、重友情,肯為朋友兩肋插刀;他瀟洒英俊,頗受靚女們愛慕,可是在與女人打交道時,卻又每每顯得過於愚鈍。從法學院畢業之後,傑克先是在自由律師協會工作了四年,專門為死牢里的囚犯辯護,公然與堅決主張實行死刑的佛羅里達州治安長官(他的父親)對抗。後來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他洗心革面,成了一個出了名的公正而又自負的聯邦檢察官,繼而他又辭去了聯邦檢察署的公職,成為一名法庭辯護律師,但他只接手自己感興趣的案子,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不屑於律師的豐厚收益。
總之,格里潘多塑造人物的功力的確不凡,他筆下的人物一個個有血有肉,雖說是虛構,卻比真實的人更具人性。其實,真實本身是相對於主體而言的,是人的主觀感受,善於塑造人物的作家能夠利用這種主觀感受的空間集中體現人性的本質,使其作品更為可信,更顯真實。
「虛構會使律師受到譴責,沒有人願意那麼做,而我恰恰是一個因為虛構而受益的幸運的律師,我寫小說——法律懸念小說……」詹姆斯·格里潘多如是說。
繼承人之一魯德斯基著墨不多,卻是一個極其可憎的人物。他以州檢察官的身份自命不凡,當身處逆境的薩莉·芬寧蒙受失去愛女的痛苦之時,他毫無憐憫之心,關注的只是男女之間的齷齪事,並將所謂的緋聞透露給涉獵奇聞的記者,將薩莉逼向絕境。然而他在爭奪薩莉遺產的時候卻絲毫不知廉恥,道貌岸然。離婚案律師科利特衣冠楚楚,挖空心思炫耀其地位,但他生性貪婪、狡詐,肉|欲膨脹,以玩弄女性當事人為樂,就連剛剛失去愛女痛不欲生的薩莉·芬寧也逃不出他的魔掌,被他逼|奸就範。在爭奪遺產的過程中他更是不擇手段,將市井小人的秉性暴露至極,是一隻十足的披著人皮的狼。《論壇報》記者迪爾九-九-藏-書德麗是六個繼承人之中在小說的章節里出現較多的一個人物。她表面上似乎十分敬業,其實是追求虛榮,夢想出人頭地,不惜以傷害他人為代價,在金錢的誘惑和死亡的威脅面前,暴露出極端自私的本性。她給薩莉·芬寧造成的精神傷害絲毫不亞於州檢察官魯德斯基。職業殺手塔特姆自幼便是一個小流氓,他聲稱自己不再殺人,只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干一些幫客戶把仇人送進醫院里去的勾當,按他的話說:「如今這年月干這個和做其他工作沒什麼兩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長。就拿我來說,我這樣的人曉得如何恰如其分地弄傷一個人,既能得到收益,又不至於殺了會下金蛋的鵝。這是真正的技術,真正可以用來掙錢的技術。」他表面上簡單鹵莽,屢屢受到科利特栽贓陷害,加上傑克對他的制約,顯得萬般無奈,而事實上他心狠手辣且善於偽裝,就連與他自幼一起長大的弟弟西奧也受了他的蒙蔽。薩莉·芬寧的前夫米格爾是邁阿密市中心的巡警,但是這個人沒有什麼城府,心胸狹窄且容易激動,往往會受他人的左右。可以看出,他在內心深處始終愛著薩莉,但由於妒火中燒,泯滅了人性。薩莉·芬寧遺囑中的第六個繼承人艾倫·西拉普是一個神秘的人物,在小說中若隱若現,是懸念的焦點,直到最後真相大白時方才顯出身份,如此出人意料的結局令人驚異不已。
小說中的其他人物起到了穿針引線的作用,宛如調味汁,打破了緊張、沉重的氣氛,令人感受到別一番風趣。酒吧老闆塔特姆在朋友的面前幽默有趣、憨態可掬,在壞人的面前正義凜然,在女性的面前溫文爾雅,骨子裡卻是絕頂的聰明。凱爾西美麗、機智、落落大方,她既要對兒子內特盡母親之責,又要在邁阿密大學學習法律,還要在傑克的律師事務所里工作,是一位自強不息的單身母親。在與傑克的羅曼蒂克史中她似乎總是處於主動的地位,傑克後來對她態度冷漠,不禁令人替她打抱不平。內特在小說中出現的場景不多,但展現在讀者面前的卻是一個活靈活現的可愛的小男孩,他天真爛漫,既聰明又乖巧,還善解人意,給人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薩莉·芬寧的妹妹勒內這個角色顯示出格里潘多塑造人物的功力,她登場較晚且著墨不多,沒有被什麼華麗的辭藻修飾,卻足以使原本已經美麗動人、聰慧機智、令讀者喜愛的凱爾西相形見絀。
詹姆斯·格里潘多以善於在作https://read.99csw.com品中設置扣人心弦的懸念而著稱。懸念從文本的角度而言,是藝術手段,是故事情節發展的推進器;從讀者接受的角度而言,是期待心理,是對人物命運和故事發展急切期待的心理狀態。說得通俗一點,就是作者力求在「奇」上下工夫,藉此來激發讀者的好奇心,使讀者急切地關注故事的發展和人物的命運。
