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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 子承父業,回國挑起舊工廠重擔 第七章

1998年 子承父業,回國挑起舊工廠重擔

第七章

柳鈞一點都沒意識到老爸就這麼七拐八彎地將擔子撂到他的肩上,也一點都沒意識到這擔子豈是一年可以完成。他只是聽著爸爸所說非常扭曲的現狀,氣貫長虹地想到,需要他施展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太多,不僅僅只是技術。
柳石堂心裏滿意自己的表現,臉上愈發雍容大度,「沒做過嘛,當然不知道。可是手頭這些單子我又吃不下……」
柳鈞更是聽得眼花繚亂,「那你不需要付停工時的工人最低工資?不替他們交保險什麼的東西?」
「錢宏明,你連我也哄著,我不是你那個小姑娘老婆。你給我實說你想哪兒了,今天不解決這問題,你別想走。」錢宏英將椅子一橫,攔在房門口。
錢宏英笑道:「你就直說吧,我能不能去那兒。」
柳鈞愣愣地聽爸爸說完,「那要是我不回來,你又沒錢請人開新設備,廠子是不是就一直開不起來了?」
「鬼祟,掏你一句話有這麼難。我當然不去,最好郝姐去,她的位置正好騰出來給我。我打算等郝姐一隻腳去那兒站定了,請我們老總吃飯談談這事兒。現在哪家餐廳小單間豪華點兒?」
「沒,姐,我沒這意思。read.99csw.com你請老總吃飯總得送禮,這種事還是我們男人喝幾杯下去更容易談。」
「你是不是工資出得太低?這些設備我等會兒看下說明,問題不大,整個工廠只要有一個人會就行,其他都是傻看設備的。說到底這種入門級數控設備跟傻瓜相機一樣,簡單得很。」
錢宏明中午接到姐姐電話,要他晚上見面說話。他不知道姐姐忽然找他有什麼事,晚上回家做好飯菜,與妻子一起吃了,就獨自急匆匆趕去姐姐家。見到姐姐他先本能地留意了一下臉色,見姐姐臉色平常,才放下心來。進去裡屋見過父母,兄妹兩個關門談話。
「那你肯定還記得我一年到頭在家時間不到兩個月,其餘十個月時間,三分之一在接洽生意,三分之二在追應收款。內貿難做,回款太難了。不僅回款難……我們乾脆一邊談工作,一邊我隨時介紹國內情況給你。內貿還有一個問題是所需流動資金多。不像外貿是做訂單,訂單確定,信用證過來,我把信用證拿去銀行換貸款,自己幾乎不用出流動資金。內貿不一樣,做內貿的流動資金在原料採購上壓一塊;採購九-九-藏-書來的原料在生產中又要壓一塊;成品庫存還得壓一塊;最後是應收款壓一大塊。最後這麼算下來,流動資金得是月產銷量的三倍才能維持正常運轉,這種流動資金要求有幾個吃得消。換你會選擇外貿還是內貿?」
「就是找不到能用的人。爸,你不能再走這條老路……」
柳鈞聽著聽著,漸漸將眼睛從紙面轉向爸爸,不由自主地點頭。「難怪,這幾年我總看報紙上說,市場在哪裡,工廠搬去哪裡,全世界都在覬覦中國的十億消費人口,許多企業投資中國,還以為國內的公司更應該得天時地利人和,沒想到……」
父子倆有史以來第一次面對面地坐在一起,以彼此都是成年人的身份討論屬於成年人的話題。柳鈞手上拿著的是前進廠目前意向的幾單生意意向。他粗粗看下來,奇道:「為什麼都是出口生意,我記得以前大半是國內生意。」
「這不結了,你也不怕這句話悶心裏悶出癌來。我跟柳石堂沒關係,但既然他介紹朋友來我這兒買好幾套房子,我沒有不記情的理兒。再說了,他即使老婆跳河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也沒把我交出去,我得罪他九*九*藏*書有好處嗎,鼓勵他翻臉抹黑我嗎?我得敷衍他。我的事你別管,你不用去他兒子面前獻殷勤幫我積人情。」
