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第四場 城堡前
小丑 我可不敢說他有「家」。
比恩卡 那麼這是誰的？
奧瑟羅 去！（下。）
苔絲狄蒙娜 您好嗎，我的主？
伊阿古 他會發怒嗎？我曾經看見大炮衝散他的隊伍，像魔鬼一樣把他的兄弟從他身邊轟掉，他仍舊不動聲色。他也會發怒嗎？那麼一定出了什麼重大的事情了。我要去看看他。他要是發怒，一定有些緣故。
苔絲狄蒙娜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子。這手帕一定有些不可思議的魔力；我真倒楣把它丟了。
奧瑟羅上。
凱西奧 對不起，比恩卡，這幾天來我實在心事太重，改日加倍補報你就是了。親愛的比恩卡，（以苔絲狄蒙娜手帕授比恩卡）替我把這手帕上的花樣描下來。
奧瑟羅 把你的手給我。這手很潮潤呢，我的夫人。
苔絲狄蒙娜 你可以打聽打聽他在什麼地方呀。
苔絲狄蒙娜 那是什麼意思？
苔絲狄蒙娜 誰！他？我想在他生長的地方，那灼|熱的陽光已經把這種氣質完全從他身上吸去了。
奧瑟羅 嘿！為什麼？
愛米利婭 這個人在嫉妒嗎？
苔絲狄蒙娜 真的沒有帶，我的主。
苔絲狄蒙娜 我在他沒有把凱西奧叫到他跟前來以前，決不離開他一步。
愛米利婭 他不會嫉妒嗎？
苔絲狄蒙娜 得啦，得啦，您再也找不到一個比他更能幹的人。
奧瑟羅 給我把那手帕拿來。我在起疑心了。
比恩卡 你好，凱西奧朋友！
苔絲狄蒙娜 我已經叫人去請凱西奧來跟您談談了。
九-九-藏-書
小丑 好，我就去到處向人家打聽——那是說，去盤問人家，看他們怎麼回答我。
苔絲狄蒙娜 它還沒有感到老年的侵襲，也沒有受過憂傷的損害。
苔絲狄蒙娜 我究竟在什麼地方掉了那方手帕呢，愛米利婭？
苔絲狄蒙娜 願上天保佑奧瑟羅，不要讓這怪物鑽進他的心裏！
比恩卡 那很好；我也不能勉強你。（各下。）
小丑 干這件事是一個人的智力所能及的，所以我願意去干一下。（下。）
苔絲狄蒙娜 他一向把自己的前途寄托在您的眷愛上，又跟著您同甘共苦，歷盡艱辛——
苔絲狄蒙娜 當真！這是真的嗎？
愛米利婭 他剛才從這兒走開，他的神氣暴躁異常。
奧瑟羅 手帕！
奧瑟羅 我答應你什麼，乖乖？
苔絲狄蒙娜 唉，善良的凱西奧！我的話已經變成刺耳的煩瀆了；我的丈夫已經不是我的丈夫，要是他的面貌也像他的脾氣一樣變了樣，我簡直要不認識他了。願神靈保佑我！我已經儘力替您說話；為了我的言辭的戇拙，我已經遭到他的憎惡。您必須暫時忍耐；只要是我力量所及的事，我都願意為您一試；請您相信我，倘然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也不會這樣熱心的。這樣，您心裏也該滿意了吧。
苔絲狄蒙娜 唉！我從來沒有給過他一些可以使他懷疑的理由。
奧瑟羅 它已經失去了嗎？不見了嗎？說，它是不是已經丟了？
苔絲狄蒙娜 這種話我不會說。來，您答應我的事怎麼樣啦？
凱西奧 多謝夫人。（苔絲狄蒙娜、愛米利婭下。）ｒead.９9ｃsｗ•ｃｏｍ
