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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 新產品被模仿,陷入惡性競爭 第二十章

1999年 新產品被模仿,陷入惡性競爭

第二十章

柳鈞第一時間就想給錢宏明打電話,但是錢宏明的手機關機。他看看那扇已經閉合的門,轉頭回去自己的包廂,與邵工和建築商談話,了解工程該怎麼做,直到大家都被他問得煩死,說圖紙還沒出來的時候根本沒必要考慮這麼詳細,柳鈞才被迫打住。然後他就與這些人沒話可說,眾人坐坐便散了。等柳鈞先告辭出去,裏面兩個建築商就破口大罵,罵柳鈞是個太監,怎麼混場面都不知道,又罵柳鈞是書獃子,做事的套路都沒有。柳鈞出來后也憤怒地想,那邵工今天說話牛頭不對馬嘴,拉皮條倒是熟門熟路,這樣的人,往後的合作會愉快嗎。他有了毀約的想法。
柳鈞一愣,等將車子馳出地庫,才道:「咦,怎麼回事?是不是你幫我們?對了,你上回說東海集團的誰,我還沒去了解。」
那幾個人一聽不妙,其中一個人一聲喊,一群人一齊撲上去,七手八腳將柳鈞壓倒在地。
事情似乎是瞬間發生,連圍觀的人都還沒聚集,打架已經結束。楊邐急急衝下車去,昏暗路燈下,眼前的情景讓她驚呆了。她見到柳鈞勉強撐起身子,兩眼不敢置信地盯著左手。那左手鮮血淋淋,一枚無名指被從中間關節截斷。楊邐嚇得尖叫一聲,立刻想到很多,都來不及扶起柳鈞,飛身撲開接近的圍觀者,大叫:「大家幫找找手指。快別踩過來。」很快有小孩子尖叫「這兒,這兒」,楊邐衝過去撿起手指,連「謝謝」都忘了說,回來扶起柳鈞。「快去醫院,可能還來得及。」
「沒,怎麼會,我後來一直出差……這人怎麼騎車的。」才剛開出大門,一輛自行車飛快從右側衝來,重重撞在柳鈞車門,騎車人當即倒地。柳鈞嚇得趕緊剎車,對楊邐吩咐一聲「你別下車」,跳下去查看。
立刻,九九藏書那騎車人的五六個同伴一擁而上,將柳鈞包圍,七嘴八舌要柳鈞賠償。柳鈞想看清倒地者的傷勢,但沒等他俯身,背後挨了重重一拳。見勢頭不好,柳鈞連忙奮起還擊,邊大聲喊:「先救傷員,報警。」但是沒人聽他,拳腳自四面八方向他襲來。而地上那人也是一躍而起參戰。柳鈞此時隱約感覺事情不對勁,但無暇多想,唯有兵來將擋。
楊邐差點兒噎住。「可是你難道沒覺得怪異,你爸至今沒談下買主,你們前進廠卻至今沒病沒災?」
「別動,把我放地上,叫120,肋骨也有問題。」慌亂過後,疼痛襲來。十指連心,柳鈞痛得汗出如雨,禁不住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死死刨地,減輕痛楚。楊邐只能將柳鈞放倒,哆哆嗦嗦地撥打120 。本想墊一隻手在柳鈞頭底下,可是她此時心慌意亂,一隻手根本沒法撥通電話,只能兩手並用。此時,圍觀的人很快里三層,外三層。
楊邐嘆息,「你不信我上次跟你說的那些。」
別人都以為楊邐嚇呆了。一個警察留在原地查勘,另一個到周邊走訪。等急救車來時,警察推楊邐跟上。楊邐心慌意亂地上了救護車,看著醫生對臉色蒼白的柳鈞施以急救,她不敢說一句話,只會默默流淚。已經局麻的柳鈞攢足精神對楊邐道:「楊小姐,打電話給錢宏明,別通知我爸。」
等楊邐婀娜多姿、一陣香風地下來,柳鈞打開車門讓楊邐入座,先問一句,「你知道我家為什麼賣掉前進廠?」