錢宏明自然不敢怠慢,想了會兒,慎重地道:「兩人目前在本市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楊巡是外地來的暴發戶,申寶田正規些,口碑也更好些。關鍵是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財力把那片地開發起來,聽說他們兩個買那塊地都差點傾家蕩產,欠了銀行好多貸款。」
錢宏英大驚,「不會老滑頭生出的兒子是傻大頭?」但錢宏英隨即刷了弟弟一眼,「因此你就鞍前馬後地企圖贖罪?」見弟弟低下偷去,錢宏英也低頭嘆息。「我害了你。你回家去吧,我問清楚了。」
「很簡單啊,我們兩個車間的加工能力足夠了。」
「知道了,你別太委屈自己。走吧,走,磨蹭什麼。」
「我不是那意思。姐你相信嗎,柳鈞見面先跟我道歉。誰都可以道歉,唯獨不是他。」
錢宏明拿姐姐沒轍,左手擱嘴邊與姐姐對峙好半天,才猶豫地道:「我希望你斷絕與柳石堂的任何交往。」
「哪會,市道總有變好的時候,那時候利潤一高,我出人工費就不費勁了。人家別的大廠怕九九藏書停,我這兒又不怕停,我沒一分錢貸款,廠房設備都是自己的,停下只要付兩個會計和一個門衛的工資,擔得起,只有稅務恨沒法刮皮。」
「我又不是國營企業,我這兒當然是做一天給一天工資。你放心好了,市面上多的是人……」
錢宏明也笑:「姐心裏早有主張了,還需要問我?你說吧,第二件是什麼事。」
「問題是沒人做啊。老一輩的技術好,可操作不了那些新設備,學都學不會,我也學不會。我招了幾個中專生專門去學線切割編程,等他們學會,做熟,沒幾天就飛了,我連培訓的本都找不會來。」
錢宏明聞言心裏一顫,「我替你去吧……」
柳石堂也打斷兒子的話,「爸也知道,但爸爸的思想已經跟不上,現在該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父子倆談到很晚,柳石堂賴到實在沒辦法才走,給兒子留下嶄新的捷達車鑰匙和一隻新出的諾基亞手機。還吩咐兒子不用做家務,以後每天自有傅阿姨上門打理。
「跟你商量件事兒。市一機準備整個搬遷,那地塊打算綜合開發房地產項目。郝姐今天跟我說市一機的申總和楊總找她談話,讓她過去管銷售,她想拉我read•99csw•com一起去。我問你,申寶田和楊巡那兩個人口碑怎樣。」
「姐,別這麼說。柳鈞是個好人。」
錢宏明只有離開,從小父母病弱,姐姐就跟是他的媽一樣,他一直很聽姐姐的話。但走出門,他發了半天呆,又不想這樣子地就回家去,看看時間已經九點,他就轉去夜總會,一個人悶聲不響看完全場歌舞,才默默回家。那時候妻子已經睡著,紅潤的圓臉像孩子一樣無憂無慮。
柳石堂大掌一拍,「就等你這句話。別人家都是送自己的兒子侄子外甥去培訓這個編程,偏偏我們柳家只有你一個兒子,我只好請外面人。但再高的工資沒法給啊,總不能比幾個老技工高吧,總不能人工費用太高吧,你看這些報價,我做一個都沒幾分毛利,拿什麼發高工資。我只有看著他們飛走。所以你不來,我去年開始看市道緊,乾脆停著。既然你來了,我們趕緊把這幾單的樣品拿出來跟外商去談,談下來立刻開工,先把所有費用轉出來沖平。你一邊幫我轉起來,順便看市面上缺什麼,給我開發幾個新產品。」
「錢宏明,你想哪兒去了?!」錢宏英柳眉倒豎,怒目圓睜,「你把我看成什麼人,我那麼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