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好命遭了劫數。」

桑蒂在老所長床上翻了個身。想：哥哥康若松一向做夢很多，自己則自小不大有夢。

他覺得這一切很好笑。到底是自己好笑，還是眼下這個炒陳飯的大學生惹人好笑，他不想深究。

走過線務站時，一個紙團跳到腳前，展開只有一行字：「！！你是誰？！」他注意到樓頂平台上閃過一個白色的人影。他把紙團了，扔回樓頂。

他背靠白塔。這時，他依稀記起，上中師時幾個青年教師議論過的也好像是這麼個問題，連https://read.99csw.com帶著提起許多外國人的名字，受到了校方不點名的批評，反而引起許多學生湧入那幾個大學生宿舍，大談那個存在主義。還在課堂上做出許多名堂。其中之一就是把眼睛鼓到雞蛋大，斷喝一聲：「你是誰？！」他去聽過一次，很快受到團小組長的熱情幫助。

他在河邊尋了一陣啞巴，只在濕沙灘上看到一行腳印，已經浸滿了水，泛著冷光。他俯身喝水，連喝了三個腳印坑。

「你寫吧？」桑蒂沒九_九_藏_書好氣地說。

「法輪迴環啊。」

自己那時是不懂得其中意味的。

支部喜滋滋地對哥哥說：「做那麼多夢幹什麼？」

老人們背地這樣悄悄地議論。

等到康若松夢囈中說不行不行時，桑蒂也早已睡著了。

桑蒂聽著哥哥頻頻翻身。騷動的情緒早已消失了蹤影，只聽到自己的腸胃轆轆作響。

「小命上還有一個大命。」

「別叫人知道我在這裏。」

那一夜桑蒂躺在地上，不自覺流出了淚水。哥哥康若松說：「不哭，我們家就我們兩ｈｔｔps://ｒｅad.９９ｃsw•cｏm兄弟了。」

關上門，他又探進腦袋：「你那野雞肉味道好怪。」

老所長卻說：「這世界，幸好還能讓人做做夢。」

他走到支部家門口，舉手想敲門。突然響起的一陣嬰兒的響亮哭聲使他吃了一驚，舉起的手又垂下來。周圍只是些或明或暗的冰涼的石牆以及用白灰塗在牆上的牛頭，以及牛角上方的太陽、月亮。那稚拙的線條此時顯得獰厲之至。自己長長的身影也被一道直稜稜的牆角攔腰橫斷。只在瞬間，那仇恨又全部恢復了，他把腳步踏read.99csw.com得山響。

晚上自己睡了。哥哥捧了一本破書獃獃地想心事。他緊閉嘴唇，年齡越大，那微帶苦澀味的面孔就越是蒼白得厲害了。

「我喜歡阿滿。」他突然悶聲說道。康若鬆手又抓緊了一些，然後緩緩放鬆了，一言不發重新躺平。

「要是以前，康若松可是一個和尚的好料。」

「法輪。」

那些夜裡，塘火慢慢熄滅了，兄弟倆要靜聽許久雨點、雪霰敲擊屋頂的瓦板，或是晴明的夜裡星星、露珠、拔節的草木以及河流的交響。

他閉上眼睛，往事又悄然出現在眼前https://read.99csw.com了。

於是早起便聽哥哥講課，下午自己做作業，哥哥看書。

他燃上一支煙。

他不能回到木屋裡去，只好敲開派出所的門。小林警讓他到老所長屋裡睡了。

「那用說，早進拉薩，上神學院了。」

桑蒂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沉默中，他感到哥哥激動得打抖。他還是不知說什麼才好。

當幾個青年教師錯誤上升到需要點名批評，並推遲轉正時，他和團小組長已經悄悄摟著腰交換思想了。

「我也那麼想。」康若松卻翻身起來，抓緊弟弟的肩頭。

「書里怎麼沒把這些聲音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