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的？」

老郭掏出手銬，一頭銬住二昆的右手，另一頭銬在一根窗戶鋼筋上。

男人轉身進屋，拿出一部手機遞給他說：「我老婆有兩部手機，一部是她平時用的，就是這部手機，還有一部手機是專門用來談生意的，昨天她就是用那部手機接的電話，然後拿著手機跑出去了。後來我到村口她被撞的地方找了，沒有找到她的那部手機，不知道是不是被撞到路邊的水塘里去了。」

「你們憑什麼抓我？」

龍毅看看表，已經是凌晨2點多，就批准大家今天上午不用再回單位上班，趕緊回家好好睡一覺。歐陽若和方可奇等人高興得直喊「萬歲」。

「老子啥事也沒犯。」

審完兩名疑犯，已經是第二天凌晨時分，專案組幾個人雖然累得不行，但案子總算有了個結果，大家心裏還是有些興奮。

向貴一直坐在村頭水塘邊看似是在釣魚，其實是在暗自關注事情的發展，見到向歡芳家正在請道士做法事，只等棺材入土，這件事就可以徹底了結，他也暗暗放下心來。

龍毅緊追不捨，他掏出手槍，對著天空「砰」地鳴了一槍，大喝道：「站住，再跑我就要開槍了！」

龍毅側身一閃，二昆奪路欲逃，歐陽若伸出足尖，在他腳下輕輕一絆，二昆「撲通」一聲，在地上摔了個嘴啃泥。方可奇和小宋立即上前，將他死死按住。

「可惜什麼？」二昆的聲音有點兒顫抖起來。

二昆用手指了一下，說：「他家與向歡芳家只隔著三戶人家，你們從這裏走過去，看見那棟五層高的樓房，就是他家了。他家的樓房是全村最高的，很好找。」

這個月12日，也就是上個星期六上午，向歡芳打電話給他，說自己搞到一個女娃兒，半歲左右，長得挺俊的，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叫他趕緊找到買家，自己很快就可以把孩子帶回來交給他了。

據二昆交代，花錢請他殺死向歡芳的人是同村的向貴。向貴是向歡芳的堂弟，也是村長的兒子，更是村裡的首富，他家裡光小轎車就有兩輛。

歐陽若想起一件事，問：「你說你老婆出事那天，是接到一個電話才跑出門的，對吧？」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他正在謀划著怎樣才能殺死向歡芳而又不惹禍上身。向貴打電話給他，告訴他說：「今天中午12點左右，我會打電話把向歡芳從家裡叫出來，讓她跑到村口。這個時候村道上行人很少，你開車在村口等著，等她一到，就馬上加大油門朝她撞過去，一定要把她撞死。撞死她后，你跟她丈夫說這是意外，賠給他15萬元了結此事。她丈夫正缺錢治病，一定會同意的。」

昨天，即10月14日中午，他先讓二昆把農用車開到村口，再hｔtｐs://ｒｅａｄ•9９cｓw.cｏm打電話告訴向歡芳說警方已經快追查到村子里來了，叫她趕緊跑到村口跟他會合，共同商議解決之法。

二昆辛苦一輩子，還從沒見過這麼多錢，他總覺得這麼多錢放在家裡不安全，於是跑到鄉里，找了家儲蓄所，開個戶把錢存了起來。

向貴聽了，這才放心。本來想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先到外面躲一躲才好，可是後來一想，警察剛一進村，自己就跑出村躲起來，這不正好讓警方對自己起疑心嗎？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留在家裡。

龍毅接過手機，所長在電話里說：「龍隊，我們已經在鄉里調查過，那個叫二昆的人，前天在鄉里一家儲蓄所開了一個賬戶，存入了30萬元，昨天早上，又突然取走了15萬元。」

二昆吐出滿嘴血水，強詞奪理：「這年頭，警察跟強盜一個樣，老子看見強盜能不跑嗎？」

「向貴家在哪裡？」

向貴知道自己落到警方手裡，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反倒變得痛快起來，一口氣全招了。

「他跟你老婆有什麼關係嗎？」

龍毅知道他正在給老婆辦喪事，應該比較忙碌，就點頭說：「你去吧，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會再來找你。」

龍毅背著雙手，在他面前踱著步子說：「我不但知道這個，還知道有人出30萬讓你了結向歡芳，你撞死向歡芳后，賠給她丈夫15萬，自己還能賺15萬。這麼多錢，你得開好幾年農用車才能掙回來吧？只可惜啊……」

