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詩
一八三一年六月十一日
三十二
然而我所虛構的一切一切，
二十二
千思百感都彷彿沉入夢鄉；
似乎格外自由，格外明麗。
我知道像我這樣熱戀是個罪過，
人間有什麼能美過天然金字塔——
俯首察看那股湍急的水流
把沿途所遇無不化為灰燼，
一切都無損它們的一根毫毛。
二
她那雙至今歡快活潑的眼睛，
獨木舟急駛而過，白帆在飄蕩。
愛是我生活中必不可少之物；
正如有時在那廢墟的隙縫裡，
三十一
異鄉客的心，他抬眼遠望，
就像偉大英雄不衰的英靈，
嗜血的鷹鷲在藍天下嬉戲，
我不能給愛情下個什麼定義，
我心中時時刻刻有一樣東西
卻把人世的歡樂交給死神處置。
宇宙的和聲中每一個諧音，
將來能聽到並認出我的聲音？
這火焰正在不停地躥動著，
然而天國里沒有墓中的長眠。
我的死將可怕得很；異國他邦
他們哪裡懂得我憂心忡忡：
終於難免未老先衰地枯萎凋零；
冷漠無情的世人本無須來過問。
等我變成灰燼，驚訝的人間，
也許會再次駛進另一個海港，
也只有兩三棵白樺映入眼帘，
沒有祈禱文，也不見十字架，
六
在咆哮不停的湍流的荒岸上，
誰接近天庭，他就無敵於人間。
有所作為！在我的這顆心裏，
我簡直不解休息要它何用。
我假想之中憎和愛的對象，
才能和邪惡之物邂逅在一起，
洶湧而下翻起碧色的波浪，
雖然它能成全千萬人的幸福，
我感到了熾烈的崇高的精神，
二十九
點綴著悶悶不樂的花崗岩之崖。
十
我受盡熬煎，唯有造物主瞭然；
有如暴風https://read.99csw.com雨後天際的雲朵，
但見碧波萬頃之上白雲悠悠，
十四
他便會看到，若不是命運之神
八
蘊含在一切未競的事業之中——
命定在何處遊盪，我在何處
有時被惻隱之心、道聽途說
然而有誰愛過我，又有誰啊
想方設法地移入別人的心裏。
才能遇見我那心愛的意中人？
正在沸騰成熟。期望和憂傷
然而找不到一些恰當的話語，
白樺黑黝黝的樹影依稀可辨。
如不成為神明，那必是個惡人……
我的未來使心兒惴惴不安。
另一個人很久以前已把她佔有，
我也滿懷柔情在愛另一個人，
愛情，年輕時人所膜拜的女神，
三
十二
人生也無法將我們的心靈寬慰。
四周空寂。只有年輕的異鄉客
卻誓要報復難以戰勝的命運；
由此而衍生出他的種種痛苦。
怦怦地跳著；一種熾烈的幻念
能使每個日子都不朽長存，
但信了它們！神秘莫測的先知
萬邦的榮耀或者千國的恥辱，
十五
何必呢？會消失得一無蹤影。
意味著神經錯亂或夢中幻影。
昏暗使人難辨歡樂與痛苦；
颳得銀色的茅草前仰後合，
二十
二十八
人世間竟誰也不給我青睞，
然而它是一種最強烈的熱情！
他將說：世人何以沒有理解
我一直望著，擯絕了雜念，
他們也很幸福；對另一些人，
我們便能解釋命運的乖張。
而忘卻了人世。幾次三番
實在不值得一提。每一個人
我才能忘卻那難以忘卻的憂愁！
也理所當然，總覺生命短暫。
從來沒有人得到自己的所求、
一
ｈtｔｐs://rｅad.９９csｗ•coｍ我必須行動，真是滿心希望
啟迪人的心扉豁然地開朗。
因為我的愛情定然能夠把
萬般事都無須向上天遷怒。
還能夠愛——縱然愛的不是我；
即使在我們年華方富的時候，
在雲煙瀰漫的廣闊的天宇下；
有時，機敏的心智竟會冷凝；
世上有許多人並不相信愛情，
但也知道愛得恬淡又勢所不能。
我橫遭誹謗，而且孤孤單單，
我的心一直喜歡追新獵奇。
它們命令我把一切都捨棄，
我這棵白樺；它長得堅實有力；
世人都覺得我的神態很兇狠；
它孤苦無告，得不到誰的庇護，
心靈的產物也和此事相像。
雖然對別人的生活不免鄙夷。
如今因時間與痛苦而暗淡無光。
它總懷念著它所出生的港灣，
都無法使那高傲的雄姿改觀；
不斷把我深沉的遐想驅散。
女子的秋波！狂熱和苦惱之源！
飛沫似白練一般噝噝作響；
不惜任情作惡：有這樣的傲骨，
關於永恆的思索有如巨人，
這時空曠之中回蕩的喧聲，
她直到如今對我仍不予信任，
此刻我多麼幸福……啊，何時
二十四
我已經習慣於這樣的心境，
我冷漠無情而又十分傲慢。
異鄉的不速客可憐小白樺的命運：
父親詛咒過的，兒子崇拜如神。
痛苦的根源在自身就可找到，
要明此理，無須等到白髮蒼蒼。
生的渴望壓過了厄運的痛苦，
二十七
難道他們非得窺視我心房？
得到自己的所愛，即令上天
又有誰肯窺探雲團的核心？
草原的景色已是滿目凄涼，
縱然畫布上目光曾炯炯有神，
正似眼前一幅幅景物。甜蜜
我的天使，跟隨我你不會死亡：
一個純潔無瑕，一個渾身邪惡。
情思才能rｅad.99csw•cｏm有如此無限的威力。
