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西卡從莉齊辦公桌後面牆邊書架頂上夠到一捲紙巾。她撕下幾塊遞給莉齊，指指她外套上的咖啡漬。

「如果我再看見她的車，我會盡量把她車牌號記下來。」

莉齊擦拭她的夾克，但大部分咖啡已經滲進去了。她把紙巾扔進垃圾桶，然後去拿地板上的背包。

「對。我哥哥剛把我送到，我就在咖啡店看見了她。她沒化妝。我猜她四十來歲。」

「好吧，那，」莉齊四周張望了一下，想找一塊能騰出來當辦公場所的地方。然而一點合適的空地都沒有。「那我就把我桌子這頭清理乾淨，你在這裏辦公吧。你帶手提電腦了嗎？」

莉齊站起來，拖著自己的身子去盥洗室察看傷勢，邊走邊冒出一連串「色彩斑斕」的髒字。頭上的腫塊根本不像傑西卡說得那麼大，但絕對是她受過的最重的傷了。她清洗了幾道傷口，然後在六七道擦傷傷痕上敷藥膏。

傑西卡走到外面。空空如也的泡沫塑料杯子還在人行道上滾來滾去。她撿起杯子，然後動身前往咖啡店。

傑西卡臉色白得像鬼。

「怪不得有這種設備，」傑西卡指著電話邊的黑盒子說：「你在幫助警方？」

莉齊滿懷希望地接過名片。看過之後，她皺起眉頭。這是位律師。如果他看見了車牌或者司機，他肯定會一直待在原地，跟她們一道回辦公室的。「這是個好的開始，」莉齊說：「但我還是需要你回咖啡店，那兒可能還有其他目擊證人，趁他們還沒走光。」

「我會沒事的。」雖然她腦袋血管突突地跳，肋骨也疼，讓她自己都懷疑自己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

「聽我說，」莉齊說：「我需要你回那家咖啡店，看看那兒有沒有任何的目擊者。」

「我當時只是個小孩，」傑西卡解釋說：「我喜歡和隔壁的鄰居們玩。不管什麼時候我離開家，我媽都告訴我讓我小心，然後提醒我，說你和其他那些女孩被帶走了，再也沒出現過。九_九_藏_書當然了，除了你。」

顯然，他想讓她監視他老婆，接下來的兩周里，每天從正午到下午一點。他老婆名叫瓦萊麗·亨特，在卡邁克爾的一家律師事務所上班，那兒離莉齊的辦公室不到15英里。

傑西卡撐著辦公室的門，然後跟莉齊到她桌邊，確保莉齊坐下之前整個人沒徹底散架。「啊我的上帝，」傑西卡驚叫：「我聽見輪胎『刺啦』響，往窗外一看，就看見你滾過馬路。我想那輛車肯定撞了你。之後你一動不動，我還以為你死了。」

她扭頭看向窗戶，盯著街對面幾間空空的沿街店鋪。

莉齊指指被隨手放在牆邊的椅子：「拉把椅子過來，咱們談談。」

「有其他任何人看清她嗎？」

傑西卡皺了皺鼻子：「你沒認出車裡的那個人？」

「好。咱們就把你的手提電腦安排在我的桌子這裏，然後用互聯網搜索引擎找到我們能找到的所有關於這些女孩的信息。明天，或者今天晚些時候，如果我們有時間，我們可以去圖書館徹底翻找一下舊的報紙文章。咱們的目標是把任何一篇關於蜘蛛俠受害者的文章都列印出來。」

傑西卡看上去很不對勁，她臉色蒼白，但她隨後深呼吸一下，指著名單上的最後一個名字問：「這是最近失蹤的那個索菲·麥迪森嗎？」

傑西卡沖門那邊瞥了一眼，然後轉身背對著莉齊。

莉齊點頭。

「好，這活兒我接。」她說。對方承諾會付給她3000美元現金，並且保證最後九-九-藏-書一天之前錢就會送到她辦公室。10小時換3000塊。沒腦子的人都知道該怎麼選。

