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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救贖者 18、滑槽

第二部 救贖者

18、滑槽

「抱歉,請問報案要打多少號?」斯韋勒聽見自己聲音沙啞,彷彿已聲嘶力竭。
約恩用驚訝的眼神看著哈利,緩緩地搖頭。
「我們走樓梯。」貝雅特低聲說。瑪格麗特用驚訝的表情看著她,然後跟在兩名前輩後面爬上樓梯。
「眼球被剜出,」貝雅特的聲音在滑槽里回蕩,「瑪格麗特,你有沒有看見?」
他需要新鮮空氣。他在海上見過許多玩意,但從未見過這種東西。這東西……不正常。太噁心了。他推開大門,蹣跚地踏上人行道,沒注意到外頭站著兩名高大男子,也沒注意到迎面而來的冰冷空氣。他頭暈目眩,喘不過氣,倚在牆邊拿出手機,無助地盯著手機看。為了方便人們記住,警局報案專線的電話號碼多年前改過,但此時他腦子裡浮現的仍是舊號碼。他看見了那兩名男子,其中一人正在用手機打電話,另一人他認得,是這裏的住戶。
「對。」
「怎麼了?」
「不行!」哈利高聲說,「你有西婭家的鑰匙嗎?」
「兇手是個男人。」貝雅特說。
「我把他銬在床上了。」
他拿起掛在腰帶上的手電筒,往上照去。一滴液體滴落在他的眼鏡上,讓他突然什麼都看不見。他咒罵一句,摘下眼鏡,把手電筒夾在腋下,用藍色外套擦去液體。他站到一旁,眯起近視眼往上看,同時拿起手電筒向上照,不由得大吃一驚,腦中的想象力開始奔騰,越看心臟越無力。他不敢相信,戴上眼鏡再往上看,心跳驀地停止。
「我叫托雷,從奧斯陸打的電話。」
十二月十八日,星期四
「還有其他原因嗎?」
哈利領著貝雅特和她的兩個助手走下樓梯,走進地下室。管理員打開垃圾間的門。其中一名女助手是新來的,哈利聽過她的名字之後三秒鐘就忘記了。
Politi?Polizei?警察?
「我可以去葛畢茲街。」
「第十誡。」約恩說。
托雷看著沉睡中的史丹奇,只見他面朝下赤|裸地躺在床上,儘管嘴被塞著,呼吸仍深沉均勻。托雷進行他小小的安排時,史丹奇並沒有蘇醒的跡象。地西泮是托雷從餅乾餐廳外面街上一個癲狂的毒蟲那兒買來的,十五克朗一顆。其他道具也不貴,包括手銬、腳鐐、帶頭套的口塞,以及肛|門串珠,這一整套工具被稱為入門套裝,網購價僅五百九十九克朗。
「不用說,做出這種行為的人通常處於情緒或理智失調的狀態,」奧納說,「毀傷肢體的行為顯示無法控制的怒意。當然,兇手選擇把屍體丟進滑槽可能有實際上的考慮……」
淚水在約恩的眼眶裡打轉。哈利心一軟,十分同情約恩,這並不是對死者家屬的同情,而是對一個為自己人性中的陰暗面而心碎的人的同情。
貝雅特站到一旁,男助手對著滑槽內開閃光燈拍了幾張照片。
「嗯,挖出眼睛,再把身體其他部分當作垃圾?」
鐵杆從手中滑落,擦過牆壁,砰的一聲掉落在地。斯韋勒跌坐在垃圾箱里,手電筒滾落在垃圾袋之間。又一滴液體滴落在他大腿之間的垃圾袋上。他猛然後退,彷彿那是具有腐蝕性的強酸。他爬起來,沖了出去。
「對,」哈利蹲在吸塵器旁,專心調整呼吸,「那是個眼球。」
「我的老天,」約恩呻|吟道,摸索著找椅子坐下,「這裏發生了什麼事?那是……那是個……」
「那獎金呢?」