方可奇說：「可是現在我們既找不到二昆犯罪的證據，也找不到向歡芳的另一部手機，甚至連她的另一個電話號碼也不知道，我們從何查起？」

眾人回頭趕到二昆家，二昆還坐在屋裡喝酒，看見龍毅他們去而復返，心知不妙，抄起桌上的酒瓶砸向龍毅。

前天上午，向貴忽然請二昆到家裡喝酒。二昆平時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喜歡喝兩口小酒，所以很高興地去了。三杯酒下肚，向貴忽然提出想請二昆幫自己去殺一個人。

龍毅說：「周師傅，你用警車把出村的路口給我堵住，不要放任何人出去。」

他把向貴銬在警車裡，又對其住所進行搜查，直到傍晚時分，才押著向貴和二昆兩人往市裡趕。

龍毅料定他就是向貴，叫聲：「快追！」趕緊拔腿就追。可是他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追上小車。

方可奇推他一下，問他：「你犯了什麼事自己不知道？」

回到南州市時，已經是深夜。

向貴知道向歡芳有一部專門用來聯繫「業務」的手機，裏面儲存了許多關鍵信息，所以在向歡芳死後，他第一時間把她的手機拿回家，砸爛后扔掉了。

「不知道，當時她接到電話就急匆匆跑出去了九九藏書，什麼也沒有跟我說。」

「知道是什麼人給她打的電話嗎？」

那個男人聽到槍聲，嚇得渾身一顫，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立在原地再也不敢往前走一步。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正坐在村頭水塘邊像姜太公一樣釣魚的向貴，卻忽然看見有幾名警察進村調查向歡芳，他頓時緊張起來。

歐陽若走到他身邊問：「龍隊，這案子你怎麼看？」

「你在哄鬼吧？」龍毅沉下臉來道，「你撞死向歡芳是在昨天中午，但你卻在昨天上午9點多就從銀行取回15萬現金。莫非你是神仙，早就知道自己中午要撞死人，所以事先把賠償金都準備好了？」

奧迪屁股冒煙，很快就躥出數百米遠，眼看著就要從村口逃走。龍毅邊追，邊掏出手機給司機周師傅打電話。

他手下的人販子利用各種手段，到處去偷竊和拐騙孩子，得手后交由向貴尋找買家。每得手一次，他給手下的人支付七八萬，甚至十萬元酬勞，而他每賣一個孩子，要價一般高達十幾萬，甚至二十萬元。他就是靠著這條財路發家致富，家裡蓋起洋樓，買了兩輛小車。

等警察第一次從二昆家裡出來，他立即給二昆打電話，問他有沒有在警察面前露出什麼馬腳。二昆拍著胸脯說：「貴哥你放心，那幫警察被我輕而易舉就打發走了，根本沒有在我這裏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問：「你老婆的另一部手機號碼，你知道嗎？」

歐陽若和方可奇上前給他上了銬子。龍毅上前揪住對方的衣襟問：「你叫什麼名字？」

龍毅問：「那個向貴，為什麼要殺向歡芳？」

看到警察第二次去找二昆，他就知道情況有點兒不妙，於是一直站在村道上關注著警方的動向。忽見警察氣勢洶洶往自己家奔過來，他知道大事不妙，嘴裏罵了二昆幾聲，鑽進自己的小車，想要駕車逃跑，不想被停在村口的警車攔住，最終落入警方手中。

「那你老婆在外面做什麼工作，你真的一點兒也不知道？」

就在小車擦身而過時，龍毅透過擋風玻璃看到坐在駕駛座開車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居然就是他們進村時向其問過路的那個釣魚人。

向歡芳不知是計，急匆匆跑出村，二昆躲在一個拐彎處，趁其不備將車開出，把她撞倒后再碾軋致死。

第二天，向貴上網看了南州新聞，知道那個嬰兒案已經驚動全城，這才覺出情況不妙。他沒有想到向歡芳捂死的那個孩子，竟是一個當官人家的女兒，而且好像還跟一個副市長有很大關係，他從新聞里看到南州警方已經成立專案組，正在全力偵查這個案子。照這樣查下去，遲早會查到向歡芳身上，而且警方一旦盯上向歡芳，那麼自己很可能也九九藏書會被牽扯出來。

正在這時，小宋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接聽之後，說聲「是」，就把手機遞給龍毅說：「龍隊，是我們所長打來的。」

