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二十二 蘇變變變變

二十二 蘇變變變變

明玉聽了大笑,牽得腰背又疼,「知道就好,放吧,我下午去歡迎他出獄。接下來跟你談公事。」
石天冬不去理她的建議,「終於不叫我石老闆了。你別管我,我再燒中午飯給你吃。照你這麼能吃,恢復一定快。」他擦乾碗碟,出來看著明玉道:「你準備把襲擊你的人放出來了?我陪你去歡迎他。」
朱媽媽反應靈敏:「既然明成妹妹看上去挺懂事,明成為什麼要跟她那麼對立,還要打她?我看是一隻碗不響兩隻碗叮噹。」
吳非想到明哲一個人住上海,她實在不放心放一個大男人單身在外半年多,她得給明哲找點事情做,她想到明哲是個認真的人,就給明哲出了個極耗時間的點子,要明哲整理他父母舊家當,好好整理蘇家的歷史,找出他家如今亂成一團,由文鬥上升到武鬥的根源。明哲贊同,他準備將回憶整理後放上博客,他心中隱隱有好些疑團,比如父親不願回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比如明明講理的明玉為什麼與家裡越行越遠,比如明成為什麼變得如此陌生,這些可能都需從家史中尋找答案。
明玉看著好笑,難怪這傢伙做菜水平這麼好,原來是個經不住餓的。才見石天冬在轉彎處消失,很快就見他拎一隻袋子飛奔回來,明玉忍不住看看時間,竟然不到兩分鐘,不知道是不是一百米衝刺速度。等他呼哧呼哧趕到,收停車費的才過來,他嘻嘻一笑,迅速鑽出停車位賴了一次停車費。明玉終於明白他狂奔為了什麼,不由大笑,可見賴停車費的事他是常做。兩人一人一條墨西哥雞肉卷。
「先告訴我是誰。」
明玉覺得有點不習慣,那感覺就像是老虎的領地里忽然闖入另一隻老虎,令她行動處處受制,昨晚倒是沒有這種感覺,明玉心中暗笑,她這種心理叫作過河拆橋。「從來沒這麼晚起過,睡了有十個小時了吧。今天應該恢復味覺。咦,你已經去過菜市場?」
她忽然想到明天就是吳非回美國的日子,忙打電話找上海一個朋友,讓代買兩件純金掛件分別送給吳非和寶寶。吳非辛苦替蘇家做事,她不能不知道好歹,否則會害了大哥的婚姻。但又不能做得太過,免得吳非為難。客戶替明玉岀主意,一件買珍珠墜子,一件買小孩子的長命鎖,明玉連連叫好,心說她怎麼就想不到呢?可見她是個沒情趣的人。
「是,下去問一下,很近,東西也豐富,尤其是海鮮。」石天冬仔細看看明玉,「你恢復很快。沒想到。」
「我早餓得前胸貼後背,我記得這兒有KFC。」石天冬起得早吃得早,又砍樹又上菜場的,早飢腸轆轆。
石天冬嘀咕:「你還真是小強,冰箱里竟然連水都沒有。」
明玉冷笑道:「對不起我的人,我自己處理,我需要自己處理的感覺。謝謝你,石天冬,我處理不來再來請你的拳頭友情贊助。要不要叫我秘書代你訂好機票?我不能耽誤你的工作。」
明玉看了石天冬一眼,微微偏轉身道:「溜回別墅了,沒事少找我,讓我休養兩天,兩天後肯定沒你我好日子過。跟你商量一件事,把蘇明成放出來吧,不過有條件,得當著我面放出來,我有話要跟他說。」
石天冬出去,就聽明玉對他道:「樹枝整理后視野好了許多。」
明玉自顧自將手機電池換好,打開看簡訊,朱麗的簡訊湮沒在其他無數簡訊之中,明玉看了一遍,撇了下嘴,刪了。石天冬坐在一邊看著道:「從來沒見你專心吃過飯。你吃飯最無事可做的時候我看你盯著湯煲店牆頭的菜牌看。」
