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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 產品出現問題,如何應對 第五章

2002年 產品出現問題,如何應對

第五章

柳鈞不願接腔,轉了話題,「你怎麼帶我走後門?太繞了,前門又沒在修路。」
柳鈞聽了啞然失笑,「我說呢,我說呢,我一眼看中的地塊怎麼沒人跟我競爭。不過我無所謂,我準備在那兒搞純研發,與客戶無關。太好玩了,真想不到你這樣的人還懂得這種東西。」
楊邐早已感覺到,爽快地笑道:「有話直說便是,藏藏掖掖做什麼。我家新郎官性情陽光,心胸坦蕩,懂得體恤家人,尤其難得是做一手好菜,多好。找丈夫嘛,又不是找情人,人好才是第一位。」
「那是因為你一直佔著內圈跑步,你看不到外圈的艱辛。」
「我看古龍。」
楊邐小心地看著柳鈞笑得心無芥蒂,而不是嘲笑,才放心地笑道:「沒辦法,吃飯家什,不得不知。不過我得提醒你,那塊地未來升值潛力就差了,年代不同啦,拆廟的運動可能不會再來。」看到柳鈞心悅誠服地點頭,楊邐心裏歡喜,「其實這種事我以前也挺排斥,你知道我為什麼熟悉五星級酒店嗎?以前……我們這一代算是看著瓊瑤長大的……」
而楊邐的喜帖則是約請吃飯,見面遞交。雖然婚禮之前準備工作繁忙,可楊邐竟然撥出一晚上時間,單獨與柳鈞吃飯。飯店由楊邐選擇,柳鈞先到,進去包廂,往窗外一看,正好面對著楊巡正在造的五星級酒店。淡淡夜色中,只見體量龐大的裙樓,與巍峨聳立的主樓,柳鈞即使不是建築業從業人士,也能從中見識到楊巡的實力。他在心中嘆了一聲氣,將窗帘拉上。
騰飛公司開始走向一條被政府關注的軌道。柳鈞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關注多了,揩油的也多了,不過給的政策也多。政策在某些人手裡是彈性的,可以給你上限,也可以給你下限,端看你企業主拎不拎得清。柳鈞顯然不大拎得清,不過下限,他已經夠滿足。只是眼看研發能九九藏書力在業內公認不如他騰飛的市一機活得更多關照,柳鈞心裏到底還是有點兒不平衡的,可是也只能認命,申家在本事散枝開葉,根系發達,豈是他騰飛可比。
「說明你心裏還是想的,難怪我大哥一直提防你。」
「不,人與人是不一樣的,那是一種境界,自出生便已註定起步的軌道是哪一條,就像田徑場上的跑道,你站哪圈就跑哪圈,踩線是要遭處罰的,甚至取消比賽資格。我卻至此才弄明白。」
「我認為這是心魔,你看你大嫂,不是快快樂樂地積極生活著?」
「前門有個瘋子等著砸我的車。那瘋子以前是市一機正式工,市一機還是國企時候停薪留職,現在忽然想回來上班,人事當然不同意,那瘋子就鬧到我辦公室,揚言他既然當年沒將檔案轉出去,我們現在也無權將他的檔案轉送到勞動局,我們得對他負責到底。問題是法務一查,發現還真被那瘋子鑽了法律空子。我只好避著走,心裏真是咬牙切齒想干一票違法亂紀的狠事啊。」
「怎麼沒有,我還記得小時候有陣子好幾個人吃睡都賴在我家,現在我爸地位超然,底層有糾紛不大會找上他,輪到我挨槍子兒。前陣子我們開除一個好吃懶做的清潔工,結果清潔工她爸打上門來,正好我出門經過門衛,那人操起凳子就飛過來,我幸虧跟著你學拳腳了,要不然出人命。還有質檢跟車間打架,整個大車間的械鬥。說起來,咱什麼沒見識過,這兩年大風大浪全經歷了。」