莉齊敢拿她最愛的那雙靴子打賭，維克多用的是假身份。但那又怎麼樣？維克多最終說「再見」並掛掉電話之後，莉齊把聽筒放回聽筒架，向後往椅子靠背上一仰。

最後這句是撒謊。聯邦調查局的人昨天已經給她的辦公室安裝了竊聽器，莉齊有相當的把握，他們能藉助她電話邊的黑盒子追蹤到維克多的號碼。紅色指示燈早就開始閃了。不過她不需要告訴維克多這事，害自己少賺3000塊。她工作至今沒能實現盈利。她不想再從姐姐那裡借錢了——也不知道凱茜還會再借給她錢嗎。她倆現在在冷戰呢。

「在裡屋。」

「果你需要我的話，一整周都可以。」

這個女孩讓她迷惑，看不懂。上一分鐘傑西卡還吵得快要把她耳朵吵聾，下一分鐘又安靜而神秘。莉齊知道自己要把精力集中在尋找索菲上，所以她又一次決定不管那麼多。「如果名單里有一個女孩參加舞蹈課，」她對傑西卡說：「那麼我想知道你那時在哪兒、什麼時候。我要每一位老師、教練、朋友、男朋友、髮型師的名字，還有他們喜歡出沒的地方。我還要一份清單，上面是這些女孩曾經聯繫過的每位、每一位醫生的名字。」

「那你的課怎麼辦？」

「你被綁架了。」傑西卡插嘴道。

傑西卡在胡亂扒拉著昨天的信件，莉齊拉開雙肩包前面的拉鏈，取出一張紙。「我有一項工作要交給你，」她對傑西卡說。她把紙放在桌上，用手掌撫平皺褶。「我們需要找出關於這些女孩兒們的一切。」

「試一試總沒有壞處。如果他們不願意，我們就去跟受害者的兄弟姐妹或者叔伯姨舅談。我們不能一被拒絕就算了，我們承擔不起那樣做的後果。會有人願意談的，有人一直都願意談。」

「是，」莉齊說：「你看見她了？九_九_藏_書」

「我不知道她是誰，但我不覺得她想殺我。如果她想殺我，早就輕輕鬆鬆把我除掉了。」

「都要。我們要了解每個、每一個女孩有關的所有事、任何事：體重、身高、性格，凡是說得上來的，都要了解。這些女孩里有四個被認為是蜘蛛俠害死的，但另外還有四個只被定義為失蹤兒童，因為她們的屍體一直沒被找到。」

「你在哪兒，蜘蛛俠？出來，不管你在哪，出來。」

「你覺得，受害者們的父母會願意跟我們談嗎？」

「你需要醫生，」傑西卡說：「你腦門上的包有網球那麼大。」

傑西卡走到她身邊，也凝視著窗外。「你真的覺得他就在外面嗎？你覺得他可能在監視咱們，對嗎？」傑西卡咬著下唇，兩條眉毛擰到一起。「為什麼吉普車裡那個女的想從你身上軋過去？」