煙過三巡,看到劉律師助手出來,她才與眾人告別,帶著明成出門。明成這時候一點脾氣都沒有,乖乖在後面跟著。劉律師助手一點不含糊,上來笑嘻嘻塞給明玉一張字條,明玉一看,搖搖頭,舉起來放到明成眼前,確保明成看見了,才嬉笑道:「好樣的,真好樣的,學勾踐學韓信學龍陽,學英雄得從微時,不,從窮途末路學起啊,卧薪嘗膽算什麼,哼哼。這張字條我等下去媽墳前焚燒,讓她老人家地下有知。」
「我早上起床時候想了,讓他有驚無險在裏面待四天與待一天沒什麼不同。放他出來吧,我這回好人做到底,你以後叫我劉慧芳。你如果不肯幫忙,我只有自己與劉律師說。」明玉又瞥了一眼石天冬,沒把她的打算說出口。
「別管它,都是公司後勤在管。」但明玉還沒說完,石天冬早一躍跳了出去,揮起砍刀修整樹榦上胡亂長出的枝條。揮刀的手臂肌肉虯結,壯實有力。明玉暗自啐了自己一口,看什麼呢。可兩眼依然笑眯眯地看。這個石天冬的用心在閱人多矣的明玉眼裡,一目了九九藏書然,如同透明。
明玉被石天冬說得有點不好意思,現在兩人有點哥們的意思,人家這麼幫她,她總得解釋解釋。「那時候你一身廚房裡的油膩味,很難聞。」
明玉微笑不知如何作答。昨晚睡下時候,知道樓下睡著個時刻關心著她的石天冬,不覺大為安心,今早起來看見清清爽爽看報的石天冬,雖然有被侵犯領地的感覺,但依然覺得安心。她喜歡這個感覺,有人陪著,她卻不用戴上面具應付,是種舒適怡然的感覺。但是,就這樣嗎?真的讓他留下來喂三天?三天後,關係將如何變質,她考慮清楚了沒有?
石天冬見明玉只是微笑卻是不語,不知道她考慮的是什麼,他決定不去管她,自己先過去門口穿上鞋子,笑道:「你門口的海景都被瘋長的樹枝給遮了,我替你修整一下,把枝枝丫丫去了。清早買菜回來時候問下面保安借了砍刀,剛才怕吵醒你,沒動手。」
明玉又繞著明成轉圈好好仔細看了一遭,這才放他出門。她先與朱麗一家打個招呼,客客氣氣說聲先走,便上車走了。上車后一張一張地翻看照片,心情極其暢快。
明成,在被一番折騰后領到一個房間,看到對他不屑一顧的明玉的時候,心中想起母親一直以來對他的諄諄教誨。成年之後,母親總提醒他,你惹誰不好偏要去惹你妹,你妹這種人你以後避開些,這是毒水母。明成不信邪。這回,在實打實的千錘百鍊中,他信了。
正想著,柳青電話進來,柳青在電話那頭怪叫:「蘇明玉,你傳緋聞了,聽說你養傷談情兩不誤。」
朱爸爸不以為然:「明成妹妹如果是個叮噹的,昨天到今天也不會一再主動給明成降低處罰。這到底不是耍個嘴皮子的事,是需要一再改變主意勞煩人家幫忙的人,她這回欠的人情可就大了,她又不會不知道。換我都未必有這麼好涵養。」
明玉看看桌面,笑著起身收拾碗筷,但被石天冬搶先一步。明玉回憶了一下,剛才光顧著說話了,都沒品岀西點們是什麼味道,這要是被石天冬知道了,他還不失望透頂,她只得選擇不說。「你要不要回家一趟?」
明玉一覺睡得安穩,醒來,陽光已經透過窗帘,照得一室明亮。她竟然一覺睡到九點,真是前所未有的事。窗外是清脆的鳥叫,遠方是懶洋洋的濤聲,自然的聲音非常靜心。
明玉仔細看著拍得最清晰的明成頭像,笑眯眯地道:「解決了,後遺症也不會有。好了,完結一件事,我們去哪兒吃飯?啊,對了,回去別墅。」說話時候收拾相機,啪一聲關上什物箱,拍拍手了結。
但真到了明玉指定的地點,看到計程車怕晦氣扔下他們,生意不要做一溜煙跑了,朱麗的心又悠悠蕩蕩地回來,拋開一切雜念,開始焦急等待。反而是明玉和石天冬走岔了路,繞大圈晚到。
