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別勸我，讓我痛痛快快哭吧，哭完這一次，以後我都不會再哭了。

這幾乎是支撐著我們不趴下的最大信念。

第一筆薪水，五味雜陳。

她活了40多年，第一次上班。

媽媽當天哭著去了職業介紹所，求了人半天，求來了一份工作。

果子笑：媽媽有時候像個小孩子一樣，真的……她非要把第一筆薪水匯給我，讓我買吃的，買衣服穿。我怎麼可能要嘛，我不要她還生氣……

別笑我俗氣。

四年半后，他九-九-藏-書背著吉他，來到了大冰的小屋門前。

果子停頓了一會兒，說：

我問過自己，我和媽媽算是挺過來了嗎？我們的從零開始，及格了嗎？

我知道把錢當信念非常可笑。

媽媽也長大了，哭著哭著就長大了。

幾年前，收到果子匯來的第一筆錢后，媽媽在電話那頭問：不是偷來的吧？

媽媽這幾年一直做保潔員，現在每個月能掙1400多元，她以前在家從來不幹活，現在什麼都會做了九九藏書……一開始我很心疼她，擔心她受不了委屈吃不了苦，可她說，兒子，你都能從零開始了，我也要跟上你才行啊。你不用心疼我，你多誇誇我就行，你每次一誇我，我就不累了……

媽媽每次一聽這話，要麼岔開話題，要麼著急地掛斷電話……眼淚她都憋著，她再沒和我哭過。

與孝順無關，果子的從零開始並非勵志雞湯，不過是一個孩子的救贖和悔改。

果子笑著指指身上：媽媽用第一筆薪水，給我買九九藏書了這件白襯衫。

他說：唉，一想起來就覺得心疼。

陰錯陽差，果子媽媽那天開工時，遭遇了曾經的牌友。牌友打電話喊來其他好幾個牌友，名義上是介紹生意，實際上是為了發朋友圈。

手指點著胸口，他咧著嘴笑，漆黑的屋子裡，笑出清清亮亮一滴淚來。

使勁掙錢，也不全是為了錢……有這麼個念頭撐著就好，有念頭才敢有指望，偶爾才敢想想將來。

他擦過高樓大廈的玻璃幕牆，擺攤兒賣過煙花，夜場里打過rｅad.９9csw•ｃｏm工，琴行里也打過工，學過吉他也教過吉他，大學里開過吉他班……不論從事什麼工作，他都會從每個月的收入里分出一半，匯給媽媽。

變故后的這幾年，我和媽媽唯一的想法就是拚命工作，使勁掙錢。

媽媽的工作是保潔。擦地、刷馬桶、清洗油煙機。

他們輪流站到媽媽身後，各種擺pose，手機閃光燈肆無忌憚。

我每次誇完她后，都會說，媽媽你一定別累著了，我現在靠吉他能吃上飯，過幾年我就能靠吉他吃九*九*藏*書飽飯，將來我回貴陽陪你一起過，這輩子咱們再也不會朝不保夕了。

果子說：媽媽現在也有工作，也在掙錢。

不敢細想，怕一想多了就滿足了，一停下來就再次迷路了，一安逸了，就再也跑不動了。

幾年來發生的故事他沒細說，甘苦自知，大抵不過是漂泊。

但做事總比不做強，如果一時還沒有資格去談論理想，那就先認真工作，好好掙錢。

她哭：我兒子沒有不管我，我兒子能養我了。

果子離開貴陽時，沒帶任何行李，只有一張單程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