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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輯 嬌 一桿道德老煙槍

第二輯 嬌

一桿道德老煙槍

郭德綱的口頭功夫和筆頭功夫,估計姜昆都望塵莫及;姜昆的主流官態相聲在郭德綱式的混不吝面前,很難獲得更多掌聲及粉絲追捧。但姜昆的優勢在於他手握尚方寶劍,此寶劍中華大地數千年來橫行不衰,殺人無數,寶劍名曰:道德。老子的《道德經》沒多少人記住,但「道德」兩個字一直留存下來,成為權威部門或人物臧否他人的硬性指標。道德水準高與不高,歷朝歷代都是衡量人物的標準,賜無數有才華有膽識有擁躉的人以下馬威,死於道德劍下的有男有女有知名有未名,其中大部分屬於冤死,做了「封建」兩字的孤魂野鬼。
姜昆的話里明顯能聞到醋罈子打九-九-藏-書翻的味道,郭德綱粉絲多,市場號召力強,賺錢多,曝光率高,這些對姜昆來說都不算什麼利好消息。此消彼長間,姜昆欲奪回失地著眼的是「威權」和「道德」兩法器,站在道德高地完成對郭德綱的心理優越感重建,姜昆似乎才能龍行虎步登上曲藝盟主地位。但這事兒不得人心之處在於,郭德綱的相聲很多老百姓喜歡,你貶他道德水準不高,不就是影射郭德綱的那些觀眾、聽眾道德水準都不高?而且,老百姓喜歡的東西,你非得拿一大帽玷污譏諷,說成是「下三濫」,這種不分青紅皂白扣帽子的行為就有道德感嗎?說起相聲藝術的出身和起九-九-藏-書源,最初的表現形態,似乎也不比現在的郭德綱高貴吧,那你不是在罵祖師爺們?按姜昆的標準,他罵的其實遠不止郭德綱,還有趙本山、黃宏、宋丹丹、小瀋陽們等數百人,他們似乎也可按姜昆的標準回罵道:「你的《虎口脫險》,道德感就強嗎?你本一藝人卻執意當官,不庸俗嗎?」
著名相聲演員 郭德綱
郭德綱當然很冤,我聽過他幾乎所有的段子,也參加過他主持的節目,覺得他基本是一個平民藝人,傳統底子厚,他說的那些東西,包括砸掛,都是比較個性化視角的解讀。不裝,不假崇高,幽默得很符合老百姓口味,因此能得到大眾追九*九*藏*書捧。他當然有很多缺點,也有膨脹之處,但這都屬於個體成長難以避免的毛病。人人都有權批評他,但沒有權利拿著道德的大棒去嚇唬威脅恐嚇他,因為他相聲的缺點,可以說在技術範疇,可以說在認識範疇,甚至可以說在素質範疇,但不能歸之於道德領域。除道德外的領域皆可交流,道德範疇的蓋棺定論,屬於從根子上推翻郭德綱這個人,跟文革時無證據卻指責某人「愛耍流氓」、「作風敗壞」類似。
姜昆很快會發現,他在官方及民間同業的層面將收穫截然相反的兩種評價。他沒弄明白的是:「道德」本就是一桿老煙槍,有數千年歷史,一旦用上,聞起來香,抽起來九_九_藏_書爽,卻易上癮,有癮難戒。就算你曾站在再高的高地俯看芸芸眾生,指點殺伐,有天終會病入膏肓一枕黃粱。
姜昆諷刺現在有些人追捧下三濫藝術。此前,他在廣州說,郭德綱道德有問題,觀眾不應太追捧。后郭德綱照例還擊,諷姜昆是「太監罵青樓」。姜昆那邊沒接話,廣電總局倒出手幫姜昆把話接上了,廣電總局在「限娛」新規里要求各衛視開設道德類節目。郭德綱等經常參与的娛樂節目下馬不少,道德類欄目被明確要求增設,說明什麼?姜昆們贏了,郭德綱們罵舒服了,結果卻輸了。
我們現在似乎早就不講「道德」,只講「得到」,於是出了佛山小悅悅事件,18路人的冷漠read.99csw•com被看成道德感缺失的重要標誌。事後,希望全社會補上道德一課的呼聲隨之高漲。但道德又不是單純的,道德感缺失的背後,折射的其實是信仰的缺失,信仰崩塌才致道德淪喪。因此,重建道德感的前提是重樹信仰,無論是個體還是集體信仰,都需要重樹,才可能維持道德水準不墜。
道德這個詞兒,幾乎一直是以御用替罪羊面目出現的,因此,它能被姜昆輕易拿出來做武器。更進一步,郭德綱也是替罪羊,是某些勢力為社會道德感下降、羞恥感下降尋找的肉靶子。好像這麼一說,他們的責任就煙消雲散了,禮崩樂壞的局面再次成為他們教化別人的借口——總之,抓出了壞典型,端正了社會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