石天冬想了下道:「如果他經受不住打擊,一蹶不振了呢?」石天冬有點不了解明玉何以只高興了一會兒,在他眼裡,明玉無比神秘。他希望一點一點地滲透進入明玉的生活。目前,他真是對她一無所知。
終於,一陣腳步聲快速接近,明玉挺直肩背,看向門口,一會兒,穿著沾有可疑斑點,已經識別不清原本底色睡衣的明成出現在門口。才兩夜,整個人似是脫了形,原本目光炯炯的眼睛現在白多黑少,走路更是歪歪斜斜,下盤虛軟,一點不比昨晚明玉自個兒出院時候強。明玉看著只覺得解氣,但一瞥之後便不再理他,起身與辦事人員寒暄致謝,遞煙聊天,將明成拋在一邊如罰站一般的尷尬。她無非是想拖一點時間,這段時間里,明成在她面前是個犯人,她需要給明成時間讓他充分意識到這等身份差別。
一說起這個,正在氣頭上的吳非就把明哲這頭死牛倔著脾氣非要給他爸買大房的鬥爭經過,以及蘇家人沒道理可講的瑣碎和她爸媽都說了,說了才覺清爽痛快,彷彿事情完全解決了一般。吳媽媽當仁不讓地站在女兒一邊,沒道理可言。而吳爸爸則是悟出一個問題,問吳非這一來女兒家裡經濟緊張了,女兒一個人帶著小孩子不是更吃苦了嗎?吳媽媽更是說,如果不是因為蘇家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拖垮女兒家經濟,她本來可以跟女兒過去幫忙。吳非鬱悶地承認就是這麼回事,她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做的不屈不撓的鬥爭。
他上了車,還是忍不住道:「我不放心你,我跟你後面做保鏢吧。你怎麼也不能輕易放過這種人。」
放下電話,明玉立刻起身,拉痛了腰背也不顧,走到門外一聲招呼:「石天冬,我去看守所放人,你去不去?」
因為明九九藏書成已經無恙,已經可以釋放,朱麗為明成提著的一顆心已經放下,她的心,又回到明成被抓之前,兩個人吵鬧爭論的狀態。明成,其實還真不是個講道理的人。
「溜哪兒去啦?活過來了?早上想獻殷勤都找不到人。我看到你二嫂也在醫院找你。」
期間,吳非打來電話噓寒問暖,仔仔細細問了明玉的身體狀況,聽說明玉已經出院,她很為明玉恢復得快|感到高興。明玉心中挺感激的,家中總算還有記得她的人,偏偏不是姓蘇的。
石天冬在紅燈前看看明玉,奇道:「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難道不要慶祝一下?」
而石天冬顯然是個沒情趣的人,不是她的理想。她需要有人帶她這個不會生活的小呆瓜感受五光十色的生活,而不僅僅是品味佳肴。
朱麗道:「他們那兩兄妹,還不如陌生人來得客氣。他們從來就對立,媽你忘啦?」
朱麗還是一個勁地「謝謝謝謝」,放下電話與爸媽一起出門,一路告訴他們明玉說了什麼。朱爸爸聽了對朱媽媽道:「明成妹妹說得挺在理的。」
朱麗急切地道:「明玉,謝謝你寬宏大量,明成真的是今天放出來嗎?我可以另找時間去你家探望你嗎?我爸媽也想去感謝你。」
吳非在公寓里也沒閑著,她把父母請來,認認明哲的住處。雖然她沒明說,但她希望自己父母能時常關照關照獨身在這裏的明哲,同時,當然得看管住明哲。男人獨居半年多能做出什麼好事來?若不是父母也住在上海,她是怎麼都不肯放明哲單飛的。所以她離開之前,得把最要緊的事情安排好。吳媽媽看著如上足發條似的不知疲倦的寶寶,很是擔心女兒一個人回去后怎麼對付。