被子被拉到了地上,房間四周點滿蠟燭,將史丹奇的肌膚照得閃九_九_藏_書閃發亮。史丹奇趴在白色床單上,身體呈Y字形,雙手被銬在堅固的銅質床架上,雙腳被束縛在床尾的欄杆上。托雷設法在史丹奇的腹部底下塞進一個墊子,讓他臀部翹起。
「你是說你把某人銬在床上?」
「你覺得這聽起來怎麼樣?」哈利問奧納。
「請問你的姓名?從哪裡打來電話?」
「通常虹膜是淺藍色的,」哈利說,「你認識這個人嗎?」
「應該說我總是『試著』提供協助,」奧納說,「我恐怕得說,心理學這門科學仍處於萌芽時期,接下來五十年到一百年間,都不應該賦予它太高的評價。那麼你對霍勒警監的問題怎麼回答呢,親愛的?」
「上面那裡。」哈利說。貝雅特和兩名助手身穿養蜂人一樣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走到滑槽開口的下方。頭燈光束消失在黑暗的滑槽中。哈利看著那名新來的女助手,等著看她臉上有什麼反應。她露出的表情讓哈利聯想到被潛水者的手指觸碰而立即收縮的珊瑚。貝雅特微微點頭,猶如一個冷靜地評估霜害有多嚴重的水管工人。
「我……我不知道,」瑪格麗特說,「當然了,那顆眼球讓人覺得有點噁心。」
他們聽見瑪格麗特在後方急促地吸了口氣。
「她的眼睛怎麼會在這裏?」
「這樣說來,就某種程度而言,這可能是有意識的象徵性行為。」
「感覺?」瑪格麗特露出困惑的微笑。
托雷把鼻孔弄乾凈,將剩下的可卡因抹在牙齦上,蓋過比薩的餘味。他跟餅乾餐廳的經理說他頭痛並提前下班。史丹奇——或邁克,他說他叫邁克——依照約定在西區跳蚤市場的長椅上等他。史丹奇顯然很享受葛蘭迪歐沙牌冷凍比薩,狼吞虎咽地連同地西泮一起吞下肚。地西泮是含有鎮靜成分的藥丸,托雷把十五毫克的地西泮剁成碎片,加在比薩里。
「可能吧。」
哈利看了貝雅特一眼,猜想她是否在刻意挖苦,但很難判斷。
「因為一定要夠強壯才能把死者推進滑槽?」
哈利歪頭想了想:「第八誡?」
「你說什麼?」哈利問道。
托雷吞了口口水。由於某些原因,他行使了不公開電話號碼的權利,因此他知道現在這名值班警察面前的屏幕應該顯示「未顯示號碼」。
「一顆眼球被挖出來並不會致命,」哈利說,「貝雅特認為死者可能是被勒死的,你的第一印象呢?」
哈利轉過身去,看見約恩低頭坐在兩把餐椅中的一把上。
奧納小心地沿著鋪在地上的黑色塑料墊行走,他在眼球旁蹲了下來。眼球依然躺在吸塵器旁的一堆灰塵里,但現在已蒙上一層灰色薄膜。
奧納聳了聳肩:「說不定是個憤怒的職業殺手。」
「脂肪。」貝雅特說,「你清空垃圾箱,尋找可能屬於死者或兇手的東西,之後外面的警察會來幫你把死者拉下來。瑪格麗特,你跟我來。」
「我想女子是頭朝下腳朝上卡在滑槽內,眼窩流出少許血液,可以看見裏面有一些白色|區域,應該是組織之間露出的內部的頭骨。血液是深紅色的,所以已經凝固了一段時間。法醫來了以後會檢查體溫和僵硬度。我會不會說得太快了?」
「目前為止沒有,」哈利說,「但我們正在挨家挨戶調查,有三名警察正在拜訪大樓里的每套公寓,接著會拜訪隔壁樓群。」
哈利轉頭望向瑪格麗特,只見她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面:「你的第一印象呢?」
「就跟心理學一樣,」奧納說,「一團疑問,以及從read.99csw•com結果反推回去的假設。」