柳鈞聞言,頓如醍醐灌頂,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想想最近因談判而頻繁接觸的申寶田,想想他一直視作偶像的宋運輝,再想想自己這幾年走過的坎坷,以及性格的前後變化,他心中千言萬語,卻只吐出四個字,「原來如此」。再回首,只覺得心胸開闊,因公司雜務繁瑣積鬱胸口多年的九_九_藏_書悶氣似乎在雲淡風清。他現在唯有佩服他爸,當初哪來那麼大胆魄,讓他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獨挑大樑,換他可不敢,他只會學申寶田,先發配兒子做一方諸侯歷練幾年再說。
「問銀行借十萬,我們怕銀行。問銀行借到一千萬,銀行怕我們。等我們借到一億,那就大到不能倒下了,連政府也怕我們了。擔心什麼。你是不是還打算購併你公司隔壁那家搖搖欲墜的微型軸承公司?」
這邊談分手,那邊卻有兩封喜帖上門,余珊珊與楊邐爭做十月新娘。余珊珊的喜帖用挂號信寄到柳鈞的公司,柳鈞推理了一下,似乎余珊珊從交朋友到結婚還不到一年,心裏很想問問申華東那新郎是誰,可靠與否,但前車之鑒,他提醒自己少管閑事。申華東也收到喜帖,這回他抽不出時間去打聽,見到柳鈞上門與他結伴赴談判賓館,就問去不去赴婚宴。
「你大哥這麼關注我?」柳鈞給嚇出一身冷汗,可是楊邐酒後失言一次之後不再多說,給柳鈞心中留下極大疑團。
「不,既然你還沒付款,我實話告訴你。本地老話有說,廟前窮,廟后富,廟左廟右多寡婦。那塊地正處廟前,風水大忌。否則你想,那麼好的地段,哪兒輪得到你打主意。怎麼樣,我是不是很俗?呵呵,近年看地多,接觸的都是這方面的知識,想不知道都難。對於寺廟,我可以無神論,可是我的客戶們會用腳投票,我不得不考慮周詳。」
「同一樓層的鄰居,竟然事先不知道一點兒信息,你保密工作做得忒好。」柳鈞替楊邐拉開座椅,「新郎官呢?等新郎官來了再點菜吧。」
柳鈞陪著楊邐喝酒,聽楊邐不著邊際地扯得原來越跳躍,愈發感覺這頓飯不簡單,楊邐似乎真有心魔。一瓶紅酒,楊邐喝了大半,酒盡時候,楊邐忽然問一句:「柳鈞,你有沒想過報復我大九_九_藏_書哥。」
柳鈞心裏生出一絲狐疑,接婚紗照翻看,見新郎官是個健壯的青年,與楊邐站一起,顯得稚嫩。倒不是年齡上有差別,而是神情上,一望而知的單純。看看對面老練點菜的楊邐,再看看婚紗照上的新郎,柳鈞更是心生詫異。
「搞什麼開發,我老老實實做實業。公司規模擴張,原先的土地已經不夠用,正打算把研發中心遷出來。那塊地風景不錯,適合規劃一個可以安靜思考的環境。而且科技園區離市區近,方便工程師們的生活。你也看中那塊地?」
柳鈞心裏吃驚,但表面若無其事地道:「我想你大哥更應該警惕的是資產負債表,這麼一座賓館造下來,你們的資產負債表一定很嚇人。」
柳鈞老老實實地說:「余珊珊應該早知我不會赴宴,我還在納悶她為什麼給我寄喜帖呢。」
「你這不算什麼,對方最多給你造成一些不便。我以前一個員工偷圖紙,被我設法抓了送去坐牢,他坐牢期間他老婆帶著兒子跑了,他老娘走投無路跳河自殺,他一出獄就找我,威脅說他這輩子被我害了,他現在是亡命之徒,我要麼給五十萬了結此事,要麼等著挨悶棍。你說這是什麼事,才剛按下我爸車胎被戳那頭,又來了一個更要命的。你爸做了那麼多年企業,有沒有人找上門?」
柳鈞聽得莫名其妙,「我國改革開放二十幾年,真正好日子才不到二十年,可以說遍地都是草根,不要在意。」
反而是柳鈞雖然查漏補缺忙得一塌糊塗,卻經常被申華東請去做技術高參,以免市一機在技術轉讓方面重蹈當年之痛。即便是柳鈞也看出申華東強勢排斥董其揚,他私下規勸申華東妥善處理,愛才惜才。但申華東有申華東的行事方式,他甚至提請柳鈞充當媒介,與董其揚商談分手價碼。