二十六
我便痛苦度日，毫無目的，
以及好奇心吸引到這裏憑弔，
十一
將徒然為我流淚而模糊視線。
都並非是人世的實有之物。
心頭老早就打上了憂鬱的印痕；
痛苦和歡樂的每一刻時光，
虛情假意未能把我的心兒變冷；
都不再激起他對希望的追求？
我將怎樣了結此生，我的心
誰若曾在大海之上漂流過，
草原上空的行雲疾馳而過，
舒展自如時才能堅強有力，
向我許諾下不朽，我雖還活著，
捲起飛沫噝噝作響地馳奔，
都要嗎？不，倒未必。有一個人
人們會把我倆的名字並提，
唯有在人的身上，神聖之物
從不會厭倦，也不至於頹唐；
四
面臨風暴的肆虐和酷暑的橫行，
我死時定然不會被人們遺忘，
愛意味著隨血液產生的願望，
我愛那高空中翱翔的飛鳶，
縱然不解，也要祝福我的想望；
但海浪哪有重返海岸的力量。
十九
一塊塊烏雲在山脊上撞得粉碎，
但此情此意難於說得分明，
十七
只有在一顆完全破碎的心裏
世間的萬物都有終了的時辰；
縱使向周圍投去銳利的目光，
三十
猶如我們都愛看自己的肖像，
她決不會傾心於世俗的輿論，
夕暉里燃燒著奇特的峰頂。
往日悲哀的幻影仍在心頭縈繞。
無所寄託，空虛的心隱隱作痛，
可是它們仍對我發生威力；
它總在娛悅著人們一雙雙眼睛，
更使往昔的骷髏復甦了生命，
只有當思想不受篇幅的局限、
這位偉人，他怎麼找不到朋友？
因為它依偎葦叢帶白沫翻滾，
十六
每當茫茫無邊的草原
九-九-藏-書的海洋，冷漠的文字難寫內心的鬥爭，
平生的那些瞬間充滿苦難，
連對我的絕命也都要詛咒一場。
我為著愛付出了整個的心靈。
險峻的峰頂盤旋著雷光電閃；
心靈正彷彿作繭自縛被捆住，
然而她的心卻燃燒著一團烈火，
水姿山色也藏匿在這些畫里；
似兒童的遊戲和深夜的琴弦！
一團不祥之火在這裏藏身，
此時此刻啊我寧願犧牲自己，
但若與永恆相比，人的一生
有時心靈如遲暮，夙願模糊：
賓士的朔風還在到處流浪，
悲哀的遐思使我痛哭流涕；
九
一直在我受創的心靈深處留存。
便可飽覽西天夕陽的餘暉，
會長出一棵幼小的嫩綠的白樺，
往日竟保持原來美麗的容顏。
誰如登上荒草叢生的山頂，
於是我心裏滿載逝去的年華，
十八
每當落日西沉，空氣清新，
不朽的生命重新交付給你；
我總害怕，將來我會來不及
下面是暮靄、梯田和叢林，
在你眼前閃著青色的光芒，
但它再也得不到心靈的安寧：
在我們面前變得一目了然，
不會因這些瞬間變得暗淡。
但那旋風永遠也不能連根拔起
聲名、榮光，這都算得了什麼？
無時無刻不在攪擾我的心房。
人們對待亡故者真可謂公正；
不知怎麼連愛的春風化雨
高傲的心靈遇到生活的重負，
生固然可憎，但死也可怖，
這些傲然聳立的皚皚的雪山？
他便無法在濱海崖影里入夢。
二十三
只須活過搖籃里度過的光陰。
他們何苦讓死者死別生離。
人比花草是要稍稍顯得長命，
天空馳過一塊黑黑的烏雲，
我令人生厭，也自成負擔，
他本該享有希望。哀思撩撥著
二十一
唯獨不愛偶爾涉足的人寰；
在ｒeａd•9９ｃｓｗ.coｍ暮色蒼茫中空蕩蕩的遠處，
不，一切來自地獄或天堂。
我喜歡世間那種種的誘惑，
和那平原上移動著的雲影。
沒有奮爭，人生便寂寞難忍。
我已料到我的結局、我的運命，
它卻會奮起向命運進行反抗；
但要訴諸筆墨卻談何容易：
我在片刻間常憑想象之力，
便可目睹東天夜幕的降臨，
愁容常常浮現在我的臉上，
她心裏仍定能記起我的預言，
五
又有誰能把它的來歷說清，
好把縱然是激|情的一點影子，
神速地一閃重又躲入雲中；
我想戀愛——為著新的苦惱，
我向上蒼祈禱；可我卻知道，
這裏飛快的馬群從不套軛，
人們還沒有一種有力的聲音，
我愛那禿崗間拂面的輕風，
（一八三一年）
即令它同我們已無一處相像，
有通天本領扼殺他那些期望，
他本來可以比現在幸福得多。
十三
四周是數不盡的崇山峻岭，
他們何必知道我心裏想什麼，
而夢當然和大千世界一樣，
任性驅趕塵土隨著風飛揚；
記得打從我童年的時候起，
我常超然出世地坐在岸上，
是喜是愁在他們全都一樣。
我讓神秘的幻夢與之做伴。
以別樣生活度過幾個世紀，
回首往事，看不出有多大作為，
一座血跡斑斑的寒墓等著我，
定要為它震驚，但在我的故國，
無論是天使的嘴或魔鬼之舌；
我的墓啊！我那醉心的幻象
我總愛那遼闊無垠的荒原。
並在這塊墓石上稍坐片刻。
命運難以一下子使它折服，
只要他把往昔的事追憶一番，
能把幸福的企求如實地描述，
當海浪在厄運風暴驅趕之下，
賜予好運的人們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