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初潮來臨的時候，歲歲是驚慌的。那是六月份的一個周五，外婆與陸年一直等她放學吃晚飯，卻直至天黑，也沒見她回來。吃完飯，外婆讓陸年去找，陸年不情願地去了，他直接去了她的班級，本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在！

歲歲剛剛燃起的希望，隨著他身影的消失，又黯淡了下去。

那天晚上陸年回來得很晚，歲歲從她的房間窗戶望出去，看到他背著書包慢慢地走過院子，雪花落滿了他的肩頭，他站在屋檐下彈掉衣服上的雪花。她很想推開窗戶，對他說一句新年快樂，可想必，他並不稀罕。

歲歲抬起頭，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歲歲猛地抬起頭。

「陸年哥哥……」她帶淚的臉上忽然露出一點點欣喜與難以置信來。

教室里沒有開燈，只有瑩瑩月色透過窗戶照進去，影影綽綽的。歲歲趴九-九-藏-書在課桌上，一動不動。

聽見他的腳步聲，歲歲抬起頭，她的眉毛蹙著，臉皺成一團，似乎很痛苦的樣子。她吃力地說：「對不起啊，陸年哥哥，我肚子好痛，你先回去吧，我休息一會兒……」

「上來。」他打斷她，轉身，忽然蹲在她面前。

在陸年對她冷聲冷眼時，歲歲無數次安慰自己說，他就是那樣冷淡的性格啊，他不對你笑，他也不對別人笑呀！

她在哭，滿臉的淚痕。

歲歲愣了愣，然後捂著腹部，微彎著腰，慢吞吞地朝廁所走去。

歲歲傻住，他……是要背她？

她深深呼吸一口，讓花香壓下心底一波又一波的難過，她靠著一棵梨樹席地而坐，打開本來要送給陸年的午餐，大口大口吃起來，因吃得太快，她被噎得猛地咳嗽起來，到最後咳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越來越多的淚，掉九九藏書進米飯裏面。

是在這一刻，她對他真正心動。

他不耐煩：「怎麼了？」

而她，毫無辦法。

自那天後，歲歲沒有再給陸年準備午餐，因為已經不需要了，有人為他準備。那個女孩子歲歲認識，經常在學校公告欄上見到，跟陸年一個班的，叫顧婕，不僅成績優秀，家世好，長得好看，還會各種才藝。總而言之，是個令人艷羡的天之驕女。跟同樣優秀出眾的陸年站在一起，真是天生一對。

她淚眼模糊地想，原來看到他對別人笑，比他對自己冷言冷語更難過更心痛啊。

歲歲抱緊保溫桶，靜靜地轉身離開。

歲歲在學校元旦晚會上，看到他們一起表演英文舞台劇《羅密歐與朱麗葉》，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配合得那麼契合。在如雷的掌聲中，歲歲悄悄退出禮堂。

時間過得真快，她來這個北方小城https://read.99csw.com，轉眼就快一年。

又下雪了，北方的冬天，總是沒完沒了的雪。歲歲抬頭，任鵝毛般的雪花落在她的發上、臉上。

在她的身體接觸到他的溫度時，歲歲的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掉，她已經很久沒有掉過眼淚了，而此刻的淚，卻不像以往那麼冰涼，是滾燙的，是開心的，是溫暖的。

她沒有回教室，而是從學校後門出去，攀上後山的山丘，那裡有一片梨園。春意正濃，梨花開滿園，潔白的花朵綴在枝頭，淡淡的清香飄散在空氣中。

他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熱淚浸透衣服碰觸在皮膚上的濕潤感，令陸年身體一僵，他微微頓了頓腳步，悶聲說：「別想太多，我只是不想讓外婆擔心而已。」

陸年一愣。

他皺了皺眉：「你不回家，在這裏幹嗎？」

然而，幾分鐘后，陸年竟然又回來了。他rｅaｄ•99ｃｓw•ｃom將手中的黑色袋子遞給發愣的歲歲，悶聲說：「去廁所吧。」說完，又走了出去，卻沒有走遠，站在教室外面。

可這樣珍貴的暖意，卻不屬於她。

可當她站在他教室外面，透過窗戶看到他接過並肩而坐的女孩遞過來的飯盒時，他對她微微一笑。那是歲歲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嘴角微微勾起，清清淡淡，卻如雪后初霽，那樣好看，那樣溫暖。

「什麼啊……」陸年忽地愣住，他瞟了眼她的坐姿，有點古怪，終於明白了過來。

十四歲那年的夏天，歲歲猛地長高了五厘米，外婆戲謔地說，北方的大米與水土就是養人。不僅是身高的變化，她的身體也開始變化，母親離開她前還沒來得及跟她講女孩子的身體秘密。

歲歲沒有作聲，她在眼淚中輕輕地深呼吸，這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他，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像是，像是，九*九*藏*書夏日清晨里，沾著露珠的青草的味道，令她著迷。

歲歲吞吞吐吐：「我……」

「快點！」他不耐煩地催促。歲歲眨了眨眼，又偷偷掐了下自己的手臂，會痛，不是做夢。她望著他的背，遲疑了一下，才輕輕地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她是第一次。

歲歲低下頭，嘀咕：「我肚子疼……來那個了……」

「陸年哥哥，謝謝你……」她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肩窩裡，哽咽的聲音，嘴角的弧度卻是微微上揚的。

陸年等了許久，也不見她回來，只得去找她，遠遠就看見她蹲在女廁外面，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手按在腹部。

她難道在這裏睡著了？不知道他跟外婆在等她吃飯嗎？陸年本就沉著的臉更加陰沉，走過去敲了敲她的桌面，沒好氣地開口：「喂！」

都說時光是最好的良藥，可時光對她與陸年來說，只會讓那些隔閡與厭憎，越纏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