奧瑟羅 你說。
奧瑟羅 手帕！
苔絲狄蒙娜 好吧，那麼他住在什麼地方呢？
奧瑟羅 沒有帶？
苔絲狄蒙娜 相信我，我寧願失去我的一滿袋金幣；倘然我的摩爾人不是這樣一個光明磊落的漢子，倘然他也像那些多疑善妒的卑鄙男人一樣，這是很可以引起他的疑心的。
凱西奧 不是因為我不愛你。
苔絲狄蒙娜 我沒有帶在身邊。
愛米利婭 我不知道，夫人。
比恩卡 我也是要到你的尊寓去的，凱西奧。什麼！一個星期不來看我？七天七夜？一百六十八個小時？在相思里挨過的時辰，比時鐘是要慢上一百六十倍的；啊，這一筆算不清的糊塗賬！
奧瑟羅 絕對的真實；所以留心藏好它吧。
比恩卡 離開你！為什麼？
苔絲狄蒙娜 您真的可以這樣說，因為就是這一隻手把我的心獻給您的。
苔絲狄蒙娜 上帝啊，但願我從來沒有見過它！
苔絲狄蒙娜 請您還是跟我談談凱西奧的事情吧。
凱西奧 我不知道，親愛的；我在寢室里找到它。那花樣我很喜歡，我想乘失主沒有來問我討還以前，把它描了下來。請你拿去給我描一描。現在請你暫時離開我。
苔絲狄蒙娜、愛米利婭及小丑上。
小丑 他是個軍人，要是說軍人心中有「假」，那可是性命出入的事兒。
伊阿古 主帥發怒了嗎？
苔絲狄蒙娜 我好，我的好夫君。
苔絲狄蒙娜 找到了他，你就叫他到這兒來；對他說我已經替他在將軍面前說過情了，大概可以得到圓滿的結果。九*九*藏*書
愛米利婭 瞧！他來了。
苔絲狄蒙娜 我說它沒有失去。
苔絲狄蒙娜 這兒，我的主。
苔絲狄蒙娜 我可以去把它拿來，可是現在我不高興。這是一個詭計，要想把我的要求賴了過去。請您把凱西奧重新錄用了吧。
小丑 我不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要是胡亂想出一個地方來，說他「家」住在這兒，「家」住在那兒，那就是我存心說「假」話了。
愛米利婭 阿門，夫人。
奧瑟羅 一隻慷慨的手。從前的姑娘把手給人，同時把心也一起給了他；現在時世變了，得到一位姑娘的手的，不一定能夠得到她的心。
奧瑟羅 這一隻手表明它的主人是胸襟寬大而心腸慷慨的；這麼熱，這麼潮。奉勸夫人努力克制邪心，常常齋戒禱告，反躬自責，禮拜神明，因為這兒有一個年少風流的魔鬼，慣會在人們血液里搗亂。這是一隻好手，一隻很慷慨的手。
比恩卡上。
愛米利婭 好的男人一兩年裡頭也難得碰見一個。男人是一張胃，我們是一塊肉；他們貪饞地把我們吞下去，吃飽了，就把我們嘔出來。您瞧！凱西奧跟我的丈夫來啦。
苔絲狄蒙娜 我去找他去。凱西奧，您在這兒走走；要是我看見自己可以跟他說幾句話，我會向他提起您的請求，儘力給您轉圜就是了。
比恩卡 啊，凱西奧！這是什麼地方來的？這一定是哪個新相好送給你的禮物；我現在明白你不來看我的緣故了。有這等事嗎？好，好。
奧瑟羅 我的眼睛有些脹痛，老是淌著眼淚。把你的手帕借給我一用。
苔絲狄蒙娜 憑良心說，您也太不該。
小丑 告訴您他住在什麼地方，就是告訴您我在撒謊。九*九*藏*書
凱西奧 我只能陪你稍走幾步，因為我在這兒等人；可是我就會來看你的。