「所以，我們真正要尋找的是這些女孩之間的一種聯繫——一種共同點，不管是她們去的學校，還是她們共同認識的一個人？」

不等莉齊再動一寸，傑西卡人已經出現在門口。「我的老天爺，你這個女人真是固執得可以。我去，我現在就去。」

「怎麼了？」莉齊問。

電話鈴響了，剛巧趕上傑西卡回來。莉齊一瘸一拐地出了盥洗室。

「我到你身邊之前，有三個人湊在你周圍。」傑西卡說。她從褲子后袋裡拽出一張名片：「這個男的給了我他的名片，還說讓我告訴你，如果你需要任何的幫助就打電話。」

「你開玩笑呢？這正是我感興趣的那種工作。這就是為什麼我修讀心理學專業。這就是為什麼我到你這來找工作。」

莉齊又撕下一片紙巾，拿來擦她桌子——原本放那些文件的地方積了灰。她打開最上面的抽屜，開始翻找布洛芬。她脖子後面的毛髮豎起來。某個人一定正在監視九_九_藏_書她。

「懂了。」傑西卡站起來，消失在文件室里，開始她的工作。

傑西卡不聲不響地把帶滾輪的椅子推過來，坐下，等莉齊開口。

他在那兒。她能感覺到他，感知到他，但她看不見他。

「我好著呢。」莉齊一個手指指向門，「去核實。現在就去。拜託。」

「完美。」電腦還在啟動中，莉齊一邊等一邊看著傑西卡，「你打算一整天都在這嗎？」

「唯一一個記得一點跟她有關的東西的，是櫃檯後面的女櫃員。她說那個戴棒球帽的女人點了一杯牛奶焦糖再灑太妃糖的咖啡。除此以外沒有其他人看見她。」

「沒有，」傑西卡回答得有些太快，「我很好。」

突如其來的一陣劇痛像是要把她頭蓋骨打穿，莉齊疼得齜牙咧嘴：「沒。」

「太好了。」現在還沒放春假，但放不放不關她的事，所以莉齊決定不再多過問。

「就是這樣。任何一種聯繫。」

傑西卡把手頭的活兒放一邊，去站到莉齊肩膀後面看。她倒抽一口氣。

她掃了一眼手錶。她今天才剛開工一小時，已經感覺像過了整整一周那麼漫長。來電的是維克多，不準別人對他說「不」的那個男人。「我有什麼能幫到你的，維克多？」對方遲遲不說話，莉齊又問了一遍。

「是，」她沖電話說著，同時虛弱地抬抬胳膊，確認它還能用。疼痛在「可以忍受」和「難以忍受」之間來回切換。她疼得臉皺成一團。「理解。你會定期打電話來了解最新進展。是，」莉齊又說了一遍，同時翻了個白眼，逗得傑西卡直笑。「我有責任保證你這件事秘密進行。我是個有專業素養的人。再說，你也沒告訴我多少你的個人隱私，你付錢又不用銀行賬戶，是用現金付。我沒見過你的臉，你的電話號碼也是加密的。」

「得想辦法送你去醫院。」傑西卡一邊幫忙扶著莉齊走下人行道回辦公室，一邊說。

莉齊點了點頭。「如果查這個案子讓你覺得不舒rｅａｄ•99ｃsw•ｃoｍ服，我理解。」

「這個男的很煩人，是吧？」傑西卡說：「我跟他說你在外面，他說他會等……就好像他知道你就在附近一樣。你說，這個叫維克多的人是不是在監視咱們啊？」

「咱們這麼做到底是要尋找什麼呢？」傑西卡說著，幫忙搬走莉齊桌上成堆的報紙和文件，放到她們身後的地板上。「是想要細節，類似她們的穿衣打扮、髮型，還是專攻她們的朋友家人接受的採訪，類似那些東西？」

「有什麼不舒服嗎？」

「謝謝，姑娘。」莉齊把椅子轉回辦公桌後面，打開電腦。「這跟昨天停車在我公寓外面的是同一個女人。她不怎麼擅長偽裝。我希望你能幫我留心她一下，可以嗎？」

「十四年前——」

她感到不寒而慄。

傑西卡已經接起了電話。她把聽筒拿到胸口，沖莉齊做著她看不懂的口型。莉齊接過電話，把聽筒放到耳邊，小心翼翼地往後坐到椅子上。「我是莉齊·加德納。請問有什麼可為您效勞的？」

莉齊挑起一條眉毛。

「她戴著一頂棒球帽，是嗎？」

「沒事。下周三周四之前我都不用非得回學校。」

「行，」莉齊開始掙扎著從座位上起身，「我自己去。」

「你媽媽知道你在我手下打工嗎？」

「我真不覺得我現在應該離開你。你看起來狀態不好。你可是剛昏迷過的。」

傑西卡再次查看名單時，變得沉默。她的眼睛似乎又一次濕潤了。

傑西卡在空中擺了擺手，以示否定：「我媽有她自己的一堆問題。她再也不會管我做什麼了。」她聳聳肩，「她時刻準備著讓我和我哥哥搬出去，好給她多一點空間呢。」

莉齊往窗子那邊轉頭轉得太急，脖子抽搐了一下，還傷到了幾根本就腫痛的肋骨。她的目光飛快地掃過，從一棟建築到另一棟建築，從屋頂到屋頂，然後逐扇窗戶地排查，尋找任何可疑的動靜，或者任何人躲在百葉窗或布簾後面偷窺的跡象。

「傑西卡，你需要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