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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若不是基隆眼疾手快拽住了他披風的一角,那一眼就會讓他情不自禁,意亂神迷,什麼都不想地就行動了。顯然,那個希臘人就怕這個興奮過度的貴族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來。基督徒們已經開始念祈禱詞和唱讚美詩。很快,「主來吧」的聲音響起,這聲巨大的呼喊是確定他們對神的信仰,使徒開始了洗禮儀式,長老們將待施洗的信徒領至他的面前,他則從噴泉里掬水灑到他們頭上。維尼奇烏斯突然非常確定,這個漫長、持久的夜晚永遠不會結束了。他的耐心行將告罄。他想立刻跟著呂基婭走出這個地方,半路上抓住她,或者把她從她的居所裡帶走。
想到這兒,迷惑混亂差點將他的腦袋撕裂,他幾乎要對基隆的打擾表示感激了。這個希臘人哼哼唧唧,嘀嘀咕咕地訴說自己的命運,打散了那位貴族的擔憂之情。他答應過尋找呂基婭,而他也找到了她,不是嗎?他冒了很大的風險,這一點應該被記住。那麼現在還要從他這裏得到什麼呢?他並沒有承諾去劫持她,誰能指望他這樣一個可憐的傷殘老人,一個缺了兩根手指,一個滿腦子都是研究學問,沉思冥想和正經工作的人做這件事呢?在擄走那位姑娘時,確實,我們相信眾神會保佑這位天之驕子。可是眾神不也曾不時在奧林匹斯山上飲酒作樂,沒有關注人類的事務嗎?這個希臘人指出,命運女神變幻無常,因為她矇著面紗,她在白天就看不清楚東西,在日落如此之久后,她又怎麼會留意到什麼呢?
維尼奇烏斯被轉移了注意力,他從披風裡面拽下裝金幣的錢裝,把它扔到基隆的手裡。
「一頭蠢牛對亞里士多德說的話也不過如此。」基隆聳了聳肩言道。
維尼奇烏斯留意了下,他的話確實不假。在聽使徒講道的過程中,大多數基督徒們都摘下了帽子,好聽清楚他說的每一個字。可這三個侵入者卻至始至終地戴著帽子,沒有露出臉。基隆的提議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只要他們出了門,就可以看清每一個離開墓地的人,那個巨人似的烏爾蘇斯自然也很難被漏認。
聽了這話,維尼奇烏斯很高興。他喜歡聽到這樣的話。「那麼就讓這成為現實吧,以赫拉克勒斯之名起誓!」他立下誓言。「說不定明天我們可能會失去她的蹤跡,但如果我們到那裡就給他們來個出其不意,措手不及,今天晚上我們可以把她帶走!」
「這條路真是崎嶇不平,難走的要命。」他議論道。「還黑咕隆咚的,我燈里的油全燒完了。如果偉大的克羅頓真的如他的名聲那麼強壯,能背著我,把我至少送到城門的地方,那麼在稍後扛起那個姑娘之前,他就有了一次演練。他也將賽過維吉爾史詩里的英雄,所有貴族祖先的埃涅阿斯,他的行為將贏得所有正派的神明讚許,確保我們今晚大功告成。」
「我寧願舉起一隻死了一個月,長滿了癩皮疙瘩的死山羊。」克羅頓瓮聲瓮聲地說。「不過你若是把剛從尊敬的大人那裡得來的錢袋給我,我倒是可以把你背到城門去。」
想到這兒,他的腹內感到一陣尖銳、灼|熱的疼痛,感到有一種難以言述的憤怒,而他知道,這兩者都沒什麼用處。把呂基婭擄走似乎不九-九-藏-書是什麼問題,他差不多能肯定可以成功實施這一計劃。可他也同樣肯定,與她的信仰比起來,他所有的膽量,技巧,勇氣和手段都算不上什麼,他肯定他最終將失去她的心。某種特別的想法出現在他的腦際,令他這位驕傲的羅馬軍團司令官打心底里感到沮喪。那是一個以前從來沒有出現在他腦海里的想法。有生以來他一直堅信,強權統馭一切,打下帝國和治理帝國的鐵劍與硬拳決不會受到挑戰。可現在他卻發現,世界上竟然還有其他不受約束的東西,而且,他還無法給它設定一個恰當的稱謂。
他忘卻了人群,那個使徒從他的意識里消失無蹤。這天晚上,一個個悖論中的啟示帶來的驚詫,懷疑、猜想和對一切的驚異全都化為了烏有。他眼中只有她,最後的最後,她終於出現了。在他所有的努力之後,在痛人心扉的憤怒和狂躁的一個個白晝過後,在令人憂思焦慮的一個個漫漫長夜過後,他又找到了她!