他按住鐵鏈最後一段連接扣,這段連接扣連著銬環,而銬環銬在床頭的銅桿上。他沒有拉扯,而是扭轉。扭轉四十五度角之後,連接扣就卡在銅桿上。他試著繼續扭轉,但手銬動也不動。他再試一次,手卻滑了開來。
他打開地下室垃圾間的門,把燈打開。裏面十分濕冷,連他的眼鏡都起了白霧。他打了個冷戰,拿起倚在牆邊的三米長的鐵杆。這根鐵杆專門用來清除卡住的垃圾,末端還有個塑料球,只要把鐵杆伸進滑槽內就可以刺破垃圾袋。從垃圾袋破口掉進垃圾箱的東西通常會伴隨液體滴下。管理規章清楚地規定,只有乾燥的垃圾才能丟進滑槽,但沒有一位住戶遵守規定,就連住在這棟公寓里的基督徒都沒遵守。
瑪格麗特用求救的眼神望向貝雅特。
事實上,托雷不太確定史丹奇被自己這樣玩會不會做出反抗。信號是雙重的。玩一個殺人犯很危險,但這種危險感是美妙的。不過他這樣做也並非完全出於愚昧,畢竟被他壓在底下的這個男人,下半輩子都將在監獄里度過。
約恩點了點頭。
「哦?這種時候你可不能生病,明白嗎?」
哈利望向貝雅特:「這聽起來不像是職業殺手的手法。」
那顆眼球看起來像一隻帶有血絲的擱淺的水母,眼白表面附著灰塵。哈利在血淋淋的眼球後面看見肌肉根部,以及更粗的蟲狀物,也就是視神經。「我搞不懂,它是怎麼毫髮無傷地穿過濾網進入集塵袋的,當然,前提是它是被吸進去的。」
他在床上扭動,拉扯雙臂,卻被手銬削去拇指背的皮膚,令他疼痛呻|吟。他扭動雙手,讓手指抓住銬環之間的鐵鏈。手銬。金屬桿。父親教過他,說建材通常只製造成可以承受單方向的壓力,而彎曲鋼鐵的藝術就在於知道它在哪個點和哪個方向的抵抗力最弱。手銬之間的鐵鏈是用來防止兩個銬環分離的。
「我這邊還有三個人很快就會到,」貝雅特回答了哈利沒問出口的問題,他邁開長腿,一次跨上兩級台階,但身形嬌小的貝雅特依然可以輕鬆跟上,「有目擊者嗎?」
另外三人轉頭朝瑪格麗特望去。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父親的身影。父親穿著短袖襯衫,露出粗壯的前臂,站在工地的鋼筋束前。父親輕聲對他說:「排除所有的懷疑,把所有的空間留給意志力,鋼鐵沒有意志力,這就是為什麼它最後總是會輸。」
「眼窩裡的黃白色物體是什麼?」吉爾伯格問道。
托雷打開凡士林的蓋子,用食指挖了一坨,再用另一手掰開史丹奇的雙|臀。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際:這是強|暴。他現在的行為很難再冠上別的名稱,但光是想到「強|暴」這兩個字就讓他的欲|火熊熊燃起。
「什麼?」
「她的左眼被取出來了。瑪格麗特?」
「哈羅?」客廳再度傳來聲音。
他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見光線漫溢在前方的白色牆壁上。他感到頭痛,身體也痛,而且無法動彈。他嘴裏有個東西。當他試著移動時,卻發現雙手雙腳都被銬住。他抬起頭來,在床邊的鏡子和燃燒的蠟燭光線中看見自己一|絲|不|掛,頭上戴著一個看起來像馬具的黑色玩意。那玩意的一條帶子橫亘臉部,覆蓋嘴巴,中央有個黑色球體。他的雙手被金屬手銬銬住,雙腳被看起來像是束縛帶的黑色物體固定住。他盯著鏡子看,看見雙腿之間的床單上有一根線頭,線的另一端隱九九藏書沒在他的雙|臀之間。他背上有某種白色物體,看起來像精|液。他趴回枕頭中,緊閉雙眼,雖想大叫,但知道嘴裏的球會形成阻礙。
