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裝著S君的瓶子放在椅子上，用雙膝夾著。因為有腿和桌子擋著，所以周圍人看不見瓶子，於是我解開了蒙在上面的手帕。彎腰向瓶子里看去，可以看到S君眼睛滴溜溜地轉著，興奮的望著四周。

「——真壞啊，道夫君，還有S君。」

「早上好！好久不見 。」

「恩，好久不見。」

我們之間的對話就這樣結束了。不過這在我和隅田的對話中已經就算順利的了。

伊比澤一臉期待地把臉湊了過來。我盡量壓低聲音，用似乎就要揭示一個驚天謎底般的口氣說：「他說，永遠都不會饒恕伊比澤。」

「第一個問題，結業式那天有沒有人在什麼地方見過S？有沒有？」

伊比澤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地被兩頰的肉擠壓著。

「啊？行動——什麼啊？」

「呀，道夫。聽說了哦。」

「什麼老長老長的！」

就在那一刻傳來了隅田的聲音。

我立刻環視四周，教室里只剩下我和隅田。

「是你吧，看到S的屍體的。」

「道夫君！道夫君……」S君小聲地叫我。我慌忙看了看伊比澤的臉，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S君九*九*藏*書的聲音。我裝作累了的樣子，趴在桌子上。實際上是把耳朵貼向了雙膝之間的瓶子。

我什麼也沒有說，移開了視線。我不想搭理伊比澤，不知道他昨晚是吃了餃子還是別的什麼，嘴裏臭氣熏天，我實在受不了。

瓶子里的S君發出一聲不和時宜的感嘆：「是嗎？」

「可是……」

「我說，糟了啊，S君。隅田知道你的事情了！」

「誰知道呢，反正他是不會宣布『人是我殺的』。」S君小聲嘟囔著。

我敷衍著，可是腦海中卻清晰地浮現出那一天S君的模樣。的確，那個時候S君的脖子伸得很長。

「是啊。」隅田回答說。我夾在他們兩個中間，半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啊，不……」

伊比澤興奮不已地說：「脖子！脖子啊！」

「他還有什麼別的要說嗎？」

「……所以為了收集S君的消息，我們老師暑假期間也每天都到學校來。大家一旦有什麼線索要馬上跟學校聯繫。比如遇到一些危險的情況啊，或者碰見什麼怪異的人啊——」

「不知道。想不起來了！」

我獃獃地九_九_藏_書目送著隅田消失在走廊里。

岩村老師把剛才校長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之後，問了我們兩個問題。

之後我們就解散了。岩村老師第一個走出教室，隨後班裡的同學們吵吵嚷嚷地相互說著一些不負責任的閑言碎語，也走了出去。我剛要站起來，前面的伊比澤擰著凈是贅肉的上半身向我轉過來。

「怎麼了嘛！你裝什麼呀！我聽我老爸說，人要是弔死了會伸得老長老長的！」

我不由得一陣嵴背發涼，戰戰兢兢地轉過身去。

「無所謂吧，她不是說了嗎，跟誰也不會說的。」

「跟蹤啊！跟蹤。」S君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今天這麼好的機會怕是以後就沒有啦。道夫君！」

岩村老師帶著一種極為微妙的表情，自顧自地不住點頭。特意把學生們召集在一起問這麼兩個問題，這其中的意圖我最清楚。一定是岩村老師擔心那天自己究竟是不是被人看見了。

稍顯懶散的，淡淡的聲音。在臉頰曬得黑黑的同學當中，隅田的白皮膚是那樣美麗而清新。

隅田坐到座位上，我馬上轉過身說了一句「早上好」。Sread.99csw.com君在瓶子里嘻嘻地竊笑起來。估計他是感覺到了我的膝蓋在微微發顫。

走進教室，我在靠窗子的座位上坐下。放在黑板旁邊的不鏽鋼毛巾架反射著從窗子照進來的陽光，在天花板上留下地圖一般的影子。可我總覺得這椅子坐上去很彆扭。難道是坐錯位置了？可是那天一邊聽著窗外恐怖的風聲一邊在桌上畫的塗鴉還在桌角。十一天過去了，我似乎已經有點忘了坐在這椅子上的感覺了。

「糟了……」

「轉世是人死以後的事情了。S君好可憐喔。」

「那第二個問題，那天在S家附近有沒有看到過什麼人？除了S和S的媽媽之外？」

「怎麼樣？挺過癮吧？」

沒有人舉手。岩村老師向我微微使了個眼色。似乎是在說「你就不算了」。

「皮膚黑黑的，羅圈腿，兩隻眼睛離得那麼遠……不過，我並不討厭你。」S君憤憤不平地說：「哦，那可真謝謝了。」這時有個女生走了進來，隅田匆匆地說：「沒事兒，我跟誰也不會說的。」

我完全按照S君的授意說了起來：「以前，S君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我一九九藏書時不知該說什麼。

集會是在體育館舉行的。講台上校長的講話和我預想的大相徑庭。校長沒有點出我的名字，S君弔死的屍體曾經有人目擊以及屍體消失之類的事情也隻字未提。公布的事情只是「四年級學生S君失蹤」。

那一瞬間，伊比澤的臉色可有得看了。堆積著脂肪的臉痙攣起來，原本充滿期待的雙眼也失去了光澤，剛才還在嘻嘻傻笑的嘴唇，就那麼保持原狀僵直在那裡。接下來的那一瞬間，臉上的筋肉好象一下子泄了氣一般耷拉了下來。

「喂，道夫君，你怎麼了？」

那個女生看了我一眼，然後帶著隅田離開了教室。

「好了，都回座位上！」

「沒什麼可是的。道夫君啊，也該行動啦！」

岩村老師大聲說著。我也只好轉回身來。

伊比澤晃晃蕩盪地站起來，殭屍似的向門口走去，途中砰的一聲腰撞在了桌角上，可是他似乎是一點兒都沒察覺。看著伊比澤那副模樣，我和S君都拚命忍著不笑出聲。

「我……我先走了……」

伊比澤向我湊過來，幾乎要貼上我的臉，嘴裏沾滿唾液的舌頭像一條鼻涕蟲似的來回移動，https://read.99csw.com看得我直噁心。我想，要是伊比澤死了，肯定會轉世變成鼻涕蟲。

「緊急召集大家集會，都很意外吧？」

「這樣啊——恩，好吧。」

班裡的同學們三三兩兩回到教室中，很多人都晒黑了。當隅田和女同學們一起走進來的時候，我感到腳底下發癢，坐立不安。

「那是什麼……哦，蜘蛛啊。說起來從前S君就有點像蜘蛛呢。」

我沒有理睬S君。

「S君果然死了啊。那個瓶子里的就是S君吧？」

集會結束后，岩村老師把自己班上的學生叫到了教室里。

還是沒有人應答。

岩村老師站在講台上，緩緩地掃視著我們的臉。當他與我四目相對的時候，一瞬，他的視線停了下來，微微地向我點了點頭。

「我說，你對那傢伙這麼說……」S君向我提了一個建議，我立刻就執行了。我收起笑意，一臉嚴肅地對伊比澤說：「實際上吧——」

我忽然轉過身去，可後面的座位上並沒有隅田的身影。隔了很長時間，其實我心裏真的很想見到她，所以那一瞬間頗有點失落。

「我把大家叫到教師里來是有事想問問大家。剛才，校長好象已經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