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隨手關門的動作里，也被關在了門外。

他因為受傷在家調養，那時候他已經搬到了一個很寬敞的公寓。歲歲敲開他公寓的門時，他望著她，有片刻的呆愣。

「茄汁牛腩，板栗燒雞，茭瓜牛肉，筍乾燒肉，紅燒鯽魚，蒜蓉西蘭花，雞汁蘿蔔，醋溜土豆絲……」歲歲一道道菜念過去，聲音很輕，彷彿在細數回憶。

那天她從下午三點就開始在廚房忙碌，端著一盤又一盤的菜出來，將九-九-藏-書整個餐桌擺得滿滿當當。

在黑暗中，他心裏久久地回蕩著同一個聲音：她離開了，她離開了，她離開了……她終於如他所願，離他而去，可為什麼，自己心裏是這樣空茫？

陸年坐在餐桌前，看著滿桌的菜，心裏想，她這是在做滿漢全席嗎？

自結婚那天，他沒有再見過她。

「再見。」她說。

她走到門外，忽然回頭，望著他：「陸年哥哥。」

一晃十年就過去了。

歲歲https://read.99csw.com念完最後一道菜，才說開動。

她抬眸對他微笑，揚了揚手中的購物袋：「我做晚飯給你吃。」

那頓飯吃得很沉默、很慢，陸年每道菜都嘗了下，也許是太久沒有吃到家常菜，他竟然覺得無比美味。他忽然想起來，其實這是他第一次吃她做的菜。他想起很多年前，她每個中午都鍥而不捨地給他送午餐，而他從來沒有吃過一口。

嗯？陸年覺得她今晚真的很奇怪很奇怪，他皺九_九_藏_書了皺眉，還沒開口，又被她打斷。

三天後，陸年收到一份同城快遞。

他拆開后，整個人怔住。那是一份已經簽了名的離婚協議書。

他拿過手機，撥她的電話，機械的女聲一遍遍傳來：「您撥打的用戶不存在。」

歲歲最後一次見陸年，是他們結婚滿一個月的日子。她記得那天是立春，倫敦難得地出了太陽。

她說：「你，可不可以對我笑一下？」

最後剩下很多菜，歲歲將它們全部倒進了垃圾桶，她動九*九*藏*書作很快，陸年連阻止都來不及，他懊惱地看著那些好吃的食物瞬間成為垃圾，瞪了歲歲一眼：「浪費！」

他一怔，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叫過他。

歲歲望著垃圾桶，說：「殘羹冷炙，就像多餘的感情。」她轉身進廚房洗碗，丟他一人站在垃圾桶邊發愣。

陸年看著她，覺得她今天好奇怪。

她轉身的瞬間，他似乎看見她眸中有霧氣升騰，可也許那只是他的幻覺，分明前一刻她還微微笑著對他說再見的。

這確確實httｐｓ://ｒeａd•99csw•cｏm實是她的回憶，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些菜，是多年前，她曾為他做過的午餐，每一道。

她從光亮中走向黑暗處，身影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里，他聽到電梯「叮」的一聲響，不知為何，他心裏也「叮」的一聲響。

他握著那份協議書，獃獃地坐在沙發上，直至天徹底黑下來。他的目光獃滯地停留在文件末尾的簽名上。趙歲歲。

她離開的時候，是晚上八點一刻，他站在門口目送她，想說什麼，卻又始終沒有開口。

他望著那份文件，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