它是什麼呢?他無法看穿它的秘密,無法找出表述它的語言。從遲鈍獃滯的大腦里,他所能聚合起來的全部畫面就是那片墓地,那些集攏的人群以及身心投入地聆聽一位老者宣講的呂基婭。那位老者講述的是一位轉世為人的神明所受的磨難,他的寂滅與復生,他救贖了這個世界,他還許諾在斯梯克斯河兩岸的亡靈之地上將有無窮無盡的快樂生活。
可這時他卻停下來了。他看得出來,什麼都不必再說了。沒有人在聽。維尼奇烏斯已經激動得臉色發白,不過他的眼睛卻眯了起來,露出勢在必得的精光。輕輕一眼就足以表明,現在什麼也阻止不了他,什麼也不能讓他改變主意了,他決不會回頭。克羅頓像只野獸一樣氣勢洶洶地噴著氣,比任何時候都像被關在競技場上的籠子裡頭的一頭惡熊。他開始深呼吸,像一個摔跤手在比賽之前那樣,往結實的胸膛里灌滿空氣,他弓著厚實的脊背,左右來回地彈跳 ,除此之外,他也沒有顯出任何害怕或驚慌的神色。
走路走得累了的他也想為自己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時,天色逐漸明亮起來,晨曦在城牆上顯出微微的灰亮色彩。路邊的樹森,建築和偶爾一現的墳墓開始顯出灰濛濛的輪廓。大路上也不像之前那麼空空蕩蕩;雖然天色尚早,菜販子們卻已經在趕路了。他們牽著馱滿了新鮮蔬菜的騾子往城門口趕去。等他們到了那兒時,正好將是城門開放的時間。處處都有載著鹿肉和牛肉的貨車發出吱吱呀呀的車輪聲,大路上和大路兩邊的沙地上騰起一片薄霧,預示著會有一個好天氣。從遠處看,行人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若隱若現,不過維尼奇烏斯的眼睛卻只盯著他前面呂基婭的纖纖脊背;在越來越明亮的夜色下,她的身上彷彿鍍上了一層銀光。
「折斷你的大腳趾吧!」希臘人惱恨地反口回擊。「從剛才宣揚貧窮和憐憫是最大美德的那位德高望眾的老者那裡,你就學來了這東西嗎?我算是看出來了,就算是讓你變成一個半生不熟的https://read•99csw.com基督徒都不行。比起讓真理擠進你那河馬腦袋裡,讓陽光透過瑪摩坦地牢的牆壁還要容易些。」
「你跟著我進去!」維尼奇烏斯命令,他們二人消失在黑乎乎的門洞里。
「那麼你想怎麼樣呢,大人?」
「不!」維尼奇烏斯說。
「我先進去!」他吼道。
基隆在最近的巷子的角落裡蹦來蹦去。他在那裡貓著腰,從牆後面探出頭來焦急地四處張望,等待著接下來的一切。
「拿著,閉上你的嘴。」他說。
「如果你對哲學略知一二,你就會知道黃金不過是過眼煙雲。」
「讓那隻老山羊閉上他的嘴,主子。」他咆哮道,一臉惱怒和鄙視的表情,「讓我用拳頭砸穿他的腦袋。想當初,在布克森圖姆,路奇烏斯·薩圖爾尼烏斯雇我去競技,在一家小酒店,有七個喝醉了的角鬥士向我挑釁,結果他們沒有一個不是斷了肋骨才離開那個地方,我不是說就在這兒,在人群中把那個姑娘抓過來。他們大概會向我們扔石頭或者給我們腳下使絆子。但是一等我們到了她家,我就可以把她往肩上一扛,帶她到你說的任何地方,大人。」
「而我在這兒等著你的一桶凱法利尼亞葡萄酒。」基隆和他針縫相對。「我會活下來。」
依基隆之見,那就是路的盡頭了,他在離另外兩個人五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把自己緊緊平貼在牆上,壓著聲音叫他們到他那裡一會兒。
「你看,大人,」基隆用手指點,「你的姑娘被保護得很好。她和他們那位偉大的使徒呆在一起,就在前面。看,他們幾乎都要在使徒面前跪下來了。」
他擔憂地嘆了口氣,說道,「他要是高一點就像格勞庫斯了。」
