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朝窗戶，背對她站立，依舊穿著昨天的軍服，站姿挺拔、淵渟岳峙，像是一把絕世寶劍，隨時等待著奪命一擊。

辰砂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得筆挺，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辰砂終於有了反應，警告地說：「封林身後有一個區的力量，不需要你操心。」

晃晃悠悠，眼看著要靠到，卻又要直回去時，辰砂突然維持著筆直的上半身，往洛蘭身邊迅速移動了一下，洛蘭的頭終於挨到他的肩膀。

既然是她把辰砂拖下水的，那就儘力彌補，把辰砂再送上岸。

辰砂坐得筆直，一動不動，似乎等著什麼發生。

「哦，好！」洛蘭想都沒有想，直接繞過士兵，走到警察身邊。

還沒有到上班時間，寂靜的樓道里，只有他們並肩走著。

辰砂好像完全不在意她說了什麼，一句都沒有過問。

可是，洛蘭的身體好像自帶糾錯功能，總是快要靠到辰砂的肩膀時，又坐直了，繼續呼呼大睡。

幾個警察面面相覷。

洛蘭迷迷糊糊上了警車，才發現辰砂在她身邊，「你怎麼也在？」

一個警察看到洛蘭，想要過來，被士兵擋住了。他只能硬著頭皮大叫：「駱尋？」

洛蘭看他再沒有問題，頭倚著車窗，閉目假寐。

洛蘭打開個人終端的通訊錄，聯繫安娜。

洛蘭想起被棕離帶走的封林，關心地問：「封林怎麼樣了？」

辰砂點了點頭，安達說：「夫人請隨意。」

洛蘭本來以為只是一個小範圍的調查，她已經成功完成手術，只要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清楚，應該不https://read.99csw.com會有大問題，完全沒有想到一個普通孤兒的基因手術竟然成為舉國關注的惡性|事件。

洛蘭放心了，她問心無愧，不管結果是什麼都會坦然接受，只要別拖累辰砂就行。

回到家裡，洛蘭喝了一罐營養劑，泡了一個熱水澡，把自己扔到床上，想繼續睡覺。反正不能去上班，不睡覺也沒有其它事情干。

他心中苦澀，立即後退，「不管你夢見了什麼，都只是一個夢。」

她一下子驚醒了，正好看到辰砂，還以為仍在夢中。

紫宴笑眯眯地彈出無數張塔羅牌，想要殺死她。

辰砂說：「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好的。」

「我們接到舉報，你違法進行基因修復手術，請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兩人走到停車場，看到來接他們的人竟然是古板嚴肅的安達總管。

洛蘭想到自己的尷尬身份，立即閉嘴。作為一個異國公主，對被指控叛國罪的封林而言，保持距離就是對她最大的幫助。

洛蘭拚命地逃，卻看到辰砂擋在前面，他一臉寒霜，握著長劍刺向她……

辰砂清冷的聲音像是一盆兜頭涼水，把洛蘭的腦子徹底澆清醒了。

辰砂說：「正好一起，省得你們再跑一趟。」

「他從不罵人。」辰砂的話很誠實，只是省略了後半句「他一般都是直接把人揍進醫院」。

洛蘭動了動，似乎察覺到異樣，嘴裏無意識的「嗯」了一聲，帶著濃濃的鼻音，尾音拖得很長。

洛蘭想清楚后，立即做了決九九藏書定。

快要出醫院門時，辰砂大步追過來，「是我批准的手術，我也需要配合調查。」

洛蘭脫下手術面罩，疲憊不堪地問：「什麼事？」全神貫注地和死神搏鬥了十三個小時，她現在精疲力竭，腦子完全是一團漿糊，只想趕緊找個地方睡一覺。

洛蘭的頭慢慢向著側面一點點歪過去。

他笑抱住她，非常親昵地親吻她的臉頰。

進了警局，按照規定，洛蘭和辰砂要分開隔離、單獨錄口供。

兩個負責審訊的警察本來以為洛蘭會狗仗人勢，仗著有指揮官撐腰頤指氣使，沒想到洛蘭十分配合。

洛蘭一下子從噩夢中驚醒，看到近在咫尺的辰砂，竟然被嚇得臉色發白，立即縮躲到車門邊。

辰砂沉默。

洛蘭很意外，拽了拽辰砂的衣服，小聲問：「他不是執政官的人嗎？怎麼在這裏？」

幾個警察懷著一種「好像很有道理，但又說不出哪裡古怪」的感覺，把辰砂和洛蘭一起帶進警車。

她不懂政治，但也知道事情鬧到這麼大，政府無論如何都要給公眾一個交待。如果澤尼能熬過危險期，活下來還好，如果澤尼熬不過，她就是證據確鑿的殺人犯。不嚴肅處置她，只怕難以平息民憤。