「好吧,那你去西婭家,把門鎖上,除了我之外任何人去都不要開門。」
「這位是瑪格麗特·斯文森。」
那位住戶朝他身旁的男子看去,男子稍微打量了一下斯韋勒,說:「我們可能還要請伊凡帶搜索犬過來,稍等我一下。」男子放下手機,轉身對斯韋勒說:「我是奧斯陸警署的霍勒警監,讓我猜猜看……」
「顯然這眼球是被剜出的。」哈利說。
哈利打開門鎖。
「你的第一印象是什麼?」哈利問道。
「那我會立刻得到獎金嗎?」
他踩在垃圾箱里的蛋殼和牛奶盒上,朝天花板上的滑槽開口走去,腳下嘎吱作響。他朝開口望去,卻只看見漆黑一片。他把鐵杆往上伸進開口,期待碰到一大包軟軟的垃圾,不料鐵杆卻戳到某種厚實的東西。他用力再戳,那東西卻一動不動,顯然是緊緊地卡在滑槽里。
「奧納是心理醫生,」貝雅特說,「他是來提供協助的。」
「我把濾網拿出來了,」約恩聲音顫抖,「這樣吸力更強。」哈利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支筆,用它小心地轉動眼球。眼球組織似乎很柔軟,但裏面有個堅硬的核。他變換蹲姿,讓天花板的燈光照射在瞳孔上,只見瞳孔又大又黑,邊緣模糊,因為眼部肌肉無法再讓瞳孔保持圓形。瞳孔外圍的虹膜顏色很淺,幾乎呈藍綠色,它閃閃發光,猶如一塊暗淡的大理石的中心。哈利聽見背後的約恩呼吸加速。
「所以這是個女的。」哈利說。
「我可以提供協助。」托雷的聲調不自禁地拉高。
「光用吸塵器沒辦法把眼球從頭部吸出來,」哈利說,「兇手一定是先將眼球吸到一定程度,再伸進手指把它拔|出|來,肌肉和視神經非常堅韌。」
托雷站在西區跳蚤市場旁的公寓卧室窗戶前,看著下方的院子。窗內窗外一樣安靜,沒有小孩在雪地里尖叫奔跑和玩耍,一定是外面太黑太冷了,不過他也已經好幾年沒看見冬天有小孩在室外玩耍了。他聽見客廳的電視正在播報新聞,主播提醒大家今年低溫創下新紀錄。社會服務部門的官員將推行特別措施,讓流浪漢離開街頭,並鼓勵獨居老人打開家中暖氣。警方正在搜尋一位名叫克里斯托·史丹奇的克羅埃西亞公民,民眾提供線索可獲得獎金。主播並未提及獎金金額,但托雷猜想這筆錢應該夠他購買去開普敦的往返機票,並支付三星期的食宿費用。
托雷想到開普敦,想到炙熱陽光下的聖誕老人。電話發出吱吱聲。他吸了口氣,準備回答,眼睛看著那麵價值一萬兩千克朗的鏡子。這時他明白了三件事。第一,吱吱聲不是電話傳來的;第二,網上賣的五百九十九克朗的入門套裝提供的手銬質量不佳;第三,他很可能已經過完了人生中最後一個聖誕節。
他低頭看著自己勃起的陰|莖,從盒子里拿出肛|門串珠,拉了拉細長而堅韌的尼龍繩兩端。尼龍繩穿過串珠,宛如一串珍珠項鏈,一端的珠子小,另一端的珠子大,依次排列,最大的如高爾夫球般大小。說明書上寫道,依序將串珠塞入肛|門,再緩緩拔出,給予分佈在肛|門開口周圍的敏感神經最大的刺|激。珠子是彩色的。倘若你不知道肛|門串珠是什麼,那你可以把它們想象成別的東西。大珠子映照出托雷扭曲的身影,他對著自己的身影露出微笑。父親如果收到他寄的聖誕禮物以及來自開普敦的問候,一定會大吃一驚。他希望這份禮物掛在聖誕樹上會非常好看,但他在維果斯黑的家人一定不知道這串閃閃發亮的珠子究竟是什麼,只會把它掛在聖誕樹上,盡責地牽起彼此的手,圍著聖誕樹邊唱邊跳吉格舞https://read.99csw.com