「他們不管事。」明玉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這時電話進來,明玉看著是朱麗的電話,便接了起來,「朱麗,聽說你今早去醫院探望我,謝謝。」
石天冬笑道:「跟你說了我請了三天假,你怎麼這麼啰唆,告訴你,我跟他們是交流互學,我是有點脾氣的大師傅,不是包身工。讓我喂你三天,否則我不放心你。」
吳非非常感謝明玉,繼早上的問候電話之後,又給一個電話,直言告訴明玉,這送來的豈止是禮物,這是給她最好的心理支持。
她挨打時候最大的痛苦是什麼?是那種深深的恥辱。她要保留著這些證據,時刻提醒明成,讓明成也痛感一輩子的恥辱。痛打明成算什麼,痛打能岀這麼好的效果?料想明成這會兒的麻木過後,他的內心會充滿深深的恐懼,他是個往後還要出頭露面混世界的人,他一向都是喜歡岀風頭的人,他得擔心她泄密。而她會時刻刺|激他的擔心。
明成餓極吃得風捲殘雲一般可怕,朱家三口看著他吃飯,想到他嘴巴不知道碰過什麼,都不願動明成碰過的菜。飯後,明成很聽話地大頭娃娃似的被朱麗推去睡了,也很快昏睡,朱麗卻無力地看著父母不知如何是好。
「蘇明成是成年人,沒人有義務對成年人負責。」明玉回答得硬邦邦的,為什麼她需要為明成考慮,而明成不需要為她考慮?明成當初找對象時候如果為她考慮一下,她何至於在家中無立足之地?「啊,開始有點餓了。」
明玉費勁地下車,留石天冬在車上,拿著車子里一直放著的照相機跟隨劉律師的助手進去,只與朱麗他們一行三人稍稍點頭致意。進去裏面,她與劉律師的助手打了商量,請他幫忙了解明成究竟吃了點什麼苦頭,又請助手幫忙拍照,這才靜靜坐在辦公室里等待。原來,劉律師的助手以前就在這裏工作,後來因工資低女朋友嫌就辭職出來了。但回來照樣轉得開。
柳青毫不猶豫地道:「有陰謀。」
「我爸名字叫大強,我就是小強吧,打不死的小強。」身體好了心情也好,明玉胡謅起來可是一流,酒桌上練出來的,「我得給秘書一個電話,再給手機充電。唔,都是我喜歡的小魚小蝦,可惜我不會做。」也不知石天冬是什麼時候起身的,廚房裡已經擺好收拾乾淨的葷素。
石天冬看著明玉笑道:「你不是善類,這還用說嗎?我從來不相信身居高位的人是只小白兔。我開個小飯店都要用些詭計呢。剛開始時候我還真被你嚇得遠遠的,你一副打死不肯理我的高傲樣子。」
石天冬沒大驚小怪,讓明玉安心,也覺得面子沒受損傷,她忍不住伸手拍拍石天冬的肩膀,「痛快,這是我受傷后聽到的最動聽的安慰,所有人都正面側面勸我放過蘇明成,搞得我好像反而成了罪人一般。你的辦法最直接,但我想手刃蘇明成,讓我自己來。」這話說出來,明玉心中真正覺得痛快,read•99csw•com有些事情,在有些人面前,反而可以解決得更直接,黑白正負,一清二楚,不用像柳青似的考慮得複雜,什麼反噬,蘇明玉不信邪。
石天冬看著明玉舉重若輕地夾著電話飛快談公事,見縫插針地往嘴裏餵食,手勢輕車熟路,顯然是做慣做熟。大致恢復的明玉胃口極好,吃雞蛋稀粥若風捲殘雲,牛奶、青菜轉眼見底,只有大蝦不方便剝,沒動。石天冬給她數著,一隻起司小球,再一隻起司小球,又一隻起司小球,看來她喜歡吃這個。
石天冬不理這茬,「還真放那人出來?幹嗎要放?要不,放他出來也行,我拉他到沒人地方揍他一頓?」