比恩卡 為什麼？我倒要請問。
凱西奧 我在這兒等候主帥到來；讓他看見我有女人陪著，恐怕不大方便，我不願意這樣。
比恩卡 只是因為你並不愛我。請你陪我稍微走一段路，告訴我今天晚上你來不來看我。
奧瑟羅 去把它拿來給我看。
苔絲狄蒙娜 為什麼，好人兒？
奧瑟羅 我給你的那一方呢？
愛米利婭 謝天謝地，但願果然像您所想的，是為了些國家的事情，不是因為對您起了疑心。
凱西奧 夫人，我還是要向您重提我的原來的請求，希望您發揮鼎力，讓我重新作人，能夠在我所尊敬的主帥麾下再邀恩眷。我不能這樣延宕下去了。假如我果然罪大惡極，無論過去的微勞、現在的悔恨或是將來立功自贖的決心，都不能博取他的矜憐寬諒，那麼我也希望得到一個明白的答覆，我就死心塌地向別處去乞討命運的布施了。
奧瑟羅 好，我的好夫人。（旁白）啊，裝假臉真不容易！——你好，苔絲狄蒙娜？
奧瑟羅 真的，這一方小小的手帕，卻有神奇的魔力織在裏面；它是一個二百歲的神巫在一陣心血來潮的時候縫就的；它那一縷縷的絲線，也不是世間的凡蠶所吐；織成以後，它曾經在用處|女的心煉成的丹液里浸過。
苔絲狄蒙娜 它沒有失去；可是要是失去了，那可怎麼辦呢？
苔絲狄蒙娜 請你就去吧。（伊阿古下）一定是威尼斯有什麼國家大事，或是他在這兒塞普勒斯發現了什麼秘密的陰謀，擾亂了他的清明的神志；人們在這種情形之下，往往會為了一些些小事而生氣，雖然九_九_藏_書實際激怒他們的卻是其他更大的原因。正是這樣，我們一個指頭疼痛的時候，全身都會覺得難受。我們不能把男人當作完善的天神，也不能希望他們永遠像新婚之夜那樣殷勤體貼。愛米利婭，我真該死，我可真是個不體面的「戰士」，會在心裏抱怨他的無情；現在我才覺悟我是收買了假見證，讓他受了冤枉。
苔絲狄蒙娜 啊，好凱西奧！您有什麼見教？
苔絲狄蒙娜 上天祝福我們！
奧瑟羅 手帕！
苔絲狄蒙娜 真會有這種事嗎？
伊阿古及凱西奧上。
凱西奧 你怎麼不在家裡？你好，我的最嬌美的比恩卡？不騙你，親愛的，我正要到你家裡來呢。
奧瑟羅 那你可錯了。那方手帕是一個埃及女人送給我的母親的；她是一個能夠洞察人心的女巫，她對我的母親說，當她保存著這方手帕的時候，它可以使她得到我的父親的歡心，享受專房的愛寵，可是她要是失去了它，或是把它送給旁人，我的父親就要對她發生憎厭，他的心就要另覓新歡了。她在臨死的時候把它傳給我，叫我有了妻子以後，就把它交給新婦。我遵照她的吩咐給了你，所以你必須格外小心，珍惜它像珍惜你自己寶貴的眼睛一樣；萬一失去了，或是送給別人，那就難免遭到一場無比的災禍。
伊阿古 沒有別的法子，只好央求她出力。瞧！好運氣！去求求她吧。
苔絲狄蒙娜 喂，你知道凱西奧副將的家在什麼地方嗎？
苔絲狄蒙娜 您為什麼說得這樣暴躁？
凱西奧 得啦，女人！把你這種瞎疑心丟還給魔鬼吧。你在吃醋了，你以為這是什麼情人送給我的紀念品；不，憑著我的良心發誓，比恩卡。
愛米利婭 可是多疑的人是不會因此而滿足的；他們往往不是因為有了什麼理由而嫉妒，只是為了嫉妒而嫉妒，那是一個憑空而來、自生自長的怪物。
奧瑟羅 怎麼！