楊邐看著柳鈞點頭,她也不知道她竟然點了好幾下頭,因為她看到柳鈞的眼睛里有深深的懷疑。柳鈞是不是也想到了她想到的那些?楊邐低下頭去,緊緊捂住臉,不敢看向柳鈞,也忘了給錢宏明打電話。柳鈞見此,心裏也明白九*九*藏*書了。他請隨車的警察給錢宏明打電話,讓錢宏明去醫院幫他。他再也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柳鈞沒料到回家又是先遇見下班回家的楊邐,住在隔壁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他一回來只夠時間先去工地旋一圈,看圍牆進度,連爸爸都還沒見呢。楊邐見他就問是不是要賣前進廠,她有意向。柳鈞對這個楊小姐有點兒不知說什麼才好,索性約了一起吃晚飯,他洗漱一下在車庫等。
柳鈞怏怏地走了,更遷怒於市工業設計院的邵工。回家打開電視,大半夜已經沒了其他地方台,只有中央台還在堅持。可電視也在這秋高氣爽的季節里春意盎然,一個忠厚深沉的聲音含蓄地解說著草原動物興緻勃勃地鳳求凰。彷彿全世界都在發春,唯有他柳鈞老僧入定。
柳鈞從上海直接飛去德國,通過前同事的介紹,直接與機床廠家簽訂訂貨合約。其他方面他或許還必須與別人商量,在設備選擇上,他全都自己做主。他落地德國,首先聯繫女友,可惜女友在電話里明確告知不見就是不見。但柳鈞並不是說不見就不見的人,他獨自坐在女友家門口的路邊等待,直等到夕陽西下,涼風四起,女友與新男友親親熱熱一起回來,就跟以前與在他一起時候一樣。
談了兩個,柳鈞扭頭就走了,算是彼此嫌棄。連他這個外行都認定這是個不求進取的設計院。要換作是他,有人跟他提出有這麼一個小結構可以有效集塵,他定喜歡都來不及,趕緊記錄下來,回頭考慮怎麼設計。這邊的人卻只告訴他常規沒有這類要求。卻都那麼積極地拉皮條,甚至不惜陪玩到半夜。完全是態度問題。
「初衷是為避開你大哥的打擊。」
女友沒看見他,或者說女友的眼裡已經有了別人,不再有他。非得眼見為九-九-藏-書實,柳鈞才能死心。但柳鈞發現,他來此,似乎更是為了做一個了斷,讓自己徹底死心。他已經沒有第一次聽到女友說再見時候的激動。這半年多,離滄海桑田也沒差多少,如今站在老地方,看著明亮依舊的女友的窗,他原有的心情早已不見蹤影。柳鈞站了會兒,走了。雖然回頭看了又看,也還是毅然走了。
回國路上,柳鈞已經想好,希望將進口設備的代理權交給錢宏明。他回國接觸了太多不上路的人,越來越不敢將重要工作交給沒有了解的人。
柳鈞被按在地上,如同一個「大」字,身上騎滿大漢,他胸口差點爆裂。只聽得身上有人用外地話七嘴八舌,「小子拳頭很硬,給他點苦頭吃吃。」「快點,快點,110晚上來得很快。」「你們按住,我來。」「留點記號。」「留什麼記號,他們富人愛戴戒指……」柳鈞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左手一陣劇痛。劇痛中,有聲音大叫「快走,快走」,剎那間,所有的重量從身上消失,柳鈞艱難抬頭,看到那群人騎車飛奔而走,四下逃竄。足足八個。
設計院領導想用拖字訣,無奈柳鈞還沒簽字,今天不處理他就不簽合同,逼得領導非解決不可,而且是速戰速決地解決。偏偏柳鈞還要求多多,不要邵工插手之外,新主持設計的建築師不能由設計院指定,得他自己來談。設計院領導硬著頭皮看錢看合同面上只能應付。柳鈞卻是談一個斃一個,不用他自己提出,建築師自己提出設計不了,伺候不了這麼麻煩的大爺。柳鈞心裏很是奇怪,他的要求很複雜嗎?他完全是從設備安全平穩運行角度提出對地基、樑柱等的要求,可建築師最煩他對結構除塵、光照節能、雨水收集等細節設計提出的要求。柳鈞提出根據本地一年四季的日https://read.99csw.com照角度變化數據設計車間的自然光照,僅此一項就遭遇到建築師的抗拒。建築師甚至告訴他,他這樣的要求,即使設計出來都沒人造得出來。