「呃,我打……我打電話來是關於獎金,就是……呃,那個槍殺救世軍的傢伙。」
「我跟朗希爾德的事可以不讓大家知道嗎?我跟西婭開始交往後就沒跟她見過面了。」
三人走到門外,哈利問貝雅特怎麼了。
「沒錯,感覺!」史戴·奧納大聲說並伸出了手,哈利毫不猶豫地跟他握了握手,「加入我們來一起學習吧,各位,這就是霍勒的著名真理:進入犯罪現場前,請先清空所有思緒,讓自己變成新生兒,沒有語言干擾,讓自己擁抱神聖的第一印象。最初的這幾秒鐘,是你在沒有證據協助下唯一能掌握事發經過的機會。這聽起來很像驅魔,對不對?貝雅特,你這身打扮真不賴,還有這位美麗的同事是誰?」
「你不明白,」約恩說,「朗希爾德·吉爾斯特拉普已經結婚了。」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說出這種話,」約恩說,「朗希爾德死了,我卻只想著怎麼保全自己。」
「我……她……」他的聲音因為情緒波動而變得低沉。
「我不知道,但我還有其他工作要做,我們得先找個地方安置你。」
「喂?」電話里傳來說話聲。
托雷的手指不耐煩地在洛可可鏡子上輪敲著,這面鏡子鑲有珠光閃耀的灰色貝殼。古董店老闆跟他說,「洛可可」這個名詞通常帶有貶義,因為它代表的是一種過於誇張的風格,幾乎稱得上怪誕。後來,托雷發現正是老闆這一番話,讓他決定貸款一萬兩千克朗來買下這面鏡子。
「我們在四樓的滑槽門上發現血跡,和眼珠被發現的樓層一樣,所以我推測屍體應該就是從那裡被推下來的。滑槽開口不大,如果從這裏觀察,死者的右肩似乎脫臼,這可能是在她被推進滑槽門或滑落時發生的。從這個角度很難看清楚,但我看見脖子上有瘀青,這表示她是被勒死的。法醫會檢查肩膀並判定死因。除此之外,我們在這裏可以進行的工作有限。交給你了,吉爾伯格。」
「他們手上有史丹奇的照片嗎?」
女助手大力呼吸,在養蜂人衣服里尋找筆和筆記本。
「說不定他的手法更多,」貝雅特說,「又或者他在房間里的時候被死者嚇到。」
托雷很想回答,但那條怎麼看都像聖誕裝飾品、由細尼龍繩串起的閃亮珠子,塞住了聲帶發聲要用到的氣管。
「我是值班警察。」一個冷靜低沉的聲音傳來,嚇了托雷一跳。
他聽見客廳傳來聲音。
「首先我需要知道……」
「嗯?」
她臉上掠過受驚的微笑:「我的意思是……說不定他需要一段不受打擾的時間,說不定他在找什麼東西。」
「我逮捕過一名在浴缸里溺死親生孩子的女人,她在拘留所里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所以我聽醫生解說過詳細過程。」
斯韋勒·哈斯弗有時會後悔自己放棄商船水手的生涯,跑來歌德堡街四號的新式公寓當管理員,尤其是在這種寒冷天氣,住戶又打電話來抱怨垃圾滑槽堵住的時候。這種事平均一個月會發生一次,原因十分明顯:每層https://read.99csw.com樓滑槽開口的直徑跟滑槽本身內徑的大小是一樣的。老公寓還好一些,即使是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垃圾滑槽剛推出時,建築設計師都懂得把滑槽開口外直徑設計得比滑槽內徑小,這樣人們才不會把垃圾從開口硬塞進去,使得垃圾卡在滑槽中間。現在的人滿腦子都只想著風格和照明。