「有,廣場那一頭,可是那兒沒停車場,我想想沿路還有沒有。」又忍不住好奇,「你也吃這種垃圾食品?」
石天冬不明白明玉做事何必如此周到,奇道:「你還真通知?為什麼要叫上老弱婦孺過去?那樣你多難下手。」
「是他。」柳青立刻將這所謂緋聞拋到腦後,緋聞也得看對象,「好吧,暫時放過你。劉律師幸好沒表現出不耐煩,這老奸巨猾的還說你心地好。等下我發地址給你,我這兒有客戶離不開,我已經約下劉律師的助手,你隨時聯絡他跟你一起去。」
明玉只記得自己彷彿自有記憶起,就是忙忙碌碌無頭蒼蠅似的在為生活奔波,大學同學們學跳舞學跳操,都沒她的份,她哪有時間。尤其是大一大二時候,基礎課重,她又要學習優良爭取獎學金,又要打工維持生活,每天只有睡覺時間是輕鬆的,高中的衣服一直穿到大三。大四才得寬裕,金錢寬裕,時間寬裕,因為她從打工實踐中得到經驗,體力勞動永遠不如腦力勞動值錢。所以明玉很羡慕那些能吃能玩熱愛生活的人,尤其是柳青這樣能玩岀檔次的人,她永遠只能像個小土包似的站遠處艷羡,自嘲先天不足扯上天也不能飛。
明玉微笑,猶豫了一下,道:「我不是個善類,我有我的方式。」
「噢,對,我通知他太太。」正好柳青的簡訊到,她索性轉發給朱麗,讓她立刻與她父母一起過去等著放人。
因為睡得踏實吧,鏡子里看來,恢復得挺快。臉上開始有了血色,那青腫的半邊臉看上去也紅消腫褪。恢復體力的明玉最先動起來的是腦子,躺在床上,她便將對明成的處理,對石天冬的應付,以及公司的大事小事一一考慮了個清透,這才「哎喲」一聲起床。她的腦子活了,但她受傷的腰背還拖累著她,起床急了,拉得生疼。
明玉的聲音平穩冷靜疏遠,「朱麗,幫我跟你爸媽道謝,你們還是趕緊出門接蘇明成吧。我很抱歉,昨天我還說不跟他這種人計較,結果氣頭上還是放不下,讓你們平白擔心。蘇明成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我媽突然去世對他相當於心理斷奶,我不與他計較了。」石天冬在旁邊聽著這才知道怪不得他送粥去只見到蘇爸爸一個人,原來蘇媽媽去世了。但石天冬好奇,昨晚至今,蘇明玉出了那麼大的事,一直沒見她爸爸露面。
石天冬目瞪口呆,打死他都想不到明玉不理他的原因是因為油膩味道。但又一想她這人有潔癖,心說還真有這可能都難說。他將信將疑地將車開了出去,可終於還是忍不住道:「你還沒通知你父母。」
明哲回家,吳非爸媽已經回去了。吳非因為把最近幾天的怨氣都傾倒給爸媽,又因為爸媽開導說明哲這人本質還是不錯,唯有人太傳統不知道變通而他弟弟老爹又太麻煩,這人太傳統是壞事也是好事,需要一分為二對待,畢竟傳統的人顧家,再因為明玉那兒盛情難卻的好禮,種種加起來,等明哲回來,吳非早已開開心心。明哲看了大感欣慰。
石天冬看到,明玉這回的笑和他賴停車費時候的笑是難得的放開了的笑,他以前沒有見過。明玉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很是可愛。
聞言,明玉不由想到前晚,她可不就跟癩皮狗似的被明成修理嗎?她一時說不出話來,胸口騰騰火焰直躥頭頂,再也控制不住表情,黑著臉鑽進車子。石天冬看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想對方究竟是誰,什麼來頭,蘇明玉這樣的人既不肯多關他幾天,又不肯打他,只能自己生悶氣?