但是三拳不敵四手,面對六、七個人的纏鬥,柳鈞很快落了下風。楊邐降下車窗大喊別打,外面人立刻順給她一個巴掌,被楊邐躲過。楊邐唯有報警,可是她害怕得手指都按不準按鍵。僅僅是打電話的當兒,她見到更多的拳頭落在柳鈞身上,柳鈞已被打得腳步踉蹌。她透過車窗縫大喊,「我已經報110啦,你們住手,警察很快就到。我認識你們。」
他第二天找設計院談,要求撤換設計師,要不然不簽設計合同。原因的其中一條就是,設計師拉皮條。設計院的領導當場沒表態,但借口出去上廁所,一個電話打給柳石堂,告訴柳石堂他兒子在這邊發小孩子脾氣,從沒聽說甲方有這麼認真至傻的。柳石堂也沒想到兒子會上去這麼一出,對於設計院這種憑良心幹活的地方,怎麼能一上來就與設計師對著干呢,這不是存心跟設計師不好過,害設計師以後在圖紙里設陷阱嗎?但是柳石堂對著電話,眼睛一閉心一橫,告訴設計院領導,他唯兒子之命是從。
經過錢宏明的包廂,那兒還在放浪形骸。柳鈞依然沒走進去。不是怕錢宏明看見他不好意思,而是他不知道怎麼面對錢宏明。對於他而言,錢宏明怎麼樣,都不影響兩人友誼。但問題他也是崔嘉麗的朋友,嘉麗而今正艱難待產。柳鈞思來想去,決定坐在停車場等錢宏明。可是左等右等,只等到兩點鐘歌廳打烊,錢宏明的車子還停在原地。柳鈞撐著眼皮發獃,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他將更難面對錢宏明。
柳鈞聽汪總指點,只能去上海找曾經配合設計市一機分廠的那家設計read.99csw.com院。那家設計院人員精幹,為了資質掛靠在一家國營設計院門下。柳鈞與那家一拍即合,他提出要求,對方舉一反三,而且能找出曾經設計的案例給柳鈞過目。柳鈞終於放心地簽下合同,當然,設計費高了不少。但是又怎樣?好的設計,意味的是順利的施工,節約的用材,和將來永久運行維護費用的降低。設計成本的回收實實在在可以預見。
這一回,柳鈞是心甘情願地在簽訂合同之後請主持人員吃飯。他喜歡,在於他此行看到同類的人,他感覺吾道不孤。
楊邐腦袋裡「嗡」地一聲,她才想到,那幫人講的是她老家的方言。大哥?!她不由得舉起手,獃獃看著手裡的那枚斷指。有那麼巧?楊邐腦袋亂成一團。
又是態度問題。
警察很快來了。見到警察,楊邐的神經才稍有鬆弛,不覺眼淚滾滾而出。警察問是怎麼回事,楊邐邊哭邊說,但一邊說,一邊她心裏升起一個大問號,這事兒怎麼不像車禍,倒是更像尋愁呢?連警察都問他們認識不認識那八個人。這時柳鈞在地上掙扎著道:「八個人是老鄉,講的是同一種方言。撞我的自行車是單獨衝過來,然後其他人才一擁而上。」
柳石堂一邊快馬加鞭地與幾家出價的公司個人談買前進廠的交易,一邊奇怪,楊巡為什麼至今沒有任何反應。甚至,楊巡也派人來問了前進廠的報價,而且不是蜻蜓點水式的問,而是深入細緻地了解。柳石堂擔心楊巡在買前進廠上面搗鬼,基本上不考慮楊巡派來的那個人。他而且提醒兒子,隨時注意楊巡的動向。他根本就不相信楊巡吃了那麼大虧,會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只有認定,楊巡沉默越久,反彈越大。
楊邐隔著車窗看柳鈞拐過車頭,心裏很是疑問。等柳鈞坐下,她才道:「難道不是以置換土地獲取發展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