封林指著她的鼻子，鄙夷憤怒地斥罵：「你個大騙子，一個死刑犯竟然敢冒充公主！」

洛蘭走出手術室，看到荷槍實彈的士兵守在手術室門口，還有幾個警察愁眉苦臉地等在一旁。

洛蘭翻身坐起，打開智腦，想看點娛樂節目，放鬆一下心神，卻看到九_九_藏_書鋪天蓋地、和她有關的新聞。

洛蘭想起自己的夢，心中一驚，停住腳步。

辰砂估摸著她在做噩夢，忙輕聲叫：「洛蘭、洛蘭……」

她掩飾地看向車窗外，「到警局了？」

然後，沒過一會兒，她的身體又開始慢慢向著側面一點點歪過去。

幾個警察愣住，這麼簡單？他們看之前凶神惡煞的士兵沒有阻止的意思，才領著洛蘭向外走去。

「只是夢……」辰砂彎身過去想安撫她。

三人坐上飛車，洛蘭看安達和辰砂似乎沒有交談的打算，禮貌地問：「我可以視頻聯繫一下同事嗎？」

她打起精神，換衣服、梳頭髮，還化了點淡妝，遮去臉上的疲憊。

安娜早有準備，立即把澤尼最新的檢查報告調出來給她看。洛蘭一邊瀏覽各項數據，一邊詢問澤尼的術后反應。

洛蘭扯扯嘴角，勉強地笑了一下，閉上眼睛，幾乎瞬間就昏睡過去。

看完檢查數據，洛蘭讓安娜把兩種基因藥劑的用量加大。

「三四天……」安達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

安排妥當一切后，洛蘭切斷視訊，剛想閉目休息，聽到安達問：「要多久才能確定澤尼平安渡過手術后的危險期，保住了性命？」

洛蘭苦笑，原來她和死刑這麼有緣，也許最終不管她怎麼逃都逃不掉最初的結局。

辰砂沒有理她，面無表情地下車，徑直向前走去，幾個警察像是小跟班一樣，殷勤地指路，洛蘭只能默默跟隨。

難怪安達會屈尊降貴，親自去接他們，難怪飛車上安達會問她那個問題，這三四天可不是普通的三九*九*藏*書四天。不過，執政官擔心的應該不是她，而是辰砂，怕她拖累辰砂，毀掉他的光明前程。

洛蘭掩飾地說：「警察問的問題，我實話實說了，應該沒問題吧？」

「澤尼怎麼樣？」

「沒問題。」

她連著換了幾個頻道，都是在批判她藐視法律、草菅人命，甚至有媒體發起了是否支持對駱尋執行死刑的民意調查。

「你會不會被執政官責罵？」洛蘭有點擔心。

辰砂淡淡「唔」了一聲，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意思。

辰砂依舊沉默。

她在做基因手術，十分嫻熟自信，似乎已經做過很多次。周圍有很多人在說話，卻什麼都聽不清楚，終於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她抬頭看去，卻是穆醫生。

她被嚇了一跳，場景一下子變了。

「一般三四天後就能知道。」

夜色中，警車飛馳。

他們問一句，洛蘭答一句，不到半個小時，洛蘭就乾脆利落地把犯罪經過交代得一清二楚，還主動告訴警察：「按照醫院規定，所有手術都有錄像資料，你們需要證據的話，可以問醫院要。」

辰砂鬆了口氣，不管飛車如何開，都維持著上半身巋然不動，由著肩頭的那個人酣睡。

從醫院過來，不管飛車開得再慢，一個小時也肯定到了，但現在天色已經蒙蒙亮，幾個警察沒精打采地站在車外，眼神詭異地偷看她。

辰砂屏息靜氣、一動不敢動。

洛蘭心事重重地走出審訊室，一抬頭就看到等在外面的辰砂。

洛蘭不敢相信地查看個人終端，凌晨五點多。她一頭霧水，低聲問辰砂：「路上出了什麼九九藏書事，怎麼才到警局？」

洛蘭關掉智腦，默默思索。

兩個警察面面相覷，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配合的罪犯，他們心情複雜地說：「因為有指揮官的擔保，你可以回去了，但調查結果出來前，你的行動將受到限制，不能離開阿麗卡塔星，必須隨時配合調查。」

洛蘭覺得很壓抑，沒話找話地說：「那幾個警察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把我當成你的情婦了。」

她穿著死囚的衣服，站在刑場上，戴著面具的執政官像是殘酷的死神，冷冷宣判：「殺了她！」

「他們沒有問，我就沒有解釋，反正這事棕離知道，也算不上欺騙警察。」

辰砂立即轉過身，敏銳地問：「怎麼了？」

她想起凌晨時做的夢——

洛蘭用力打開他的手，眼裡滿是驚懼害怕，就好像他已經異變成吃人的野獸，隨時會把她撕成碎末。

她深吸幾口氣，漸漸平靜下來，看到辰砂的樣子，知道他誤會了，但有的事根本沒有辦法解釋，只能將錯就錯。

辰砂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很累吧？」

洛蘭的眉頭舒展開，似乎覺得終於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頭又往他頸窩裡靠了靠，安靜地沉睡著。

但是，腦子裡各種念頭此起彼伏，完全睡不著。

洛蘭已經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實在沒有辦法逞強，乖乖地點了下頭，「幸虧我是a級體能了，否則根本撐不下來。」

辰砂當時說「不管你夢見了什麼，都只是一個夢」，可遲早有一天會變成現實！

天蒙蒙亮時，洛蘭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表情十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