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人類社會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道路和建築物的變化也越來越大。到了今天，簡直一日數變。住在大城市裡的人，三天不出門，再一出門，就有可能認不清街道。原來是一片空地，現在卻像幻術一樣，突然矗立在你的眼前的是一座摩天高樓。原來是一條羊腸小道，現在卻突然變成了一條柏油馬路。會暈頭轉向，這不必說了。即使老馬一ｈｔtps://rｅａd.９９ｃｓw•cｏｍ流的動物真有「特異功能」，也將無所用其技了。

我們這些老馬千萬要向小馬學習。

在古代，老馬等之所以能夠識途，因為它們老走同一條道路，而古代道路的變化很少，道路兩旁的建築物變化也不會大。久而久之，這些牲畜們就記住了。只要把韁繩放開，讓它們自由行動，它們必然能找到回家的九-九-藏-書道路。也許這些牲畜們還有什麼「特異功能」，我沒有研究過，暫且不說。

這個典故的出處是《韓非子·說林上》，與管仲和齊桓公有關。有一次，齊桓公伐孤竹，「春往冬反，迷惑失道。管仲曰：『老馬之智可用也。』乃放老馬而隨之，遂得道」。不管歷史事實怎樣，老馬的故事是絕對可信的。不但馬能識途，連驢、騾、貓、狗九_九_藏_書等等動物都有識途的本領或者本能。

我就有一個親身的經驗。有一天，我走出北大南門到黃庄郵局去，我在海淀已經住了將近半個世紀，是這裏的一匹地地道道的老馬。我也頗有自信，即使把我的眼蒙住，我也能夠找回家來。然而，這一回我卻出了丑，現了眼。我走了一條新路，一走出去，是一條大馬路，車如流水馬如龍。我一時傻了眼：這是九九藏書什麼地方呀？我的黃庄在哪裡呀！我一時目眩口呆，只覺得天昏地轉，大有白天「鬼擋牆」之感。我好不容易定了定神，猛抬頭看到馬路上駛過去的332路公共汽車，我才如夢方醒，終於安全地走回到了學校。

無論是在文章中，還是在口頭上，「老馬識途」是常常使用的一個典故。由於使用的頻率頗高，因此而變成了一句俗語。

像我這樣一匹老馬，腦筋是九*九*藏*書「難得糊塗」的，眼耳都還能準確地使用；然而在距北大咫尺之地竟然栽了這樣一個跟頭，這個跟頭在我心中摔出了一個「頓悟」。我悟到，千萬不要再迷信老馬識途，千萬不要在任何方面，包括研究學問方面以老馬自居。到了現在，我覺得倒是「小馬識途」。因為年輕人無所蔽，無所懼，常常出門，什麼摩天大樓，什麼柏油馬路，在他們眼中都很平常。

但是，切不可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