「那個呂基亞人看起來強壯得不得了。」基隆哼哼唧唧地說。
「大人」。基隆在他身後開口。「我要是覺得你的慷慨大方到了頭,那是我在羞辱你。我知道你的慷慨是沒有止境的。雖然現在你已經兌現了一部分給我,但你不能就此以為我是出於一己私利才說這番話。讓我再一次地向您提議:你去找出你天仙一般的呂基婭當下住的是哪一幢房子,回家去叫來你的奴隸,再帶上一頂肩輿,不要去理會那頭蠢象似的克羅頓的啰嗦。他催你立刻採取劫持行動,不過是為了從你身上多榨些油水。」
然而回城的路還很長,他有時間去思考別的事情,包括橫亘在他與呂基婭間,由這份陌生的信仰造就出來的鴻溝。可現在這個思考來得太晚了,他明白了之前發生的一切及發生的原因。他有足夠的敏銳來察覺他並沒有真正地了解過呂基婭,他想,她美得超乎想象,是一個成熟嫵媚的年輕女子,讓他欲|火中燒。而現在,他能夠看出,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與他人迥異的女人。這是一個因為她的宗教使她與眾不同的女人,任何希望她屈服於肉體的慾望,順從於男女私情的快|感,以及用金錢打動她的想法都無異於痴人說夢。他終於了解到無論是他還是佩特羅尼烏斯于以往都不能了解的東西,他了解到,這個新的信仰將全新的觀念灌輸進了人類的靈魂,這種觀念從來沒有在人類中出現過,她也不會放棄她的信仰一絲一毫,如果說快樂之於她有read.99csw.com什麼意義,那麼這個意義也將會與他對快樂的看法截然不同,無論是佩特羅尼烏斯、愷撒、皇室大臣還是整個羅馬社會都不會對此事有更好的了解,他認識的其他女人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成為他的情人,而唯有這個基督徒姑娘會是一個被犧牲的受害者。
「太棒了!」克羅頓又笑了。「你用你的哲學對付我,我把我的想法塞到你的腦子裡,看我們誰贏。」
「為什麼,」他呻|吟道,「就沒有人聽從理智和經驗的教導呢?」
「我們跟著她去她的住處,然後把她從那兒帶走,馬上就辦!你準備好了嗎,克羅頓?」
儘管腦袋裡亂吵吵地響成一片,維尼奇烏斯仍被她身上純潔完美的貴族氣質和穿戴著的粗布奴隸披風的對比震撼了。愛情如烈火一般燒遍他的全身,它龐大無比,強烈無比,把他放在由思念,傾心、獸|欲和無限的尊敬混雜起來的奇怪情愫中,繞得他暈頭轉向。只要看到她,他的心中就充滿了喜悅,就好似一個口乾舌燥的旅人發現了一杯水,細細地咂摸,沉醉在那份喜悅之中。她站在那個健碩的呂基亞人旁邊,越發顯得嬌小、纖細,猶如一個稚子,他也注意到她現在瘦了,脆弱得彷彿風一吹就能飄走,脆弱得彷彿是一朵花,或者一個脫離了軀殼的靈魂,但這隻不過愈發加深了他要擁有這個特殊之人的想法,和他之前在羅馬和東方擁有過的所有女人相比,她完全不一樣。他會樂意用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與她交換,就是把羅馬拿來做價碼,把世界的其他地方拿來交換,他也樂意。
一穿過城牆外空空蕩蕩,荒無人煙的荒地,這些回城的基督徒們便開始分散成一個個小群體,消失在一幢幢房舍間。現在能將他們藏起來的人變少了,這三個侵入者不得不在跟蹤呂基婭時稍稍退了退,拉開一些距離。每往城裡多走一步,基隆便更緊張一分,他開始抱怨雙腳流血,腿抽筋,他甚至比他們落開更遠的距離。然而維尼奇烏斯並不在意他是跟上前還是留下來。他覺得他再也用不著他了。這個希臘人無論在什麼樣的暴力行動中都派不上用場,讓他回家也無妨。但是這個希臘人並沒有和基督徒們一起消失於小巷中,他顯然是一個地道的學者,維尼奇烏斯冷淡地想,卻至少像一個書獃子似的對什麼都好奇。他甚至時不時地一瘸一拐地加快點速度,繼續懇求行動要克制,並推測著和使徒走在一起的那個駝背老頭的身份。