朱家三口看到傻了似的全身污跡斑斑酸臭不堪的明成,原本對明成的憤怒化為無奈的嘆息。連計程車都拒載明成,朱家三口好不容易才強佔一輛計程車把痴獃了似的明成送回家。又是朱爸爸硬著頭皮把明成塞進客衛幫忙洗刷,好在被塞進幽暗客衛的明成終於適應了光線,神智恢復正常,可整個人還是木訥。朱麗畢竟與明成夫妻幾年,見他這樣,除了為他哭九_九_藏_書泣為他心疼,還怎麼恨得起來。可朱爸朱媽卻看著只會討好地笑,連兒子回來都不會上前關心一下,只知道機械地斟茶倒水的親家蘇大強愁眉不展,這樣的女婿,這樣的親家,要嬌滴滴的女兒怎麼過活。可他們能怎麼樣?帶女兒走嗎?他們只能一件一件地幫女兒解決問題,先得把這樣的親家遷岀女兒家。
事已至此,她與明哲彼此妥協出來的結果基本上應該不會朝著一個方向改變,也就是不可能由兩室一廳改為一室一廳,但另一種改變則非常難說,她現在唯一擔心的是明哲等她回去后見沒人管著,又給老大意識膨脹了,偷偷摸摸將兩室一廳的決定變成三室一廳,經濟負擔全他們老大家背著了。可是,這種事父母就監管不了了,連她都鞭長莫及。想到貪得無厭的公公,想到不負責任的明成,還有個打腫臉充胖子的明哲,吳非就忍不住在寶寶睡下后,跟爸媽坐在客廳里嘮叨蘇家的不是,自己父母面前,什麼都不用掩飾。
朱媽媽強詞奪理:「關了明成兩晚上,也該放人出來了。不過……不過……」朱媽媽終究沒把肯定朱爸爸的話說出口,肯定一個,不等於是否認女婿了嗎?女婿差勁那可是個大問題了。她板著臉道:「等明成出來我修理他。」
明玉輕描淡寫道:「事情解決了還多想它幹什麼。蘇明成只要一輩子記得教訓提心弔膽地好好做人,我可以樂觀其成。總之看他表現了,我現在多想也沒用。」至於高興,當然高興,但這種高興來得太輕易,蘇明成著實不是對手,所以成功了,高興卻是有限。有限的高興能抵消她被抓著頭髮打的時候心中深刻的恥辱嗎?不可能。這次的事,她與明成兩敗俱傷,誰都不是贏家,她最多只是後來居上而已。所以,有什麼可太高興的。
明玉微揚下巴,卻微笑道:「我要親手處理他。」
「不去,海邊的路並不好走。石天冬,我恢復了,建議你回去工作,我也會立即恢復工作。」
明玉不便跟石天冬解釋她的打算,她本來不想說話,但看在石天冬幫忙的分上,回答:「還記得我請你送外賣時你遇到的年輕男子嗎?是他。」她實在覺得被自家兄弟追著揍是件太恥辱的事,讓她說的時候無法面對人。