斯韋勒打開三樓的滑槽門,探頭進去,按亮手電筒。光線照射在白色垃圾袋上,他估計袋子應該卡在一樓和二樓之間,那裡的管道最窄。
「這件事我沒辦法保密,約恩。」
「他是殺人犯,不是嗎?他很危險。我在餐廳看見了手槍。他叫克里斯托·史丹奇,我在報紙上看見了他的名字。」
「我在想,不知道你走進這種公寓、抬頭看向滑槽的時候,會有什麼感覺?」哈利說。
「記下來了。」女助手記下筆記。
「對。」
他們進入走廊,瑪格麗特走到電梯門前,按下按鈕。
「聽著,約恩,」哈利並未回頭,「我不知道你是否經常練習說謊,但你的技術不太好。我不能逼你說出你弟弟不可告人的事,但是這個……」哈利指了指那個帶著血絲的眼球,「我可以逼你告訴我這個人是誰。」
約恩朝大門走去,又停下腳步:「哈利?」
「我不知道。她……我們……以前會在這裏碰面,她有我家的鑰匙。我做了什麼,哈利?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聽見男子的聲音在客廳簡短地講完電話,接著,四周一片寂靜。
「不,我……我不認識。」
「哈利,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嗎?」
約恩低著頭,確認地點了點頭:「她的名字叫朗希爾德·吉爾斯特拉普,她的眼睛是獨一無二的。」
「如果這通電話讓我們逮捕到真正的兇手,我會確認是你協助過我們。」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接著話聲再度傳來,這次似乎不再那麼鎮定:「請冷靜下來,告訴我你的姓名、你所在的位置,我們立刻趕過去。」
他們轉了個彎,踏進四樓走廊。約恩·卡爾森家的門口站著一名身穿花呢西裝、衣扣未系的肥胖男子,顯然他正在等候他們。
他聽見卧室傳來聲響,是鐵鏈摩擦銅床的咯咯聲。看來地西泮並不是最有效的鎮靜劑。
「我叫史戴·奧納,」男子握起瑪格麗特戴著手套的手吻了吻,「我的天,你嘗起來有橡膠的味道,親愛的。」
哈利注意到貝雅特的鼻子突然呼吸急促,臉色比平常還要蒼白。
「不會,可以的。」瑪格麗特說。
「一般來說,職業殺手會有一套自己信賴的殺人方法,克里斯托·史丹奇的方法就是用槍殺死對方。」
「說不定他不想用槍,因為槍聲會驚動鄰居。」瑪格麗特說。
「是的,貝雅特,還不確定。根據辦案原則,在證據確鑿之前,一切都必須視為猜測。」
「哈利,難道我們還沒確定兇手是誰嗎?」貝雅特嘆了口氣。
「可以請你說得詳細一點嗎?」
她只露出別有深意的微笑作為回答。
警署總機把電話轉到犯罪特警隊,但無人接聽,現在正試著轉接給制服警察。
「不太可能,」哈利說,「如果想讓屍體一時不被發現,最聰明的做法是把它留在這個無人的空屋裡。」
「你知道我受不了血腥的場面。」奧納警告說。
「就把它當成玻璃眼珠吧,」哈利說著推門入內,「請踩在塑料墊上,什麼東西都不要碰。」
奧納挑起一邊的眉毛:「是用吸塵器吸出來的?」
「我只是覺得有點反胃而已。」她說。
「哈羅?Politi?」
「這樣不就沒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