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廚房把野雞收拾乾淨，野芋頭削皮切塊，再倒上半瓶上好的紅酒，一起放進烤箱，用小火慢慢焗。

「小角，做人不是這樣的。只有寵物才會對主人唯命是從，主人讓它做什麼，它就傻乎乎地做什麼。人和人之間不是這樣的，人是利己主義者，自己的喜好、慾望、利益、生死才最重要，凌駕于其它之上。」

「你爸爸還會幹什麼？」

辛洛做實驗時，毫不手軟，但小角的身體出現問題時，她也總會盡心儘力地調理醫治。

「嗯。」

一次又一次失敗，一次又一次重新開始。

小角似懂非懂地想了想，肯定地說：「是啊，我就是利己，因為我想，是我自己的喜好。」

小角想了想，問：「從面癱臉上也能察言觀色？」

「野芋頭。」

可惜別墅再大，也有盡頭。別墅外面的路怪石嶙峋、灌木叢生，輪椅推不過去，只能停下。

小角不知道辛洛到底在研究什麼，也不知道她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研究出來，但是他知道，他會一直陪著她，直到她成功。

辛洛聽話地去捉，卻撲來撲去，都沒有捉住。

也不知道是為了表明自己不是白痴，還是運氣好，辛洛在一株高大的落葉喬木下發現了認識的植物。

第二天，小角的腿恢復正常。

辛洛表情冷淡，看著霧氣繚繚上升，包裹住雪花，雪花變成水滴，落入水裡。

剛httpｓ://ｒeaｄ.9９ｃｓｗ•ｃｏｍ開始藥效還不盡如人意，但辛洛調整了幾次配方后，就有效遏制住肌膚潰爛的問題。

「為什麼？」

……

溫泉池上熱氣蒸騰、白霧繚繞。天空中簌簌而下的細小雪花還未落到水面就化作了水珠，毛毛雨般飄著。

辛洛覺得十分耳熟，「你跟誰學的罵人的話？」

辛洛氣鼓鼓地從水裡鑽出來，狼狽地瞪著小角，命令：「把面具摘掉！」

辛洛扭頭看小角，隔著狐狸面具，只能看到他清澈見底的眼睛。

「你爸爸好厲害。」

四肢痙攣，腸胃絞痛、身體潰爛、頭疼昏迷、短暫失明……

小角不說話，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安靜地看著辛洛，配著一張瑩白的狐狸臉，顯得十分柔順乖巧。

她扒開積雪，挖出了埋在雪下的野芋頭。

辛洛想到，除了他剛變回人的那一個多月，其餘時間小角都陪她待在實驗室里，幾乎足不出戶，像坐牢一樣。

小角剛想咧嘴笑，又不太確定地問：「你是在打趣我嗎？」

「你！」

辛洛面無表情地坐在小角對面，一邊喝著紅酒，一邊看著他吃。

兩個人三言兩語，乾脆利落地談妥合同，由艾米兒出面成立公司，負責經營，辛洛和小角各佔15%的股份。

辛洛拿起餐巾，探身過去，幫小角擦去嘴角的湯汁，淡淡說：「狐九九藏書狸吃雞，天經地義。」

辛洛寡言少語，但十分配合。

「說的話像，表情不像。」

藥劑所有的毒副作用，小角都一一經歷過了。

小角看得著急，自己捏了個雪團，把野雞給打暈了，才成功捉到。

她抓住小角的胳膊，想要強行摘下他的面具。扯拽間，小角不小心力道大了，辛洛咕咚一下，從岸邊跌進溫泉池裡。

她連失望的時間都不給自己，總是毫不停歇繼續下一次試驗。

辛洛好笑，只知道扒人家衣服很難，沒有想到扒面具也這麼難。

小角心裏掙扎半晌，終是捨不得違逆辛洛，就要摘下面具。

兩人回到總理府的實驗室，繼續實驗。

「泡溫泉就不要戴這東西了。」辛洛伸手想要摘掉他的面具。

「小時候，我爸爸帶我和哥哥出去打獵，我爸爸告訴我的。」

因為藥劑影響，好幾天沒有胃口的小角難得地胃口大開，一個人把一整隻野雞全部吃掉了，連盤子里的芋頭都沒有剩。

小角心思單純，完全沒有任何彆扭、不好意思。

回到溫泉別墅，辛洛讓小角去泡溫泉，暖和僵硬的下肢。

小角的手按在面具上，卻仍舊在遲疑。

「你怎麼知道？」

兩人泡完溫泉，回到屋裡，烤箱里的紅酒芋頭焗雞正好做好。

小角茫然地問：「什麼為什麼？」

辛洛坐在溫泉里，看著眼前的白霧，九_九_藏_書淡淡說：「腿腳僵硬只是剛開始，以後說不定會全身潰爛，你……」

「可以吃的？」

幾個月後，小角的身體開始潰爛。

辛洛覺得完全沒有辦法進行正常的交流，閉上了嘴巴。

辛洛突然說：「不用摘了，戴著吧！」

不管小角想去哪裡、想做什麼，她都會順著他的心意，背著他過去，陪著他做。

辛洛愣住。

回去的路上，辛洛背著小角，小角背著野雞和野芋頭。兩個人一邊沿著山徑不疾不徐地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生活似乎在不停地重複，不停地原地打轉，似乎永遠都看不到盡頭。