待到龍毅和歐陽若他們追到村口時，只見周師傅已經將警車迅速橫擋在路口，奧迪車眼見沖不過去，只得停下車。司機從車裡跳出來，撒腿就往路邊一片稻田裡跑去。

向歡芳的丈夫一向膽小怕事，被他這一番恐嚇，自然點頭答應不再報警。

12點左右，果然看見向歡芳拿著手機，急匆匆從村道上跑過來。他立即加大油門，開著農用車突然朝她撞過去。向歡芳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他沒有停車，農用車前輪從她身上軋了過去。

「那她的手機呢？」龍毅問了一句。他已經知道歐陽若詳細詢問向歡芳臨死前接到的那個電話的用意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那個電話也許正是將向歡芳推向死亡的無形推手。

二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我問過向貴，向貴叫我少管閑事，只要按他的計劃去做，事成之後，說好的酬金一分都不會少給我。」

二昆一聽「死罪」二字，忽然全身像篩糠似的顫抖起來，一邊擦著鼻涕眼淚，一邊哀求道：「警官，我……我說實話，我是受人指使，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真正要取向歡芳性命的人，不是我，而是……」

向貴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一個倒賣人口組織的頭目，他手下有七八名人販子，都是同村和鄰村的老鄉，其中就包括他的堂姐向歡芳。

男人搔搔亂蓬蓬的頭髮說：「這個，我們跟二昆，也就是一般鄉人關係吧，我以前也請他拉過幾趟活兒，兩家關係還算過得去，並沒有什麼仇恨。」

龍毅雙目如電，直視他道：「你也算是個明白人，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只問一個問題，是誰指使你殺死向歡芳的？」

龍毅大叫：「小心！」眾人急忙往兩邊閃避。

昨天上午，二昆跑到鄉里取回15萬元現金，中午的時候，他開著農用車在村口等著。

後來，向歡芳的丈夫知道消息趕過來，二昆說自己是無意中撞死向歡芳的，願意賠償他15萬元。如果他報警，向歡芳是因為在馬路上亂跑才會被撞的，交警一定會認定死者對這起交通事故負全責，這樣一來，他就一分錢也得不到。

等他離開后，龍毅走到不遠處的一面牆壁後面，因為有高牆擋著，敲鑼打鈸的聲音已經沒有那麼刺耳。

「沒有，我老婆經常不在家，不可能跟他扯上什麼關係的。」

男人半天才直起腰，吐出這兩個字。

「是的，有人打她的手機。」

「沒有人指使，是老子自己要殺她……哦，不對，是我自己不小心，開車撞死她的。」

男人搖頭說：「我不知道，她只告訴我說她在外面跟https://read.99csw.com人合夥兒做生意，平時她很少回家，只有過年過節時才回家住幾天，每次回來都會給我留下一些錢。我有病在身，又不能下地幹活兒，如果不是她養著，我早就餓死了。」他回頭看看那幾個正在敲鑼打鈸高聲唱經的道士，一臉茫然，也許他還沒有想好老婆死後自己拖著帶病的身子該怎麼過日子。

「辛苦了！」龍毅掛斷電話說，「走，我們得立即拘捕二昆！」

龍毅舒口氣，看來並沒有抓錯人。

二昆掙扎著大叫。

正在向貴準備打電話聯繫買家時，手機又響了，是向歡芳打電話給他，沮喪地說孩子被她裝在背包里不小心捂死了，浪費了一次賺錢的機會。向貴叫她趕緊把孩子扔掉，回家躲幾天。於是向歡芳把孩子扔進糞池，當天就趕回江海縣老家躲避風頭。回到千樹坪后，遵照向貴的指示，她一直躲在家裡不敢出門。

所長說：「取款時間，是昨天上午9點30分左右。」

就在他們走到洋樓門口時，那輛黑色奧迪突然發動，向前一躥，猛地朝他們撞過來。

「不，我覺得那個叫二昆的傢伙很可疑，」歐陽若說，「我不相信他撞死向歡芳真的只是一場意外。還有，向歡芳回家后，一直深居簡出，為什麼接到一個電話后，就突然跑出門去？她到底是接到了什麼人的電話？這個電話跟她的死到底有沒有關係？我覺得這一點也很值得我們去查一查。」

