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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許廣平

致許廣平

今天就是這樣罷,下回再談。
九月十二日夜
今天午後到前門站,一切大抵如舊,因為正值妙峰山香市,所以倒並不冷靜。正大風,飽餐了三年未吃的灰塵。下午發一電,我想,倘快,則十六日下午可達上海了。
五月十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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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一切如舊,母親精神形貌仍如三年前,她說,「害馬」為什麼不同來呢?我答以有點不舒服。其實我在車上曾想過,這種震動法,于乖九*九*藏*書姑是不相宜的。但母親近來的見聞範圍似很窄,她總是同我談八道灣,這於我是毫無關心的,所以我也不想多說我們的事,因為恐怕於她也不見得有什麼興趣。平常似常常有客來住,多至四五個月,連我的日記本子也都打開過了,這非常可惡,大約是姓車的男人所為。他的女人,廿六七又要來了,那自然,這就使我不能多住。
我現在只望乖姑要乖,保養自己,我也當平心和氣,度過預定的時光,不使「小刺蝟」憂慮。
在滬寧車上,總算得了一個坐位;渡江上了平浦通車,也居然定著一張九*九*藏*書卧床。這就好了。吃過一元半的夜飯,十一點睡覺,從此一直睡到第二天十二點鐘。醒來時,不但已出江蘇境,並且通過了安徽界蚌埠,到山東界了。不知道「刺蝟」可能如此大睡,我怕她鼻子凍冷,不能這樣。
我到廈門后便發一信(五日),想早到。現在住了已經近十天,漸漸習慣起來了,不過言語仍舊不懂,買東西仍舊不便。開學在二十日,我有六點鐘功課,就要忙起來,但未開學之前,卻又覺得太閑,有些無聊,倒望從速開學,而且合同的年限早滿。學校的房子尚未造齊,所以我暫住在國學院的陳列所屋裡,是三層樓上,眺望風景,極九-九-藏-書其合宜。我已寫好一張有這房子照相的明信片,或者將與此信一同發出。季黻(許壽裳)的事沒有結果,我心中很不安,然而也無法可想。
車上和渡江的船上,遇見許多熟人,如馬幼漁的侄子,齊壽山的朋友,未名社的一夥;還有幾個闊人,說是我的學生,但我不識他們了。那麼,我的到北平,昨今兩日,必已為許多人所知道。
不過這種情形,我倒並不氣,也不高興,久說必須回家一趟,現在是回來了,了卻一件事,總是好的。此刻是十二點,卻很靜,和上海大不相同。我不知乖姑睡了九九藏書沒有?我覺得她一定還未睡著,以為我正在大談三年來的經歷了。其實並未大談,我現在只望乖姑要乖,保養自己,我也當平心和氣,度過預定的時光,不使「小刺蝟」憂慮。
此地四無人煙,圖書館中書籍不多,常在一處的人,又都是「面笑心不笑」,無話可談,真是無聊之至。海水浴倒是很近便,但我多年沒有鳧水了;又想,倘使「害馬」在這裏,恐怕一定不贊成我這種舉動,所以沒有去洗,以後也不去洗罷,學校有洗浴處的。夜間,電燈一開,飛蟲聚集甚多,幾乎不能做事,此後事情一多,大約非早睡而一早起來做不可。

十日之夜發颶風,十分九_九_藏_書厲害,語堂的住宅的房頂也吹破了,門也吹破了。粗如筆桿的銅閂也都擠彎,毀東西不少。我所住的屋子只破了一扇外層的百葉窗,此外沒有損失。今天學校近旁的海邊漂來不少東西,有桌子,有枕頭,還有死屍,可見別處還翻了船或漂沒了房屋。
乖姑!小刺蝟:
依我想,早該得到你的來信了,然而還沒有。大約閩粵間的通郵,不大便當,因為並非每日都有船。此地只有一個郵局代辦所,星期六下午及星期日不辦事,所以今天什麼信件也沒有——因為是星期——且看明天怎樣罷。
魯迅
廣平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