「我們可以跟蹤他們。」基隆低聲說道。「我們可以看他們進了哪一間屋子。然後到明天,或者說是今天早晨的晚些時候,大人,你可以讓你的奴隸們把所有的出口都堵住,然後把她帶走。」
「我從一開始就準備好了。」這個劍鬥士嘟噥道。「要是我沒把保護她的那頭公牛給打趴下,你儘管把我降為奴隸好了。」
「現在我對這一切覺得好多了。」他說。「赫拉克勒斯和提修斯都曾有過艱難的時光,他們都經歷過重重考驗,但他們成功地解決了難題。如果我的最好朋友克羅頓不是另一個赫拉克勒斯,那麼誰又是呢?而你,大人,我不會把你說成是一位半神人,因為你充滿了神性,而且你不會忘記你謙卑、忠誠https://read.99csw•com的僕人,他不定時的需要必須得以滿足,因為當他沉迷於書本中時他便什麼都忘了。幾畝林蔭地和一棟小房子將是您這位慷慨的保護人能給予的恰如其分的禮物。與此同時,我會成為你英雄事迹的見證者,在遠處為你喝彩,祈求朱庇特助你一臂之力,假使事態惡化了,我也會高聲喊叫,讓半個羅馬城的人跑來幫忙。
「別擔心。」克羅頓笑著說,他恐怖如任何猛獸,並且也沒有任何人類的情感。「我不會變成任何一種基督徒,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我可不想有了上頓沒下頓。」
可是在城門外,他們不得不等了好久,黎明到來,等遠方鄉村裡的公雞都打過鳴了,他們才看到烏爾蘇斯和呂基婭跟著幾個人出來。基隆覺得他認出了那位使徒,他和另一位小個子老頭走在一起,他們後面跟著幾位中年婦女和一個提著燈籠的小男孩,大約有兩百個男人和女人圍著他們,這三個侵入者悄悄混進了人群中。
金幣的份量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它鼓起了這個希臘人的勇氣,振奮了他的精神。
這份疑慮成了他的救贖,衝動也許會讓他急急忙忙,不假思索就採取行動,不過他壓制住了衝動,不確定他看見的是不是另外一副幻象,一副從這片墓地上幻化出來的被扭曲了的現實的一部分,又或者,他不確定他是不是在做夢。然而不是。這不是夢。她就在那裡,他們之間的距離還不到二十步。她完全被火光罩住,他可以盡情地,高高興興地把她看個夠,她頭上的兜帽滑了下去,拔亂了她的頭髮,她嘴唇張開,溜圓的眼睛直愣愣地朝上看向那位使徒,就彷彿入了迷一般。她穿著一身黑色的羊毛披風,看起來和其他的普通窮人沒什麼不同——或許是蘇布拉的一個女裁縫,或許是台伯河對岸區的一個水果小販——然而她精雕細琢的面孔卻泄露了她的身份。他從沒見過她像現在這麼漂亮的樣子。
一見到呂基婭,維尼奇烏斯血管里的每一滴血便都沸騰活躍起來。
「又沒人讓你去和他掰手腕兒。」克羅頓吼了一句。
「讓意外發生吧。」基隆悲嘆,「讓那隻呂基亞大熊把磨盤扔向尊貴的軍團司令官吧,讓他用酒缸或者水罐砸中那位尊貴的維尼奇烏斯吧,酒缸或者水罐砸出的回聲會把可憐的基隆埋葬。」
維尼奇烏斯竭盡全力才克制住自己,不當場在這個地方去追逐呂基婭,不在這片墓地里的人流中抓她,不過基隆也在他的腦袋裡擰上了一根理性的絲弦,他幾乎要答應下來,可是克羅頓卻更關心他能幹多少活,掙多少錢。
就在這個時候,開始慢慢有人走出這片墓地,基隆和他湊得更近了。「我們先出門吧,大人,」他悄聲說道,「我們剛才一直戴著帽子,別人都在奇怪地看著我們呢。」