「只可惜這個錢你有命賺，沒命花啊。」龍毅說，「只要我一個電話，我們警方的資深法醫和痕檢專家馬上就能趕到千樹坪，用不了半個小時，他們就可以根據你車上留下的痕迹和死者向歡芳身上的傷痕，精確判斷出你到底是無意中撞死她，還是故意殺人。」他抬起眼皮，漫不經心地看了二昆一眼，「故意殺人，那可是死罪啊！」

他越想越怕，覺得目前唯一的補救辦法，就是從向歡芳這裏把線索斬斷，這樣警方就沒法再往下查了。最後他想出了個雇兇殺人的法子，決定花大價錢請同村的單身漢二昆用車將向歡芳撞死，並偽造成一場意外事故，這樣就再也不會有人追查到他頭上了。

龍毅問：「知道他昨天取款的具體時間嗎？」

二昆不幹了，說：「這樣一來，你給我的30萬豈不只剩下一半？」

「向貴。」

聽到兩名屬下的對話，龍毅也是雙唇緊抿，一語不發。也許這時候他心裏也拿不定主意。

一開始二昆以為他是開玩笑，直到他拿出三十捆百元大鈔擺在二昆面前，說「這30萬是你的酬勞」時，二昆才知道他是認真的。二昆問他想殺誰，向貴說要殺的人是自己的堂姐向歡芳。二昆還想說什麼，向貴擺手說：「廢話少講，你做還是不做？」

他跳下車看了九九藏書看，見向歡芳的手還在動，好像沒有斷氣，於是又跳上車，繼續開車，後車輪也從她身上碾軋而過，她這才躺在地上徹底不動了。這時，向貴忽然從一棵大樹後面跳出來，拿走了向歡芳手裡的手機。二昆這才知道，向貴原來一直躲在暗處監視著他。

「那你幹嗎看見警察就跑？」

那個男人把頭扭到一邊，喘著粗氣不說話。方可奇心頭火起，一記勾拳打在他肚子上，男人頓時痛彎了腰。方可奇道：「你聾了嗎？問你話呢，你叫什麼名字？」

二昆這才同意。

這時候，有人在屋裡叫男人的名字，男人不安地看著龍毅。

二昆像是被人點中了穴位，渾身一震。

向歡芳的丈夫對二昆的話深信不疑，以為這真的只是一場意外，拿到賠償金后，很快就在家裡給向歡芳辦起了喪事。

從向歡芳家門前走過，再走不遠，果然看見村道邊矗立著一幢五層高的洋樓，外牆貼著白色瓷磚，看上去很氣派。門口停著兩輛小轎車，一輛銀灰色豐田，一輛黑色奧迪。

向貴說：「你放心，事成之後，確認一切都風平浪靜了，我會再補給你15萬。」

龍毅大步追上，用槍指著他，以防他狗急跳牆，暴起傷人。

龍毅拿起這部手機看了一下，裏面儲存的好像都是一些普通親戚的電話，近幾天之內並無通話記錄，不知道是被刪除了，還是已經很久沒有撥打和接聽過電話。

男人搖頭說：「我只知道這部手機的號碼，那個手機號我不知道，她也沒有告訴過我。她生意上的事，從來不跟我說，我也懶得問。她只告訴我那部手機是專門用來聯繫生意的。」

二昆看著桌上擺放的那三十捆已經用橡皮筋紮好的鈔票，不由得兩眼放光，猛地往肚子里灌下一杯酒說「我干」。向貴哈哈一笑，就把桌上的三十捆鈔票全都推到他面前。

奧迪衝出來，開上了水泥村道。

他們的司機周師傅正坐在停在村口路邊的警車裡打盹。

龍毅說：「從我們目前調查的情況來看，那個叫二昆的男人跟向歡芳之間並無瓜葛，也許向歡芳的車禍，真的只是一場意外。如果是這樣，那我們的案子也基本結了，向歡芳因為在南州市犯下命案，潛逃回家，結果卻意外地被同村人開車撞死。車禍與命案無關，純屬巧合。」

龍毅留下老郭看守二昆，帶著其他人立即往向貴家趕去。

龍毅等人顧不上休息，連夜對兩名犯罪嫌疑人展開審訊。

龍毅又回到向歡芳家門口，把她丈夫叫出來問：「現在我們覺得這個二昆很可疑，我們懷疑他是故意撞死你妻子的。因為你妻子跟發生在我們南州市的一樁命案有關聯，所以我們必須得把車禍這件事查清楚。我問你，你們家平時跟二昆關係如何？兩家結下過仇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