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林輕嗤，「我很缺謝謝嗎？」

「小尋。」殷南昭的聲音傳來。

封林拿起裙子，扔到駱尋身上，「隔壁就是洗浴間。」

駱尋搖了搖頭。封林當然不缺謝謝，她壓根沒必要這麼做，卻一邊生她的氣，一邊在照顧她，證明封林心裏依舊把她當朋友。

安教授字斟句酌地說：「執政官在星際航行中受過傷，一直沒有得到妥善的治療。之後又進行了某種極限運動，體能消耗過度。從現在開始需要好好休養。」

她對封林說：「謝謝。」

她靠牆站著，腦子內一片空白。不知道殷南昭會怎麼回答辰砂的問題，更不知道辰砂會是什麼反應。

駱尋抿了抿唇，「謝……謝。」

辰砂沉默了一瞬，問：「你和執政官究竟是怎麼回事？」

認識第十一年。

封林無力地揮揮手，表示你們愛咋就咋，和她無關。

……

他想坦白的時候自然會坦白，駱尋沒有再繼續追問，轉移了話題：「怎麼突然變回了人？」

「那就只能繼續說實話了。」駱尋溫柔地凝視著他，手指隔著艙壁，慢慢描摹著他的面容，「即使你這麼醜陋難看了，我為什麼還捨不得把目光從你臉上移開呢？覺得只有看著你心裏才安穩喜悅。」

「回家？」駱尋扭過頭，茫然地看著他。

駱尋怯生生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

駱尋一直目送著他的reaｄ.99ｃｓw.coｍ背影漸漸遠去。

駱尋側枕在胳膊上，沉思地看著殷南昭。為什麼他總覺得她會後悔？為什麼他會這麼不自信？

「我向他道歉，他沒有接受。他說我對不起的不是他，是你。」

駱尋心中百般滋味，抱著衣服站起來，往洗浴間走去。

「辰砂是個好男人。」

駱尋卻一直關切地看著醫療艙里的殷南昭，完全沒有察覺到辰砂的目光。

駱尋曾經覺得那段日子是流沙上的海市蜃樓，滿是欺騙和謊言，現在才明白那是她生命中唯一單純真摯的時光。

只有那段時光，她雖然用著假名字、假身份，卻像一張白紙一樣單純真摯地活著。

「聽到槍響，看到你頭上流血時，驚嚇恐懼中以為你中槍了，一瞬間身體就開始變化。」

為了告訴她「我喜歡你」，他等了她十一天。

「嗯。」駱尋點了下頭。

駱尋欲言又止：「我……想留在這裏，等執政官醒來。」

封林怒瞪著辰砂，辰砂卻沒有一絲譏諷，而是認真地想要探討請教。

辰砂一言不發，提步就走，駱尋忍不住叫：「辰砂！」

駱尋跟在辰砂和封林身後走進病房，看到殷南昭躺在醫療艙里沉沉昏睡。

駱尋的鼻子發酸。

殷南昭沉默。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就好像看著自己過去十幾年的生命漸漸走向一個終結。

駱尋傻乎乎地接住衣ｒｅad.９9csｗ•ｃom服，不明白地看著封林。

半晌后，病房門打開，辰砂走了出來。

兩人凝視著彼此，眼睛里都含著淡淡的笑意。

「你是駱尋。」

隔著透明的艙壁，呼吸面罩下，潰爛恐怖的面容清晰可見。

「嗯。」

他盯著駱尋，神情看不出異樣，一如往常的平靜冷漠，只是眼神格外黑沉，像是暴風雨前陰雲密布的天空。

殷南昭想起她第一次揭開他面具時的驚嚇表情，下意識想要迴避，最終卻是迎著她的視線，任由她仔細看清楚。

安教授說：「沒有大事，身體極度虛弱引發的突然暈倒。」

今日，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她的生命，給兩人的關係徹底畫上句號。

「說習慣了。」辰砂表情坦蕩，眼神真摯， 「不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我告訴了辰砂我是千旭。」