不會！

雖然痛苦無法避免，但靠著強悍的體能和辛洛的精心照顧，小角的健康並沒有受損。

小角的雙腿依舊時不時會僵硬，辛洛不許他逞強，讓他坐到輪椅上，推著他走。

既然她壓根不允許他退出實驗，又何必假惺惺地問？

沒完沒了的試驗，沒完沒了的痛苦。

他開開心心地趴到辛洛背上，讓辛洛背著他沿著山徑走到山林深處。

辛洛沉默。

小角低垂著視線，小聲說：「我的臉太丑了，你看了總是不高興。」

現在整個星際都不太平，爭鬥頻繁，這些簡單有效的藥劑、藥膏簡直就是居家旅行必備。

只不過，用藥的時候，全身奇癢無比，還絕對不能撓，小角總是不大願意用。

等到各種不起眼的療傷httｐｓ://ｒｅaｄ.９9cｓw.ｃｏｍ藥膏暢銷星際，帶來源源不斷的利潤時，艾米兒才算真正明白了辛洛以前說過的話，她缺什麼都不會缺錢。

小角抬眸，飛快地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辛洛，手慢慢放下，縮到了水中。

辛洛本來想說「你還敢繼續嗎」，但是，她會給他不繼續的機會嗎？

小角不好意思地說：「我全吃完了。」

辛洛納悶不解：「一個面具而已，又不是扒下你的臉皮，為什麼這麼不情願？」

小角規規矩矩地坐在溫泉里，臉上依舊戴著毛茸茸的白狐半面面具。

辛洛背對著小角蹲到輪椅前面，「我背你去山林里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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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洛毫不心軟地找了條棍子，揮著棍子監督。

小角溫和地說：「沒有關係，我能忍受。」

她半真半假地逗弄著小角，繼續去摘他的面具。

辛洛拿出忙裡偷閒研製的藥膏，像是敷面膜一般給他敷滿全身。

只要小角敢撓，就是一棍子。

辛洛指指他的嘴，小角一臉茫然。

辛洛一邊撿芋頭，一邊笑著點頭：「我也這麼覺得，感覺他什麼都懂。」

小角偏頭躲開。

這樣的生活，她從小到大早已經習慣，小角卻真的有違天性。

辛洛面色淡定地盯著小角，一口把杯中的酒喝乾凈，忍著沒有問「你是在嘲諷我嗎」。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小角發現了一隻在雪地里扒食ｈttpｓ://reａｄ.9９ｃｓｗ•com的野雞，讓辛洛去捉。

辛洛自己過不過去都無所謂，但小角一直眼巴巴地看著，顯然很嚮往山林野地。

因為沾了水，絨毛一片片黏在一起，顯得有點狼狽。

兩人好好在山裡睡了一晚。

「明明身體很痛苦，為什麼還要配合我做實驗？」

辛洛脾氣發作，不知不覺中那一半假沒了。

「你覺得呢？」

小雪簌簌，兩個人走得不疾不徐，沿著山徑爬到山頂，逛了一大圈。

小角問：「這是什麼？」

白霧繚繞中，雪花簌簌，化作雨水淅淅瀝瀝地落下。

辛洛蹲在溫泉池畔，好奇地問：「你這什麼毛病？竟然面具一戴上就不肯脫下來了。」

小角回答不出來，仔細想了一會兒，依舊回答不出來。他眼睛里閃過苦惱，憋了半晌才終於憋出一句：「因為……我想。」

小角有時候都會為辛洛著急，辛洛卻好像早已經習慣，總是一臉淡然、處變不驚的樣子。

小角一邊鼓掌歡呼，一邊指著辛洛嚷：「白痴！」

小角雖然腿腳不便，但體能比辛洛高太多，左躲右閃，每一次都恰到好處地閃躲開。辛洛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摘下他的面具。

艾米兒來看望辛洛時，無意中發現辛洛為小角研製的雜七雜八的藥膏，立即意識到商機。

辛洛說：「能聽懂打趣了，但還不懂察言觀色，需要繼續學習做人。」

小角看闖禍了，立即不敢再動。

辛洛出來時，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