「都是充滿夢想的文字。那個時候,我嚮往看不見的階層九*九*藏*書,看不見的生活,那個時候五星級酒店是最佳也是唯一的窗口,我好不容易爭取到五星酒店工作的機會。看不見的階層……唉……我大嫂就比我明白得早,我最遲鈍,最近才明白一個道理,草根出身的人,心裏永遠是野火燒不盡的草根。」
柳鈞更加一頭霧水,「人生與跑道沒有可比性。雖然人定不可能勝天,可是……」
「他不會來,他在新房盯著打掃呢。看看我們的婚紗照。」
楊邐穿一件真絲弔帶連衣裙,外罩西裝短外套,配一串滾圓的白色珍珠項鏈,既嫵媚又幹練。楊邐心知柳鈞不可能去參加她的婚禮,故拿來喜糖,今天就送了柳鈞。柳鈞也掏出賀禮,一套SKII禮盒,乃臨時抱佛腳,讓他爸從上海寄來。
「她比我看得明白,現在一個人在波士頓撫養一雙兒女,對我大哥大撒把,我大哥反而敬重她。她很有智慧,一個人將生活安排得極好,照顧孩子之外,還可以攻讀會計碩士課程。啊對,其實就是心魔,放下一顆心,外面天高地遠。」
申華東眼珠子一轉,疑惑地道:「肯定是找了個金龜婿,很拿得出手的那種,示威吧,嘿,無聊得緊。」申華東想了想,又道:「難道我們追求她一次,就得對她終生負責到底?那麼你我負責那天大喜日子敲鑼打鼓地幫她辭舊迎新,到時候看誰更尷尬。呵呵。」
「沒有機會。」
「你知道我爸怎麼說,他說等哪天我修鍊到聽說車間出了人命依然面不改色安坐如山,我才可以回集團上班。他說人做到一定層次上,拼的已經不是腦力,那層次的人都差不多聰明,而是比耐力,看誰更沉得住氣,沉得住氣的人才能思慮周詳,少出紕漏。我目前還做不到,我還喜歡真心實意地拍案而起,而不是裝腔作勢拍給別人看。」
「我熟悉五星級賓館運作,現在的主要工作還不是具體事務,而是洽談酒店管理九九藏書公司。原先我們談的是香格里拉,但現在看來香格里拉條件太苛刻,準備多談幾家。嗯,市裡剛劃出一片地做科技園區,我前兒過去看了一下規劃,你倒是動作麻利,比我還快一步啊。你看中的那塊地兩面環水,風景極好,唯獨對岸一座寺廟大煞風景。準備搞開發嗎?」
柳鈞還在亡羊補牢的當兒,市一機與技術合作夥伴的談判已經緊鑼密鼓地展開。此次談判,是市一機有史以來第二次走出去。與以往的茫然出走不同,此次走出去的掌舵人是申華東的父親申寶田,當年,申寶田是最密切關注市一機首次合資遭遇合同陷阱的人群之一,也曾為市一機當年的合同解套出謀劃策,因此早在第二次走出去策劃之初,申寶田就憑經驗簡單扼要給出一個備忘,指示幾處重點關注。申華東全盤操作,幾乎是完全將董其揚隔絕在合作談判之外。此刻,即使是市一機最底層的員工也已經看出高管們的算盤,八面玲瓏的董其揚又怎會不知,但是董其揚依然按兵不動,每天按時上下班,即使辦公室門可羅雀。
「哎喲,全武行,車間遍地冷兵器,我那兒也鬧過這麼一出,才夏天的事兒,我那時候不是狠抓質量嗎,我至今半夜三更回想起來還心有餘悸,一測血壓准超標。我那天搶了一根螺紋鋼撬棍進去勸架,撬棍一頭尖嘴,一頭鴨嘴,近一人長,真要出手,准一手一條人命。事後他們說我那次紅了眼,真象要殺人,他們就怵了。至於每天的小打小鬧,唉,我現在已經麻木了。我現在修鍊到可以麻木不仁地途徑吵架鬥毆現場而不出手,只打電話給當事人的直繫上司,讓他們順序處置,得道了吧。」
柳鈞開始還真信了,可楊邐越往詳細解說,他越懷疑,但他剛決定學習見怪不怪,就微笑道:「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人品好最要緊。最近忙什麼?賓館籌建是個大工程吧。邊打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