駱尋走進病房，沉默地趴在醫療艙上。

「哦……現在說『不難看』是不是已經來不及了？」

辰砂沉默不言，繼續往前走。

駱尋這才反應過來，封林是讓她去換衣服，把洛蘭公主死時噴濺到她身上的血污清洗乾淨。

駱尋和辰砂同時扭頭看向醫療艙。

在此之前，她是狡詐冷酷的龍心；在此之後，她隨時有可能變成龍心。

「謝謝教授。」封林說。

殷南昭說：「小尋，你先出去。」

殷南昭愣了一愣，眼睛內風雲變幻，最終都化作https://read.99csw.com了似水深情。

將近一個小時后，病房的門打開，安教授的聲音傳來：「進來吧！」

「恭喜！」辰砂竟然擠出了一絲僵硬的笑，「千旭還活著。」

見面第二天，他不情願地娶了她。當她沒有及時上車時，他警告地說「請公主記住，我不會等你」。

她因為讓尋昭藤吸食鮮血暈倒，他急忙抱住了她。

「希望你將來不要後悔。」

身為惡性|事件的當事人，雖然身上的衣服染了鮮血，她也不敢隨意跑開去擦洗，一直乖乖待在一旁等候吩咐。沒想到封林心細如髮，竟然注意到了，還讓機器人拿了乾淨衣服。

辰砂沒有辦法再告訴自己，駱尋的怪異行為是因為她討厭執政官。她的眼睛里自始至終是擔憂關切，不是憎惡討厭。

封林跟著安教授離開了病房。

長長的走廊里，沒有一個人。他的背影筆挺，軍靴一下下叩擊著光潔的地面，發出微小清脆的聲音。

封林驚詫，直爽地問：「執政官幹什麼了？竟然會極度虛弱？」

封林沒好氣地說：「去把衣服換了，收拾乾淨自己，我們可沒有虐待你，你滿身血腥給誰看？」

「我、我……」駱尋看著辰砂，結結巴巴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小尋，有的時候可以說假話。」

「這會兒需要。」

駱尋覺得似乎有千言萬語在心頭翻湧，可匯聚到嘴邊，能說的只有：「謝謝！」

見面第一天九九藏書，她暈倒在他腳下。他冷漠地跨過她，揚長而去。

辰砂若有所思地看向駱尋。

沉默的安靜中，一個機器人轉動著輪子，滑到封林身旁，把一條幹凈的衣裙遞給封林，「請查收，您要的衣服。」

封林撇撇嘴，對像根柱子一樣站在一旁的辰砂說：「我說你，追女朋友就好歹有點追女朋友的樣子！剛才大好的獻殷勤機會都抓不住，送衣服、送珠寶，這可都是最基本的。」

駱尋苦澀地說：「辰砂，你都不知道我是誰！」

「謝謝我工作失職嗎？我是負責執政官身體健康的醫生，現在卻讓執政官當眾暈倒。」安教授一臉怒氣、語氣不善。

駱尋微笑，「我以為殷南昭不需要假話的安慰。」

駱尋看看面無表情的辰砂，再看看完全看不到表情的殷南昭，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走出了病房。

駱尋微笑，「是啊，好狼狽！正好暈倒在我懷裡，是我把你抱到急救室的。原來我辛苦多年把體能鍛煉到A級，就是為了能抱著你到處跑。」

辰砂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長長的走廊變得空曠寂靜。

駱尋湊過去，隔著艙壁，吻了一下殷南昭的額頭，「我不後悔，你也不許後悔。」

「來不及了。」

駱尋紅著眼眶告訴自己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關係終結時，收到的不是怨恨，而是祝福，可是，卻覺得胸悶氣短，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辰砂太好了，應該有一個更好的read.99csw.com女人。她和殷南昭都身含劇毒，正好彼此相伴，以命糾纏。

殷南昭平靜地問：「很難看吧？」

辰砂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駱尋愣住了。沒想到安教授的理論竟然是對的，情景再現，利用危機打破基因穩定，逆轉異變。她敲了敲艙壁，故作得意地說：「沒有想到我對你而言，比藥劑、猛獸、雷電暴擊還威力強大。」

殷南昭嘆道：「一直不想讓你看到我殘破的身體，就算看到，也應該找一個氣氛好點的時候。花前月下、燈光朦朧，稍微遮掩修飾一下，讓你慢慢接受，沒有想到竟然這麼狼狽地讓你看到了全貌。」

「嗯。」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殷南昭的聲音突然響起。

十幾分鐘后，駱尋沖洗乾淨，穿上封林給她的衣裙，走了出來。

辰砂輕拍了一下駱尋的肩，「執政官有專人照顧，我們回家。」

安教授憂心忡忡地長吁口氣，瞥了眼辰砂和駱尋，對封林說：「小林子，跟我走了，還有活干。」

執政官在昏倒前，明明看到了駱尋，卻毫不抗拒地倒在了她懷裡。駱尋的反應更怪異，一般人看到執政官潰爛的身體都會下意識躲避，她卻急切地衝過去，毫不遲疑地抱住了執政官。

封林不敢吭聲了。

駱尋柔柔地問：「你還有什麼秘密？」

辰砂想了想，說：「謝謝熱心指點。不過，你從小就想睡楚墨，卻直到現在都沒有睡到他，你的指點真的能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