石天冬正繞著山道開車,沒法看明玉,但異常怪異地聳聳被明玉拍過的肩,覺得那裡好像給貼了封印。他下去到保安室,將砍刀還了,又與保安胡扯幾句,彼此好像挺要好。明玉在一邊看著覺得怪怪的,想到以前食葷者湯煲店的夥計們下班擊掌道別,石天冬這人好像有他自己混世界的套路。石天冬忽然道:「難道等下我們還得送你那個混賬哥哥回家?這太不公平了吧。」
石天冬做的菜有豆豉煲沙鰻,有干煸跳魚,有黃魚肉羹,有蒜香排骨,還有個姜蒜炒蟶子和白灼對蝦。明玉胃口很好,再加石天冬手藝確實不錯,雖然此前已經一個墨西哥雞肉卷下去,她一頓飯還是吃了很多菜,都沒怎麼吃飯。吃得實在撐不下時候,才將碗一推說飽了。石天冬確認明玉真的是吃飽了,這才「嘿」的一聲,放開肚皮,一盤一盤地打殲滅戰。明玉坐在石天冬對面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還有胃口這麼好的人,她平日里看到的那些腰圍豐|滿的人都是酒量大胃口小,石天冬讓她大開眼界。等石天冬打掃完戰場,明玉終於忍不住笑岀聲來。石天冬笑說,他是禿鷲,他就趴在一邊等著明玉吃完,他收拾殘渣。
「最後兩枝,等等我。」石天冬揮刀砍下最後兩根樹枝,大汗淋漓回屋,一會兒就見明玉衣裝整齊地從樓上下來,他一看不對,立刻去洗手間沖了把臉,也正正經經換上還行的衣服。明玉已經等在門外。
「你兄弟?是不是你爸媽攔著你?咱悄悄偷襲先斬後奏。交給我,你就當作不知道。」昨晚看到虛弱的明玉,石天冬很激動很憤怒,一晚上下來,看到明玉康復很快,他的激動已收斂許多,但他心中清楚,對方不管是明玉的誰,他都不會放過。保護明玉是他的本分,與對方公平合理打一頓是合情合理,這事不用與明玉再提。
石天冬看著明玉笑逐顏開,大為不解:「就這麼完了?沒我什麼事?」
正好怨氣十足的時候,有人敲門送來明玉的禮物。一枚雅緻大方的黑珍珠鑲鑽墜子,和一塊金燦燦的黃金長命鎖。吳非看了心中很寬慰,總算蘇家還是有人記得她的辛苦。只是這兩件禮品由明玉送給她,她覺得當不起,因為明玉是蘇家最可以置身事外的人。吳爸吳媽見了禮物都因此替女兒鬆口氣,還好女兒遇到的不全是不講理的。見父母誇明玉,吳非竟然覺得自己好有面https://read.99csw.com子。
明玉嘿嘿地笑,懶得解釋,「劉律師怎麼說?答應嗎?」
朱麗在一邊聽著,心頭剛生出的喜悅慢慢降溫,心底深處升起一個個細細的問號。明成真如明玉所說,他媽猝死導致他心理斷奶嗎?否則,如何解釋婆婆去世后,明成一再地不可理喻呢?