1993年5月13日這一天對格里潘多而言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上午十點四十二分阿蒂·派因打來電話:「祝賀你,你已經是一個作家了。」出版社終於同意出版他寫的第二部小說,格里潘多實現了自己的夢想。自從1994年《赦免狀》正式出版之後,他的創作慾望愈發強烈,出版的小說一部接著一部,部部暢銷。目前,他的作品已經被翻譯成了十九種語言,深受世界各地讀者的喜愛,格里潘多也因此成了聞名世界的法律懸念小說家。
儘管格里潘多熱愛文學創作,但他起先並未想到自己會成為一名作家。中學畢業后,格里潘多進入佛羅里達大學學習法律,而他對創作的熱情始終未減。在大學期間他選修了各種寫作課程,並且作為學校三萬多名學生中的六名優等生之一,榮幸地參加了錫德·霍曼先生為學校的文理學院開設的高級寫作課程。在兩年修課期間,學生們每周至少要寫兩篇文章,霍曼先生每周選出一篇在課堂上宣讀,格里潘多就是在這期間第一次聽到有人當眾朗讀自己的作品,也就是在那一刻他開始對文學創作著了迷。
情節是小說的要素之一,曲折離奇的情節正是懸念小說的魅力所在。格里潘多可謂駕御情節的高手,他善於利用變化多端的情節設置懸念,繼而藉助懸念推動故事情節發展。《最終受益人》的故事情節由主、副兩條線索展開,主線是繼承人之間互相傾軋、傷害、殘殺的過程,副線穿插期間,講述傑克與西奧、凱爾西母子、勒內,以及其他人物之間的恩恩怨怨。兩條線索交叉并行,有機地結合在一起,一環緊扣一環,情節跌宕起伏,時而緊張,時而曲折,時而驚心動魄,時而情誼綿綿,時而輕鬆詼諧令人忍俊不禁。
值得強調的是,這些輕鬆、清新的故事情節絕非牽強附會,而是作品中不可分割的有機部分。例如,當讀者了解到令人意想不到的小說結局時會發現,原以為美麗聰穎的勒內小姐出場只是為了給緊張、沉重的氣氛稍加情誼綿綿的點綴,沒想到小說揭謎的關鍵正是借勒內小姐而埋下了伏筆。所有的https://read.99csw.com線索和懸念直到最後才歸結到一處,恐怕連最聰明的讀者事先也難以料到會是如此的結局。
創作的中心是人物的塑造,人物之言行一般應符合其身份和地位,而詹姆斯·格里潘多的成功之處恰恰在於他運用了反常規的人物塑造手法。《最終受益人》里一群身份各異的遺產繼承人,上至州檢察官,下到職業殺手,表面上或清高、或文雅、或粗俗、或狡詐,嘴臉不一,卻一個個為了爭奪遺產爾虞我詐,使出恐嚇、誹謗、傷害等等各種招數,甚至殺人害命,暴露出資本主義社會的骯髒與醜陋,金錢對人性的腐蝕。
——《最終受益人》讀後
《最終受益人》里設置的懸念可謂獨出心裁,構思奇崛。故事以灰暗的基調拉開序幕,在一幢破舊的老房子里一個年輕貌美的母親和其四歲的小女兒遭蒙面人襲擊,女兒慘遭殺害,母親身受重傷。這個凶殺案營造了一種神秘而恐怖的氣氛,立刻會激發讀者的好奇心,產生閱讀上的期待心理,急欲在後面的章節里找到答案:是誰殺害了小女孩?是誰傷害了年輕的母親?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作者並沒有沿襲俗套讓他的小說順著這個線索發展下去,他筆鋒一轉,設置了另一個懸念,年輕的母親五年之後成了一位腰纏萬貫的貴婦,她先是與職業殺手秘密會晤,後來卻自己飲彈身亡。令人驚愕不解的是,雇傭殺手槍擊她的人竟然是她本人!更令人驚異的是,她生前立下遺囑,將四千六百萬美元的遺產留給了六個繼承人:她的前夫、離婚案律師、報社的記者、職業殺手、檢察官,還有一個神秘的騷擾者。但是,遺囑中有一條特殊的規定,這六個人只有一個可以得到全部遺產,那就是他們中活到最後的人。於是,在這六個繼承人中開始接二連三發生怪事,懸念連連不斷。隨後,先是檢察官遇害,接著是報社記者被人扭斷了脖子……,這些懸念讀者恐怕只有到了最後才能揭開謎底,因為在這場爭奪四千六百萬美元的適者生存的遊戲之中,似乎每個繼承人都有可能是肇事者或兇手。
格里潘多當了五年律師之後便開始嘗試寫小說了,但是他並沒有想到要發表自己的作品,更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一名職業作家。在一次周末朋友聚會上,大家聊天的時候談到了斯科特·杜羅的《無罪的罪人》,有人說斯科特·杜羅是在乘坐地鐵上班的路上寫出了這本小說。格里潘多當即暗下決心開始寫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