他以前從沒有想到,歡樂喜悅可以撲天蓋地湧向一個人,讓他變得如同一隻野獸,讓他呼吸困難。他自己都不認識突然變了模樣的自己,之前他還篤定命運女神在阻礙他的希望得以實現,而現在他不敢相信他的歡樂是真的,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他說智慧必須永遠屈服於強權和實力,這是自然法則。他說他對這位尊貴的軍團司令官的依附就如同亞里士多德對亞歷九-九-藏-書山大的依附。只要高貴的大人信任他,在他們動手之前讓他保管錢袋,就是那隻他曾親眼看見他拴在腰帶上的那隻錢袋,那麼萬一有什麼不測發生,他至少也可以有法子僱人幫忙,甚至是去賄賂那些基督徒。
但是基隆卻開始反駁,他抬出所有的神明,請求他們保持原來的打算不做變更。克羅頓的存在不就是萬一他們被人認出來時好保護他們的嗎?像這樣實際孤身一人地抓走那個姑娘是冒險的行為,他們可能會被殺死!再說了,她也許會用什麼法子從他們手上逃脫,藏到別的地方或者乾脆出城,到時候他們該怎麼辦呢?為什麼不去打穩贏不輸的賭,反而把全部賭注都押在一輪可能讓人死無葬身之地的賭局上?
那個希臘人大概花了一個小時來抱怨他長了水泡,可現在,他哧溜一下就跑出了巷子,快得就好像墨丘利的雙翼長在了他的腳踝上似的。
維尼奇烏斯什麼也沒有說。他們現在到了城門口,在這裏,軍團司令官又吃了一驚。兩個看守城門的士兵在使徒經過時跪了下來,而他將手放在他們的鐵甲上,並劃了一個十字形的符號為他們賜福。這位青年貴族想都沒有想過這個基督教竟然傳播到了軍團中,他不敢相信它竟然那麼快就遍地都是了,就彷彿在一座擁擠的城池裡,大火從一棟房子燒到了另一棟房子,它每天都以真正火災的速度吸收新的信奉者。他還從這種信徒的增加聯想到呂基婭身上。由於在城門值勤的士兵中有基督徒的存在,他現在深信,若是她想偷溜出城,她隨時都能找到心甘情願幫她忙的人。他忙不迭地感謝保佑他的眾神,感謝她到現在為止一直沒有覺得有出城的需要。
「我們要行動」。維尼奇烏斯不耐煩地喝道。「繞到後面去看看這幢房子有沒有別的路出去。」他下令。
然而在到達台伯河對岸的一片片公寓樓之前,他們還有一段長路要走,當圍著呂基婭的那小一人離開后,太陽已經越過了地平線。使徒,一個老婆婆,還有那個提著燈籠的小男孩兒沿著台伯河轉彎走了;那個小個子老頭、呂基婭還有那個大漢悄悄走進一條狹窄的小巷,他們走了一百來步,然後拐進了在一間賣鳥的鋪子和一個橄欖油攤位中間的一個門洞里。
「沒有。」過了幾分鐘后他回來報告說。「這裏只有一扇門。」接著他又嘗試了一遍:「求求你,大人。」他雙手合什,說道:「看在朱庇特、阿波羅、維斯塔、庫柏勒、伊西斯、密特拉、豐饒之神以及東方和西方所有神靈的份上,放棄這個打算吧,聽我說……」
「我們要談談。」他悄聲說。
「我在這兒等著你。」克羅頓揮著拳頭說,「等著你的肩胛骨上裂開一條大縫,你死定了。」
人們確實在向包括了呂基婭在內的那一小群人下跪,可維尼奇烏斯卻幾乎沒看他們一眼,他的眼睛一刻也沒從那個姑娘身上挪開過。將她劫走的念頭滿滿當當地佔據了他的腦海。他是一名指戰員,突擊、埋伏和奇襲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他把戰場上的精準作風拿來用在制定劫持她的計劃上。他的決策是大胆的,也許甚至是冒進的,可是膽大無畏通常能在戰爭中帶來勝利的戰果,他回想起了以前,攻擊越是大胆,贏面也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