柳青奇道:「你究竟神志清醒了沒有?不放。你的主意二十四小時變三變,我以後叫你蘇變變變。」
「方便啊。」石天冬找地方將車停了,他停車非常沖,一個急轉彎,幾乎可以聽見輪胎吱一聲尖叫,險險地擦著旁邊的車子鑽進停車位,驚得明玉旁邊為他捏一把汗。石天冬等車一停,說一句「我很快回來。」說完發足狂奔去廣場那頭,竟是餓得一時半會兒都不肯忍耐。
明玉別墅里的抽油煙機還是第一次抽到這麼多的油煙,如果油煙機有知,稍微計算一下,恐怕今天抽出的油煙量比往常所有總和還多。石天冬手法精熟,幾乎是四隻灶眼一起開,再加上明玉幫廚水平將就,要她切蔥她不會錯切成大蒜,沒多少時間,一桌飯菜齊備。
明玉將眼睛從手機上移開,沖石天冬一笑,又埋頭繼續吃飯看簡訊。但很快便有電話打進手機,是秘書來電,都不用她去電招呼。秘書沒說幾句,便被柳青接上。
明玉不假思索地道:「我現在就去,你立刻通知劉律師助手到那邊等我。」
神清氣爽卻還是有點步履蹣跚地走到下面,早早聞到一室溫暖的肉香,明玉分明聽見自己的肚子咕嚕嚕表示贊同。見石天冬伸著長腿坐在北窗一角看報。風拍窗帘,白紗簾輕拂石天冬的腦袋。驟然看見石天冬,想到昨晚她埋首石天冬懷裡哭泣,明玉都有折返不敢見人的衝動,一時尷尬地站在原地。
明成的眼珠子緩緩轉過來看看明玉,又緩緩轉開去。這兩天他受夠了,只求早早逃離,其餘都是旁枝末節,受明玉幾句刻毒話算什麼,出去才是大道理。
石天冬頗不信任地看看明玉的細胳膊,折中道:「要不我先修理了他,讓他癩皮狗一樣趴地上挨你修理?」
讓明成沒想到的是,明玉都沒做什麼,就將他放了。他一向知道明玉這個人性格強硬,以牙還牙,絕不吃虧,他原以為明玉會拉扯關係進來親眼看著他受折騰,以報一箭之仇,沒想到,他被輕易放了。他有點不敢相信,直到腳踏實地地站在陽光下,被初夏的太陽晃得眼前一片空白,感受到太陽光溫暖的觸摸,他才相信自己是真的出來了。
但是,陰暗了兩天的眼睛非常不習慣刺目的陽光,明成在恍惚看到明玉什麼都沒說就離他而去后又閉上眼睛,白晃晃的陽光晃得他腦袋一片空白,雖然似乎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他,可他又是恐懼又是擔憂,什麼都拒絕接受,寧願閉著眼睛傻站著等待不可知暴力的來臨,他心中明白反抗只會給自己帶來更深的黑暗。
石天冬看著明玉只會笑,等她喝完了水,才一躍起身,又是裝了彈簧似的躍,變戲法似的從廚房搬出蔥香肉骨頭粥一碗,牛奶一杯,大蝦一盤,青菜一碟,又快速現煎一隻雞蛋,還有他自己做的點心。滿滿的一桌。
明玉皺皺眉頭,看著外面的石天冬道:「是那個飯店老闆,他從香港特地過來看我。你們不要見著風就是雨。快說說劉律師的態度,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沒好心情,別尋我開心。」
這個周末,送走吳非了,他正好回去一趟,跟爸爸一起到明玉的車庫整理岀家中的所有文字圖片記錄,以供回憶。
石天冬搖頭:「又來了,不回。你要不要出去活動活動?我們去海邊溜達一圈?」
他以為明玉是來探望他羞辱他,將他打翻在地再踩上一腳,將他痛打落水狗了。他雖然不言不語,但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將自己包裹在堅殼裡,對外界不聞不問。
她需要掌握主動權,只要她能,她決不被動。
明哲帶回明成被釋放的消息,也告訴吳非明玉不肯接受他的道謝。又看到明玉送來的禮物,他慚愧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在這個妹妹面前盡心,他與吳非商量怎麼才能感謝明玉才好。
明玉一笑:「可是車後備廂有酒。」
朱媽媽道:「你忘了他們是兩兄妹,她當然怎麼能對著我們生氣。」
別墅安靜,石天冬想不聽見動靜都難。他沒起身,打了個招呼:「你起了?先喝點水,我給你煮了粥。」
雖然吳非明天要走,雖然明哲看出吳非從他老家回來后心中有疙瘩,可明哲還是沒辦法請假陪母女倆,他新工作好不容易到手,剛上班幾天的時候,怎麼都得規規矩矩。
等明玉終於放下電話,石天冬笑道:「原來你胃口這麼大,看來平時都餓著沒吃飽。我看你最喜歡起司小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